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道不同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无错小说网 www.wucuo.org,最快更新大明宗室最新章节!

    四月十九,齐王全副披挂一早来到信王府邸,看到王承恩在院子里拿着蒲扇煎药,脸色不由一沉问:“信王还未康愈?”

    “让齐王千岁忧心了,殿下他哪有齐王千岁身强力壮。前两日还稍微好转,昨日夜里变天,这不又病倒了。”

    王承恩提着扑扇哈腰,脸上满是讪笑,还带着一丝焦虑。

    “唉……”朱弘昭也是一叹,点头道:“早知如此,就该在京里好生操练信王,三日后大军出发,他这个监军若不能到场检阅,将士们难免会折损锐气。”

    王承恩哈着腰,腆着笑:“殿下他也在后悔着呢,不过齐王千岁安心,三日后殿下他就是走不了,也会绑到马背上去阅军的。”

    “让他安心养病就是,等今日本王归来,派人四处搜寻名医。”

    “谢齐王千岁关怀,也请齐王千岁珍重,西南这天气一日三变,实在是令奴婢这样的北人适应不了。”

    朱弘昭笑着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小炉,火正旺,却没多少灰烬……

    此时后院许显纯跪在信王身后,双臂牢牢抱住信王双足,压低声音苦劝:“殿下去不得呀!下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薨了的齐王比活着的好!”

    “糊涂!私心作祟!尔等利欲熏心!”

    信王也是全副披挂准备随着齐王去钓鱼城,想要一起去瞻仰赵宋余民抗击逆元的壮烈往事,结果被许显纯带着人将他软禁了。

    腰间的细剑他手短抽不出,又拔不出腿,只能转身挥舞着拳头打着许显纯,愤声大骂:“齐王是国之柱石,他得罪了你们,你们害怕他,都要他死!你们该死!该死!”

    他的拳头落在许显纯脑袋上,乌纱被打歪,许显纯看着狼狈实际上分毫未损,只是抱着信王两腿,埋着脑袋沉声缓语:“殿下!活着的齐王就是灾祸源头!殿下呀,自古到今又有几人能像齐王这般?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齐王必死薨!”

    “狡辩!”

    信王打散了许显纯束发冠,双手撕扯这许显纯头发大骂,嚎啕大哭:“齐王和皇兄有约定,三年后他便就藩!三年的时间你们都不能容忍,说明你们心里有鬼!许显纯,你是勋戚子弟,怎么也会跟着去害齐王!”

    王承恩小跑进来,抱住信王将他拉开,口中劝道:“小主子,许大人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丢了手里的头发,信王红着眼睛看王承恩:“王伴当,你也认为齐王该死?”

    “奴婢不知齐王千岁该不该死,奴婢只知道谁坐拥天下强军,谁就该死!”

    信王恨的咬牙,看着披头散发的许显纯,又看看面色如常的王承恩,他只是一叹:“齐王若遭小人毒手,不怕他麾下兵将气愤填膺犯下大逆之事!”

    他非常的恨,天启的安排他理解了,只要西南平叛顺利,齐王声势高涨又如何?反正他信王也会得到兵权,以此牵制齐王。

    兵权啊,多少年以来亲王们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现在,若齐王被这帮人害死,不需要牵制齐王,那他这个信王也就没有必要统兵了,这让他如何不恨?他还想着学习齐王,建立不世军功,名载青史。

    以后,就算皇帝想给他兵权,可没有齐王在前挡着风头,他想拿兵权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再者,一旦齐王被刺,这里的齐王兵马发起疯来,谁能保证他的安全?

    许显纯悄悄退下,整理发容,暗骂一声晦气,带着人手去寻李墨轩,他必须牵制住李墨轩,让他无心掌控城中厂卫。

    王承恩搀着信王到宅子里,跪伏在地:“殿下息怒,齐王薨了对殿下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信王只是怒哼一声,扭过头去淌着泪,抽着鼻子。

    “殿下是监军,齐王被奢安叛军偷袭击杀,殿下正好率领齐王旧部为齐王报仇雪恨。掌握了齐王的兵马,殿下莫像齐王那般张扬,回京后也能为万岁爷震慑宵小。”

    “齐王无子,庶兄又是过继来的,到时候齐王麾下兵马自然四分五散。殿下只要借助杨御藩将军与齐王麾下将领的交情,再大肆封赏,必然能将齐王兵马握在手里。”

    王承恩抬头看一眼信王,又扭头看看堂外,压低声音道:“有了齐王的兵马,殿下为齐王报仇也是反掌之间。”

    信王握紧了拳头,长呼一口气,脸色犹豫:“许显纯狼子野心,竟然将本王软禁!”

