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政治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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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鱼城内,溃逃土兵、重庆周边豪族家仆护院、甚至临时加入伏击队伍的悍匪流寇都聚在钓鱼山上,惶惶不安。

    他们大约五千人,这是五千人啊,伏击齐王竟然被齐王五百火铳兵杀的只剩大半人,这让他们如何还能提起勇气再战?

    钓鱼山易守难攻就意味着这里道路不畅,现在齐王两千人马驻在白鹤观,堵住马道,那么逃入钓鱼山的这些溃兵,结局不言而喻。

    白鹤观前,仪卫甲士端着铳刺,检查着战场,遇到重伤未死的就是一铳刺下去结束对方的痛苦,毕竟铳伤难治,非常的难治。

    鲁钦等三总兵以及八名随行部将在两部铳兵夹击下,老老实实丢了武器,摘了印绶战盔,失神落魄站在一旁看着铳兵打扫战场。

    他们被总督西南战事的齐王解除兵权,现在他们有一个统一的身份,具有大明特色的身份:废将。

    不断有轻伤的土民被拖出尸堆,出乎所有人意料,等待他们不是斩首刀,而是铳兵们的医治,但这些受伤土民多有被惊吓而神智不清的。

    在火铳兵的监督下,两千俘虏以及三总兵家丁共三千多人从福船上搬运卸载石灰、药草。同时,飞骑过江通报合州知州,以及重庆兵备道,让他们迅速赶过来核实战功。

    朱弘昭摘了黄金面甲,身边立着华盖乘凉,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排列,并让降兵头目在其中辨认,找出各类头目,这些不仅是军功,还是证据。

    “唉……”

    杜文焕年老,静站在烈日下一身甲胄热的似乎能将他焖熟,淌着豆大的汗珠,叹一口气,引来周围的废将目光,谓左右道:“昔日对武毅戚公战绩多有质疑,今见齐王所练之兵,军纪更胜戚家军三分,火器尤为犀利。可见,武毅戚公名副其实呀!”

    曾经的神机营副将,鲁钦有些无奈笑笑:“军中何人不知精良火器与军纪之重?可火器是上面发的,徒有其形而已,军饷不足又能如何操练士卒?谁又敢逼着吃不饱肚子,胸怀积怨的士卒刻苦操练?”

    说着惨笑,鲁钦望着湛蓝天空长出一口气:“再者,谁敢操练精兵?戚大帅前车之鉴,李大帅父子重蹈覆辙……估计除了新老齐王敢在九边练兵,九边之中谁敢?谁又能?”

    精兵好练,齐壮王朱以溯很早就给儿子说了,无非钱粮充足,军纪严明。

    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所以精兵也难练,因为形势不允许。要练精兵,首要的事情就是将麾下军将聚成一团,毕竟一团散沙是不行的。将下面的军将牢牢凝成一股绳,势必要清除异己、裁汰无能军、将。

    前者遭上面人猜忌,后者得罪人。

    还是那句话,谁都是有朋友有亲戚有关系的,裁汰他们就代表着得罪一大帮人。再说了,大家都是来当官混前途的,没必要自己找不痛快。

    这一点,京营最为明显。京营中别说班军系统三百将,就连下面的士卒,哪怕是个军中厨子、马夫都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关系硬一点,猫在家里过清闲日子,照样有军饷拿。

    总兵刘超只是听着不说话,有些事情他不懂,他投身军界才一年半时间。

    尸堆旁,丁力从腥臭血泥里抄出一杆火铳,抹掉血泥脸色不由一厉,抠掉血水浸湿的火药,大步来到华盖前双手捧着,压低声音含着怒气:“大王,伏兵中有秘鲁铳!”

    “出现佛郎机火炮也在意料之中,何况是火铳?拿过去实验一下,看看威力如何。”

    “遵命。”

    火铳射程多次用‘步’来描述,一步距离标准含义是左右腿各迈一步,也就一米四五左右的距离。

    朱弘昭表现的浑不在意,可丁力看到了他握紧又松开的手,知道他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的不在意。

    随着尸体逐渐清理,找出的秘鲁铳越来越多,高达三十二杆,杆杆都是上好钢材打造的。可惜,都没发挥出威力。

    神策卫千户祝英抱着统计册,脸色有些不好,双手送上低声道:“苗人善毒,中箭者有十七人毒发身亡,余者修养月余就能参战。”

    朱弘昭接过统计册翻阅,脑袋一侧,左良玉递笔。

    接过笔,在受伤俘虏一栏批字:“十抽一杀,以伤势重者、头目者为先。”

    然后看看阵亡名单,看到有一名祝氏子弟,提笔写:“追授两级为抚恤,世职升授一级。择家中勇健者补充,宁缺毋滥。焚遗骸,骨灰运往家乡由卫所出资厚葬;登名造册,西南战后立碑建庙祭祀。”

    看到齐王的批示,祝英松了一口气。

    一个侄子小旗战死,却换来祝家一个总旗世职,还有厚葬,值了。更让他有些感激的是,会登名立庙祭祀,只要齐王还在,香火就不会停。对这些从军的人来说,当不了将军扬名耀祖,也算对得起这辈子了。

