第五章 灵鸽求援哀牢山

朱贞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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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任勉寿虽然与安馨是十余年前的同事,但是两人并无交情,而且此次任勉寿的与玉骢猝然相遇,并非出自偶然,乃是奉了四川藩司吴礼之命,特向由滇入川这条路上迎着安馨、玉骢而来的,吴礼又命任勉寿到了永善,与龙古贤的亲家翁尤其光土司联络,商议进行,因此任勉寿就住在尤其光家中;他的家是在永善县,任勉寿每天必到县城各处茶坊酒肆,暗访安馨的踪迹,果然这一天被他碰见,就假说奉公上云南省城的话,一面与安馨一味叙旧拉近,一面就与尤其光洽商,于是假作还席,就借了尤其光在鹿溪河的那所别墅,赚来了安馨与玉骢两人。

    他们知道安馨不是好对付的人,何况还有玉骢。他虽不知玉骢的本领,但是知是穆索珠郎的儿子,强将手下无弱兵,一定也是个辣手的人物,因此他们商量好,要用软留的方法,将二人留在园中,到了夜深人静,点上苗洞中一种离魂散,将二人熏晕了神志,然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缚住,解到四川省城请赏。

    他们的计划在前一半,可说是着着成功,不料到了临时用上离魂散的当儿,毒香点尽,独不见了安馨,尤其光不由大奇,忙匆匆告诉了任勉寿。任勉寿一听安馨逃走时,自己的性命眼看着要难保,先前一个足智多谋、活龙活现的任同知,到此刻简直成了痴汉,原来他一心在替自己担心了,哪里还能想出什么高明招儿来?所以他始终藏在屋内,不敢再到挹翠楼去。毕竟尤其光胆大些,就带了他司里几名有本领的苗酋,亲到挹翠楼前后左右搜查安馨,这就是上文安馨伏在草中,发见他们秘密之时。

    向他们使用离魂散的时候,安馨怎的会未被熏上?这正因他恰巧去出恭,挹翠楼中只有玉骢一人,迷迷糊糊的因酒醉倒在榻上。这使离魂散的人,原是尤其光的一个小舅子,名叫小妖儿,年纪才得十九岁,他是尤其光姨太太的兄弟,乃是苗洞中最狡猾的一个天生坏种,此时他手里拿着两三支离魂散,那东西也就是江湖上的鸡鸣五魂返魂散,不过各异其名而已,小妖儿悄悄走到楼梯口一听,上面声息俱无,他还以为安馨、玉骢俱已入睡,心中暗喜,忙一步掩入楼上正中那一间屋内,用吐沫沾湿了右首这一间屋子的窗纸,将三支离魂散次第点着,一支支地递进窗去,大约一盏茶时,右首屋中,早已充满了离魂散的香味,屋内不论有多少人,只要呼入鼻孔,自然都和死了的一般,可是那时右首屋中,偏偏只有玉骢一人正在鼾然好睡,于是他就从睡梦中,中了离魂散的毒气。

    当时安馨也是幸运儿,他在离魂散还未点着时,竟跑到后边屋外出恭去了,所以他逃过了这层危难,但小妖儿并不知道,他将三支离魂散全数点尽了以后,立即转身下楼,报告尤其光。此时任、尤二人早将去绑缚安馨等的人手准备多时,立刻由小妖儿亲自率领,一窝蜂拥入挹翠楼上,将右首屋子打开一看,只见玉骢一人睡在床上,再找安馨,怎么也找不着他的影儿,众苗不敢怠慢,忙将玉骢捆缚结实,抬到前边尤、任二人处,并将安馨逃走的话,报告了一遍。

    旁边任勉寿一听,心中疑惑,他觉得安馨此番与自己见面,绝不怀疑自己,才肯在深夜中,远道来践此约,此时我们一无举动,他怎会知道?任勉寿知道其中或有别情,多半是适值他不在楼中,侥幸而免,那么应该赶紧派人在园中搜查要紧,便将这意思对尤其光讲明,让尤其光带了人,仔细搜查,免得被他逃走。尤其光也以为然,就带了八名高手苗汉,亲到挹翠楼搜查。哪知他们已经来迟了一步,当第一次小妖儿带人将玉骢架到前边以后,正是安馨出恭完毕,悄悄归来之时,他一看玉骢不见,他的朱痕剑也丢了,想到进房时,闻得尚有一阵离魂散的余味,安馨究是苗人,这些东西,哪能瞒得了他,他于是怀疑事情有变,哪知远远的已有许多灯笼火把,向挹翠楼而来,夹着许多人声,远远的与留在挹翠楼前门看守的几个苗卒,似在互相高声问答。

    那边问:“这会子看见那个姓安的崽子吗?”