    王承恩跪伏在地连连点头:“非是殿下不顾手足之情,而是被许显纯限足。”

    这个理由,能在皇帝面前站得住脚?

    信王还在为此担忧,王承恩则是松了一口气,到时候信王掌握齐王府旧部,皇帝只能倚靠信王,对于齐王,只能在后事上多加抚恤恩赏。

    齐王麾下的精兵强将,谁不动心?

    信王喘着粗气,眼睛红肿着。开始默默祈祷齐王最好身遭不幸,他觉得自己会比齐王做的更好,齐王会带兵不假,可在信王看来,齐王实在是不会做人。

    离开信王府邸,朱弘昭一脸的遗憾。

    钓鱼城在重庆北八十里的合州,虽然有山间官道,可水路纵横呈现十字,正心就是合州。钓鱼城则在合州城东十里处,三面环水,修建在高百来丈高的钓鱼山上。

    钓鱼山非常的神奇,整个就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山,山顶泉溪遍布,具有守城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源源不断的水源。同时地势险要,三面环水格外的易于防守。

    虽然远,但乘坐船只速度更快,一日的时间足以朝去暮归。

    嘉陵江、涪江、渠江三条河流在合州汇聚流向重庆,这一截江主脉还是嘉陵江,也称作涪江,因为合州曾经命名为涪州。到重庆后汇入大江,成为长江的主要支流之一。

    城外码头旁的水寨,五艘二百料的福船起锚,四周旌旗林立,孙河、陈策各率本卫千户前来相送。

    早有准备的鲁钦、杜文焕、刘超三位总兵也赶过来,与孙河等人闲聊着。

    齐王带着二百金光灿灿的仪卫甲士乘坐战车来到水寨,众将出寨迎接,孙河张望一下,疑惑道:“大王,怎不见信王殿下?”

    “昨夜天变雨骤,信王体弱又病了。想着就堵心,你们好生操练士卒,别投机取巧嫌麻烦。这西南多山岭,道路不畅北方战法多有不当之处。只有熟悉了这里的地形,才不会在地势上吃亏。”

    孙河抱拳应下,出于谨慎语气担忧道:“四周叛军未靖,信王不去大王只率二百甲士未免不足,不若由神策卫抽出千人随行前往钓鱼城。”

    见齐王垂目思索,鲁钦出列抱拳道:“末将至西南久矣,却未曾去过钓鱼城。不如末将率家丁二百随行,神策卫出征在即,还是留在营中操练为好。”

    “末将也有家丁二百人,也想随齐王殿下去钓鱼城看看那里有何神奇之处。”

    杜文焕说罢,刘超憨憨抱拳:“俺是粗人,觉得鲁大人所言在理。神策卫强兵还需训练,末将愿带着五百家丁护卫齐王千岁。还望齐王千岁成全。”

    一旁陈策皱眉想了想:“大王,既然三位总兵大人有心,这般也好。不过二百仪卫还是少了,不如再由神策卫抽出三百人,凑够五百之数,也免得臣等担忧。”

    朱弘昭看了眼江面五艘福船,皱眉道:“福船能运载五百人,只够孤与信王仪卫所用。未曾想三位总兵意动……”

    这时候丁力在背后抱拳说:“大王,来去一日不需携带过多粮秣。再者,粮秣不足可在涪州补充。”

    想了想,朱弘昭对鲁钦笑笑:“既然如此,三位总兵点齐兵马速来水寨集合,本王先登船了。”

    二百料的福船除去水手,运个二百人还能有余,当鲁钦等人看到一车车准备好的果菜、酒肉、器具、就连齐王的战车都要吊到福船上时,他们理解了为啥一艘福船只能装一百人。

    朱弘昭与丁力登上一艘福船做旗舰,升起帅旗。而后又有七艘福船准备好,装载鲁钦等人的近千家丁。

    十二艘福船,先五后七排列着,顺着嘉陵江逆流而上。

    三总兵同船,披甲站在指挥高台上,沐浴在雨后格外清朗的日光下,杜文焕吃着一枚桃子,神情疑惑:“不对头,齐王可是出了名的谨慎,他怎么就让咱三人跟上了?”