    毕竟人人都相信,死后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好坏,是由这个世界的香火决定了的。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国家大事总结的很清楚,戎与祭。

    兵戎保证阳世安定,祭祀保证另一个世界的安定。

    祝英拜谢后,当即领着十余名仪卫甲士,从三百多人的伤兵俘虏中拖出三十四人,大声诵读齐王命令与抚恤,在将士们一片欢呼声中,将这三十四人斩首。

    国法、军法制止杀俘虏,可俘虏中没有立功表现、没有价值的受伤俘虏,一般都是杀了了事。毕竟治疗他们,投入与收获不成比例。

    不是心狠无人性,而是医疗条件就是如此。

    废将们听着祝英宣读齐王处置命令,相互看看,杜文焕有些疑惑问:“齐王敢立庙?”

    “陛下厚爱齐王,齐王要为战死士卒立庙祭祀,天子怎会拒绝?”鲁钦说着,目光打量着铳兵,见他们不再为战死的袍泽伤感,不由暗道一声厉害。

    刘超只是闷闷说一句:“齐王够意思,跟着不吃亏。”

    杜文焕扭头上下打量刘超,咧嘴笑笑:“刘大个子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命吧,两河战败你罪责难逃。”

    刘超只是一哼,扭过头去。

    武永昌带着人推进,选择合适的地形布阵封锁钓鱼城出入马道。

    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已经没有人会质疑了。

    很快,合州知州领着大小副佐官吏抵达白鹤观,汪文言也来了。

    看着百人一排,大约一千五百四十多具的尸体,又看看齐王这边战死,覆盖着白披风的十七具遗骸,汪文言的嘴角不由抽搐,感觉牙根子疼。

    八千人啊,怎么就这么不顶事!

    难道齐王麾下兵马,是天兵神将不成?

    就是八千头猪,猪突过来也能踩死一片人!

    烈日下,一片腥臭。

    合州知州见死亡的叛兵尸体排成一片,还有铳手握着镶着匕首的火铳刺着这些尸体腹部,除了刺鼻血腥外,还有尸臭以及粪味。集合在一起,格外的让人难受,以及毛骨悚然。

    “汪先生,齐王兵马这是何意?亵渎死者,有失道德呀。”

    掩着鼻子,操着东南方言口语的知州侧头躬身,询问同样长袖捂鼻子的汪文言。

    “听闻过,似乎是烈日下尸体会鼓胀发生尸爆,到时不好收拾。”

    汪文言皱着眉头,不由加大脚步,向着缓坡上的华盖走去。

    朱弘昭见汪文言竟然也来了,挥手示意,左良玉给汪文言搬来椅子。汪文言入座,脸色有些不自然拱手道:“齐王运筹帷幄以少击多大破叛军,可喜可贺。”

    “先生过奖,本王只是惜命,故而不得不谨慎。早就听闻重庆府一带有叛军残余,本王为保后路无忧这才自置险境。为的就是一鼓荡平奢安叛军,汪先生觉得如何?”

    汪文言听了颔首,面容带笑:“齐王胸怀令学生敬佩,此后重庆府无忧也。”

    朱弘昭得到汪文言的保证,也是露出笑容,对那位知州只是点头笑笑,这知州赶紧抱拳躬身行礼。

    他将这次遇袭定义为主动引诱潜伏叛兵,那么那些参与进来的地方大族就可以摘出去。换言之,他的意思就是不会追究这些人。汪文言的回报就是保证,保证齐王带着征南大军南下贵阳后,重庆府这个物资集中地不会出现问题。

    主动权被齐王握着,汪文言只能服软。也不要怀疑双方的信用,朱弘昭以信义立世,而文人一旦没了信诺,自己的身价暴跌不说,还会连累亲友的信誉。

    大家都在圈子里混,在信誉这方面来说,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对此,汪文言只能暗叹齐王果然厉害,不仅仅是带兵厉害。连带着,对齐壮王朱以溯也多了一些尊敬。同时,不由对孙传庭、刘时敏这两位齐王的师尊也提高了评价和重视。

    政治,就是妥协。

    有老魏冲在前面和东林党战斗就够了,朱弘昭一直不想和东林党发生直接冲突,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轻咳两声,朱弘昭目光扫视随知州赶来的三十余名官员,轻轻颔首道:“既然地方衙门人来了,本王就当着汪先生,以及诸位面处置一些贪生怕死、无能废将。恭请尚方宝剑,传诸废将。”

    左良玉躬身,两步登到战车上,将固定在刀架,金黄伞盖下的尚方宝剑连着刀架抱着下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合州知州、汪文言等人齐齐跪在炽热的土地上,朱弘昭伸手提起尚方宝剑平声道:“诸位请起,观刑。”

    “臣等遵命。”

    丁力扭头看着那帮浑身开始不自在的废将大呼:“大王有令,传诸废将上前听判。”

    鲁钦打头,身后是刘超、杜文焕,最后则是覃弘化等八名参将、游击。人人都心怀惊惧,跪伏在地山呼万岁,等候齐王的制裁。

    此刻,燥热的天气不热了,热汗变成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