    这边却说:“一个鬼影儿也不曾看见。”

    安馨心中顿时明白,立即匆匆取了自己的苗刀,和玉骢的一个小布卷儿,从后窗跳出楼外,伏在深草中,偷听秘密,这些在上文中已经说过。

    安馨在枯庙的台阶上一觉睡去,因昨夜通宵未睡,十分疲倦,一直睡到过午,被一阵鸟雀的喧声惊醒,睁眼一看,还是静悄悄并无一人,安馨此时精神已复,本想先回店中,取回零碎行囊,既而一想,一则玉骢待救甚急,万不能远去,以至耽误了事;二则所余行囊,取不取没什关系,但一经回到县城,难免县里与任勉寿等声气相通,反被勘破形迹,岂不大大坏事?想到这里,他决计不再回城,专一研究如何营救玉骢。安馨明知自己势单,任、尤等既得玉骢,定必严加看守,自己前去,不易得手,但恨不能立即飞到别墅中,先去看一看玉骢的情况,决定在日落以后,赶回大鹿溪,定要冒险救出玉骢。

    他定了主意,觉得腹中饥饿,便离了枯庙,向沿河人家商量买些食物充饥,在吃完了付钱之时,他想从玉骢那小布卷儿里取些散碎银钱,哪知用手一摸,竟不是银钱,而是另外一件奇异的东西,当时心中忽有所触,忙从自己腰间掏出了几钱银子,递与那个卖食物的人家,然后又向那户人家买了一支笔,要了一张纸和一些残墨,匆匆向大鹿溪进发,走到一处河岸上,一看右边是一道溪流,左边是一片芦塘,芦塘长得一人多高,风过处瑟瑟作响,却是四顾寂静无人,安馨不敢怠慢,找了僻静的野塘边上,用吐沫沾湿了方才要来的笔墨,铺开了那张纸,匆匆地写上“安在大鹿溪南岸尤其光土司别墅内待援,安”这几个字,然后将那张纸折叠小了,又将玉骢的小布卷儿打开,取出一个五寸来长的竹箧,旋将开来,里面登时跳出一只灰白相间的乳鸽,停在安馨掌上,两只血红的眼珠,望着安馨,好像正在待命似的。

    安馨轻轻地将方才写的求救书,插在鸽子足爪上系着的一根小银管子内,然后捧了那只鸽子,轻轻对它说:“我们的生命、前途、希望,都拜托给你了,你要快快的送与宝祥师去,我们在此静候好音。”说完,只将两手松了一松,那只鸽子,早就将翅膀扇了两扇,扑楞楞的向西南飞去。安馨目送鸽子飞入高空,直到看不见为止。

    原来这个鸽子,正就是当日玉骢向师叔宝祥拜别时,宝祥交给他的那一只通讯鸽儿。此鸽在一路上,每日由玉骢按时喂它食物,它是终日蜷伏在那只长及五寸的竹箧内,连动也不动的,玉骢自下山日起,直到被尤其光等捕去为止,几于无时无刻不带在身旁,原是防备紧急的意思,这一晚在水阁多饮了酒,亟于要想睡,所以一到挹翠楼屋内,和衣就睡,却嫌朱痕剑和这竹箧硌得腰上生疼,就将宝剑摘下,顺手向桌上一放,再解下竹箧,也放在桌上,这才脱了外衣,翻身就着。等到他被尤其光用离魂散熏晕捕去之后,从人一看桌上放着他的宝剑,自然不敢怠慢,连人一并送了上去,至于旁边那只竹箧,却用白布卷了个卷儿,长不满五寸,宽不及手掌,本来极不起眼,当时那个拿剑的从人,以为它是银钱,曾经取到手中,试了试分量,岂知托在掌上竟若无物,自然不是值钱的东西,于是就毫无注意的仍向桌上一撂,回头就走,直到安馨回房,发见玉骢与朱痕剑一齐失踪,知道这只竹箧内的东西用处极大,忙将它塞在怀中,上文已经言过,直到次日下午,才将这只通讯鸽放了回去,向宝祥求救,玉骢的生命正握在那只通讯鸽儿的身上呢。