    鲁钦也有这个这个顾虑:“的确,太过顺利。”

    喝着酒,刘超大手拍在护栏上,呼一口气道:“因为齐王根本未将俺们放在眼里。咱这一千家丁,在齐王看来覆手可灭。”

    鲁钦眺望前方福船,缓缓点头:“有道理,齐王张扬跋扈的本钱就是麾下战力强盛。他五百人不惧咱这一千人,也是正常。可他还是大意了,二位兄长猜猜,钓鱼城那边会有多少人马等着齐王。”

    杜文焕侧头凝目,伸出三个指头:“三千?”

    见鲁钦微笑不语,刘超宽大手掌伸出:“这个数?”

    “加在一起,大约就是这个数。”

    八千人……而齐王只有五百人,哪怕齐王所部战力强盛,与这八千人打的不分胜负,可一旦他们这一千人反水,或主动溃退,必然能让齐王所部士气大减。

    刘超一听有八千人集合在合州钓鱼城一带,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绽着寒光:“怎么能有这么多兵马!”

    杜文焕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有三千人伏击,足以击溃齐王仪卫甲士。而八千人,看着人多了,实际上反而会降低成功率,一旦有一支人马走漏消息,被厂卫侦查,那这事就废了。

    鲁钦摸着八字胡,垂目望着被船身压过去的江水,缓缓道:“西南没几个人愿意齐王活着,八千人不够,下回就是两万人、五万人。这位齐王,比阎王还可怕呀……”

    前队旗舰,朱弘昭检查着五杆短铳,先后插到背后腰带,由披风掩盖着。

    仪卫们先后进船舱,每人都配备两根双管短铳,手里花架子戈戟弃之不用,腰间挎着戚刀,绑上牛皮弹药带。手里再提一杆子母铳,检查着铳口卡槽,实验着刺刀。

    表面上,朱弘昭有的只是二百仪卫,三百神策卫铳兵。

    实际上,十二艘福船的水手都是青州卫士卒,人数六百,武器都藏在舱底。此外每艘福船舱底,除了武器外,还有一队铳骑这也是六百人。

    所以朱弘昭的总兵力是一千七,留下二百操持五艘福船上的三十门佛郎机火炮,能随他下船作战的有一千五百火铳兵。后装子母铳射速快,射程一百五十步;老式火铳射程远,射程二百三十步。

    他猜测合州那边最多也就两三千人,估计还不够他麾下铳手三轮齐射打靶用。哪怕人再多,他只要突围到江边,大不了登船离去。

    再说,铳骑余部会在他出发后赶赴合州,所以这次出行他一点都不惧怕。而且,他还有大底牌在手。

    “大王,那儿有人招手!”

    左良玉指着江边,朱弘昭端起望远镜观察,见是一名青衫书生与老仆。而且隐约传来的喊声参杂京师口音,扭头道:“派小船接上来,看看是个什么来头。”

    来的人是汪文言,登船后甩甩袍袖行礼:“齐王千岁风采依旧,看来西南战事指日可定。”

    在叶向高家宅,还有在宣武门内的首善书院朱弘昭见过几次汪文言,两人只是停留在点头相识的地步。

    “汪先生不在首善书院育才,怎么来了西南这种穷山恶水之地?”

    朱弘昭入座,挥手示意,左良玉搬来椅子放到汪文言面前。

    汪文言入座拱拱手,胡须抖着笑说:“彝民土司作乱,京里不少大人认为是朝廷在西南缺少教化。故而敝人向叶公请示,欲在西南开设书院,教化土民,使之能通礼仪,利于朝廷地方施政。”

    “原来如此,汪先生志向高洁,本王佩服。”朱弘昭说着拱拱手,汪文言连称过奖。

    然后朱弘昭说起自己行程,邀汪文言同去,两人便谈起了钓鱼城一战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