    再说任勉寿与尤其光在别墅花园中东西南北,前后左右,处处找了个遍,竟不见安馨的一些儿踪迹,任勉寿心中就大大地惧怕起来了。他是知道安馨的能为的,他认为安馨的漏网,就是自己等人的失败,口口声声只埋怨放送离魂散的时候,尤其光自己不曾亲自动手。

    尤其光受了任勉寿的埋怨,口里答辩不出,心中却十分气恼,便一迭连声,命人将玉骢押进后院来,他想要拿折磨玉骢来出自己的一口恶气。此时玉骢所中晕香已经解去,全身却被缚成一个肉馄饨似的,一动都不能动,先由四个苗卒将他扛到后院台阶下,碰的一声,丢落在阶前大石板上。

    尤其光和任勉寿此时并坐在上面厅内,一见玉骢带到,立刻走到台阶上,向四下看了看,见玉骢躺在地上,手足并皆缚住,一语不发,好像还未睡醒似的。

    任勉寿想了一想,便开口问他说:“你是穆索珠郎的儿子吗?”

    玉骢闻言并不睁眼,只在鼻孔中哼了一声。

    任勉寿又问他说:“安馨逃到哪里去了?”

    玉骢瞪眼说:“我还要问你呢,你问我会知道吗?”

    任勉寿又问:“你们二人到四川去干什么?”玉骢不答,任勉寿又说,“有人报告我,你们想到四川成都去,行刺四川总督田大人,有没有这个事情,你要说实话。”

    玉骢闻言,心中诧异,心想哪里来的田大人?他毕竟年轻,他不懂这是任勉寿不便明指藩台吴礼,只好随便加他一个罪名,所以玉骢当时睁大了眼睛,向任勉寿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甜大人盐大人,我们一概不知道。”

    任勉寿一想,我们只要捉到了穆索玉骢和安馨二人,能向吴藩台那里交差,别的事儿用不着我们来多管闲事,不如先将他解进省里,听凭吴藩台处理吧。随即将此意说与尤其光知道,尤其光似乎主张等逮住安馨,一并解进,可是任勉寿知道安馨不是一个容易逮捕的人,万一再出些别的事故,反而前功尽弃,当时便将此意向尤其光说明,当即将玉骢押在一所石室里面,到了第三天,立刻派自己同知衙门的几名差役,带了阿都土司衙门的苗卒,与八名有能为的苗酋,一共三十四人,由自己与尤其光两人押解着,向成都府而去。

    安馨将通讯鸽放走以后,自己默念宝祥不知几时可以得到通讯鸽所递的消息,按说自己势孤,尤其光别墅中人物不少,应该等宝祥来了,才好与他一同去营救玉骢,但安馨深怕他们将玉骢暗暗地害了,所以觉得不能等到宝祥到来,至不济也得先去看看玉骢被擒后的情况如何。安馨是热肠人,又是自幼受了穆索珠郎养育之恩,对于玉骢的生命,简直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视,因此他决意在起更后,单身再入危地,要设法救出玉骢。

    二更以后,尤其光别墅里,还不曾到夜深人静的当儿,安馨对里面道路虽不算熟悉,但也有个大概的认识,他远远的在一处树林内,一直坐到三更将近,悄悄地掩到别墅后墙下,侧耳听了听,里面似无声息,又仰头望望天空,也似乎不见什么灯火之光,他就从墙边一纵身,上了围墙,立刻向墙头上一扑,然后慢慢地探着墙内并无人防守,这才飘身下墙,挫着腰,弯着膝,右手带住背上苗刀把儿,左手覆在两目上,搭着凉篷,鹤行鹭伏的向那座挹翠楼行去。

    从此到挹翠楼约有三五百步远近,可是一路树木丛杂,山石偃仰,非常曲折,安馨怕被人看见,也就走得相当慢,一会将到挹翠楼时,一眼望到楼的上下,灯火全无,行近楼下后台阶边,侧耳细细听去,觉得楼内外寂然无声,知道玉骢不会被拘留此地,当即想了想,知道不逮住一个人问一下,这大的地方绝找不着玉骢被拘禁地方,他就一路潜行,向里面行去,居然远远听到由南面墙根下,发出一阵棒锣响,知道巡更的来了,立刻施展身法,两三个箭步,唰唰唰的向棒锣响处蹿过去,一会儿早已到了巡更夫走的那条道上,离着更夫都还有十余丈路,一看前后二人,正向这条路上走来。

    这条路一边紧靠着围墙,一边却是一带密莽的果木林子,安馨相了个适当的地方藏着,等第二个更夫过自己面前,就隐身跟在后面,蹑足潜踪,跟着走约数十步路,来到一所土山背后,那地方一边仍是靠着围墙,一边却在土山之西的山脚下长满了一丛丛的野树,不但地方幽僻,且也容易躲藏,他便一个箭步,纵到后面那个更夫的背后,真如一阵风似的,更夫一些也不曾觉得身后有人。

    安馨取出一些麻药,放在手中,这原是事先准备好的,用一方厚厚的白布,约有手掌大小,上面满涂着麻药,折叠起来,带在行囊内的,此刻伸手就掏出一方,蹑足跟到那更夫身边,左手向他头顶上猛的一罩,右手的麻药早已合在他的口鼻上,只须一经接触,立刻可以令人昏迷,这原是苗洞中的特药,安馨从来也不肯用它,此次与玉骢同赴成都,为的是吴礼非常狡猾,手下能人又多,再说一个藩司衙门何等宏大,此等物件就不得不备,原是为到成都才使用的,不想竟在这里用上了。

    此时安馨一按那更夫口鼻,那更夫连哼也不曾哼出口来,早已跌倒地上,前面那个与他有十余步的距离,那人倒地,自然有些响动,他正问出一句“怎么啦”,刚想回头看看同伴,不想安馨的手又早抓住他的衣领,右手刀背在他面上一碰,口喝“不准声张”,那更夫见是个苗装壮汉,手里雪亮的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当即吓得连连求饶。

    安馨低声说:“我问你一件事,你如果对我说了实话,我不但不来伤你,还额外给你十两银子;你如果不说实话,就把你宰了。”说着又将刀在他鼻子上比了一比。

    那更夫颤抖抖地答说:“我一定说实话,你老问什么吧?”

    安馨便问他玉骢拘禁的所在,那更夫忙说:“这个我知道,我可以引了你去。”

    安馨怕他有诈,便说:“不用,你只将地点告诉我,我自己会找的。”

    更夫便说:“那也好,你老说的不是昨天先请来喝酒,随后又在挹翠楼捕去的那个少年吗?”

    安馨说:“正是。”

    更夫说:“此人现在囚在藏书楼西面的一所库房里。”

    安馨问库房有几人看守?

    更夫又说:“库房里有地窖,那个少年就在地窖里,下面有多少人看守,我可说不清,但库房门口两个守卫的苗子,我倒看见的。”他说到苗子两个字,好像有些不得劲,怕安馨和他翻脸似的。

    安馨也不理他,又问他库房地窖有无其它的出入道?

    更夫说:“库房的内容不十分清楚,在它北面有一道小门,却是常年关锁,永不开的,你到了库房后面,就可看见的。”

    安馨想了想,又问说:“你可曾听见关于这少年其他的消息吗?”

    更夫说:“听说等一个什么人一到,就要将他解往四川省城的。”

    安馨又想了想,似乎没有话要问了,便对更夫说:“我绝不伤害你,不过不能不防你去报信,此刻只好将你暂时受些委屈,等一会我回来再放你,还要给你十两银子哩。”说罢,解下更夫的腰带,将他捆缚停当,又在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来,随手塞进他的口内,遂又提起他身躯,走入山脚下的野树林,把更夫放在林内隐处,重又叮嘱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放你,并将银子给你,绝不骗你。”

    更夫怕他动刀,只自瞪着两眼望着安馨点头,但心中却正自在说:“强盗会发善心吗,他自己还没偷到手呢,怎会给我十两银子?”

    不言更夫心中怙惙,再说安馨照着他所说的,先找到了藏书楼;因为昨天他们作座上客时,向挹翠楼安歇去时,途中任、尤曾经指点这座藏书楼给安馨、玉骢看,且楼有三层,为全园最高之处,极易辨认,所以此刻并不难找,在黑影中只要找到那个巍然高耸的大楼,就知道了。

    安馨走近藏书楼,路上静悄悄,一个人也不曾遇上,他掩到藏书楼附近,向四面一看,果有一所孤零零的屋子,全屋漆黑,一点光线也不露,那是一所平屋,他知前门有人防守,就绕到北面屋旁一看,果然有一所小门,关得紧腾腾的。安馨看这屋子,只是四方的一所,并无墙垣院落等,实难进入,想了半天,只有撬开后门,方可进去,他就掩到库房后门旁边,一看门是从内闩住的,用手中苗刀塞到门缝内试了试,觉得其门甚坚,苗刀太软,不宜挖动,便又仔细对那扇门端详一回,见是坚木造成,外包铁皮,看去甚坚,立时背上苗刀,从行囊中取出一柄小斧,坚凿一支,按在门缝内,打算慢慢地将内闩凿开,哪知刚凿得两记,静夜中其声震耳,非常惊人,安馨知道不好,忙停住不凿,将斧子拔了出来,哪知却已出了毛病。

    原来前门的守卫已经听见,尤其光奸狡多智,他已料到安馨必要来营救玉骢,所以特地礼聘四名武功高强的苗酋,充做守卫,四个苗酋四周巡防,防范的十分严厉。这时屋后发生两声金属品敲凿的声音,四人中有一个名叫金驼的苗人,天性机警,一听到这两声,就知道屋后有人在凿闩,忙拉了身旁另一名叫芮锁锁的苗酋,就向屋后跑来。安馨方才在库房前面看时,此四苗尚未到来,所以看到库房四周静悄悄的人影都无,他哪里料得到片刻之间,人家已赶到后门,安馨还算机灵,一听屋旁草中似有悉率之声,忙向丛树中一隐,将整个身体,隐在一株大树后,果见有两个苗人,手执苗刀,掩到后门边,细细察看门上的痕迹,看了半天,似乎不曾看出什么,就转身向屋后林间走来,眼看就要走到安馨藏身的树旁,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一声救命的呼声,二苗酋当即转过脸去,向呼声处寻找。

    片刻,又有第二呼救声传来,要比第一声更为清楚,方向也约略可辨,二苗立即飞身向方才安馨的来路上跑去。安馨也是惊疑,心里一阵打鼓,恍然醒悟,知是方才被自己捆缚住的那个更夫,但他营救玉骢之心过切,也不顾利害,立时悄悄奔出树来,又纵身到后门,举斧插入后门的门轴上,打算挖开它,免得发声太大。

    他只知方才二苗已向北随声追去,却不料还有二苗此时也正从前门转到屋后,此二人一名叫罗甸臣,一个名叫春扬,都是川滇悍苗中厉害的人物,这时两人转过屋来,他们步履轻捷,安馨又一心都在门上,竟丝毫不曾觉察,但是春扬眼毒,一眼就看见一人正伏在后门外,用斧子向门轴上使劲的撬,他忙一肘罗甸臣,二人一前一后,悄悄掩到安馨身旁,此时安馨因见门轴已经渐渐被自己撬动,心中大喜,正在一心专注在那扇门上,自然不曾留神到身旁的。春扬在星光下一看,认识他就是昨天赴宴的安馨,竟一声不响,手握苗刀,掩到安馨背后,相隔只有三五步路的地方。

    安馨毕竟不愧是一个久经大敌的能手,敌人到了身临切近,他猛觉身旁有一种极微细的悉率之声,跟着人影一恍,春扬的刀已到了安馨的背上,安馨既闻其声,又见其影,自然断定有人袭击,说时迟,那时快,只在这刹那之间,安馨也来不及再拔出门轴上的斧子,立时一个“黄龙翻浪”,双足微点,从左侧斜窜出去丈来远。那春扬苗刀落空,铮的一声,刀已砍在后门铁皮上,春扬不由吃了一惊,暗说此人好快的身法。就在春扬惊愕之间,安馨早已一连两三个纵步,向原路上逃去。他知道别墅内人手甚多,自己意在救出玉骢,无心跟这些人交手,所以不愿多费气力,暗忖既是今晚救不出玉骢,不如暂时回去,明后天再来,所以他一口气向围墙跑去,二苗虽然紧紧追赶,但身法却跟不上安馨,眨眼间安馨已没了影儿。此时金驼与芮锁锁也赶到一处,他们四人忙着向围墙下面搜索了一回,哪里还有安馨的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