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铸币与改币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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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坤宫,赵仪赶到。

    两名女官瑟瑟发抖跪在一旁,都是刚及二十的妙龄女子,与张嫣等人是同一批秀女。

    赵秉忠跪在地上,沉着脸咬牙,两名净军挥杖,打着他屁股,啪啪作响。

    任贵妃躲在殿里不出来,李成妃冷着脸旁观。

    若不是她听到翊坤宫女官呼救,可能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两条人命消失在宫里,不是什么事。可现在宫里要杀人,宫里人有了损失,必须要经过皇帝点头。

    说白了,皇帝才是当家人,宫女、宦官都是家奴,没有触犯底线问题,谁能打杀?这些都是皇帝的财产,魏忠贤现在是什么东西,也敢指手划脚干涉宫中人事?

    “四十,刑毕。”

    赵仪这才睁眼,俯视赵秉忠:“你是老魏的义子,今天给他面子,且饶过你一回。其他的,也都听清楚了,这宫里做事的人多是苦命人,吵吵闹闹不算事。再若泛滥私刑,草菅性命,咱家的手,可不比曹少钦来的软。”

    “祖宗宏德。”

    一片跪拜声,赵秉忠抬头,发白脸上布着汗珠:“谢小赵爷不杀之恩。”

    缓缓点着头,赵仪扭头问:“娘娘,如此可好?”

    李成妃瞥一眼翊坤宫,道:“既然任妹妹不喜欢人伺候,先生就撤了吧,也好清静不是?”

    赵仪点头,笑道:“那娘娘先选,没选上的咱家再安排到各衙门去。”

    近三十人跪着转向,又对着李成妃叩拜。

    都是朝夕相处的人,魏忠贤已经下去了,还要杀人,任贵妃连贴身女官都不管不问,谁不寒心?再说成妃娘娘和慧妃娘娘,是出了名的仗义人。

    李成妃笑吟吟:“愿来的就起来。先生,长春宫多这么些嘴,各项用度就紧张了些。”

    “娘娘安心,咱家禀明主子爷,不会委屈了长春宫用度。”

    赵仪开口答应,哗啦啦一片,翊坤宫的宫人纷纷起身,站到李成妃身后。静儿更是挺直了腰,这回搞掉翊坤宫,西六宫就平稳了,以后就是自家主子、范慧妃,张裕妃管事,做什么都就方便了。

    另一头,魏忠贤看着朱慈燃、朱慈炅兄弟玩耍在一起,进了慈庆宫。

    张嫣端坐,看着跪下的魏忠贤,不发一言。

    两个人因为种种原因,已成死仇。

    对上张嫣,魏忠贤开不了求人的话,双手捧着折子。

    张嫣看不起他这个阉人,他也看不起张嫣这批秀女。天启是最不走运的,王安控制内廷,与东林联手选上来的秀女,大半都是瘦马出身,挂在士绅、良家名下。

    天启恨张嫣的欺骗,又舍不得张嫣的才干,也借助张嫣散播自己的看法,借此稳定东林,给魏忠贤发展争取时间。

    只有魏忠贤知道,这批秀女中,天启真正喜爱的只有一个人,是成妃。

    成妃虽然是选秀进来的,可小的时候就住在西宫西李那里,也就是现在的李康妃,天启的养母,与天启是一起长大的。可他不知道,天启在成妃那里,根本不会掩饰内心,早将成妃吓得如惊弓之鸟。

    李谦是成妃义父,李谦一直在西李身边做事,是天启的伴当太监。魏忠贤是野路子出身,若没有他,会有李忠贤出来。

    也别说魏忠贤在宫里一手遮天,天启的大伴太监王体乾才是真正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至于任贵妃,纯粹就是天启给魏忠贤面子,也是一道杀手锏。任贵妃之子,就是天启的后招,他也怕被东林弄死,可留个儿子还是任贵妃的,那魏忠贤的权势必然高涨,是一种威慑。

    与辽王去西南布局做第二梯队是一样的,留下的是更为猛烈的反扑,让咄咄逼人的敌人多思量着。

    这也是历史上魏忠贤与客氏联手祸害后宫、连皇子都不放过的原因,他们要保证朱慈炅的第一序列位置。所以朱慈炅一死,天启想生都没时间,他的身体不行了。

    等调养好,随后就落水了。

    信王掌权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宫里有孕宫女悉数打死,罪名很简单,说她们是客氏送进宫里想要行吕不韦之策。连着客氏一起打死,真正的挫骨扬灰。

    还有桂王,这位在天启六年将近三十岁才离京就藩,一直被天启软禁,保护起来。就是最后的打算,防止自己死后,被文官立个儿皇帝,比如他的好弟弟。

    慈庆宫中,张嫣看着折子,珠宝三箱,黄金五万两,银二十万两。很厚的一笔礼物,握着折子问:“你想要什么?”

    “小奴只求两位小爷日后有出息,任贵妃见识浅薄,小奴恐其照顾不周。”

    魏忠贤顿首,等待着张嫣决断。

    “若任贵妃不反对,将寿哥儿送来就是。这笔钱,以后他们兄弟出宫,对半均分。”

    张嫣也不想让天启绝后,任贵妃那防贼一样的表现,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这种情况下朱慈炅生个病真扛不过去,那皇帝跳进大海都洗不清。

    魏忠贤连连磕头:“容不得她反对。”

    张嫣缓缓点头,声音清冷问:“当初,你们是不是也想着,容不得哀家临盆?”

    魏忠贤抬头,枯老的面容平静:“回娘娘,此事小奴的确不知情,未曾插手。”

    “先皇相信你,皇帝也相信你,哀家却不信。以后别来慈庆宫,想念他们兄弟了,哀家会安排他们。”

    她不想见魏忠贤,这涉及到脸面问题。

    她是天启的正妻,皇后,却是东林的代言人,按天启的话来说是胳膊肘往外拐,拉都拉不回来。而被她骂做赵高的魏忠贤,却是顶着骂名为朱家做事。

    所以,现在见魏忠贤,张嫣脸烫。而且,看到魏忠贤就能想起天启,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方式,不想回忆起过去噩梦一样的生活。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天启知道她底细不挑破等着她自己承认,她也知道天启知道,天启每一次来找她,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生父的命,自己的秘密握在别人手里,她能怎么办?

    魏忠贤离去,张嫣登上二楼,倒了一杯酒,缓缓抿着。

    神态疲倦,闭起眼睛,嘴角翘起,安宁入睡。

    皇帝很爱她,知情的东林人、张家人死绝了,现在什么都好了。

    夕阳下,瞿式耜拉着游士任、陶学瞻一起讨论增铸钱币的事情。

    游士任是万历三十八年进士,进士将领,设立登莱两镇时,受时为山东巡抚的袁可立委任,担任登莱招兵正使,与登莱首任巡抚陶朗先做搭档。两个人,算上李邦华、谭昌言,是袁可立手里的能人。

    因登莱巡抚陶朗先贪污案被弹劾,回乡教书。

    陶朗先贪污案是最为荒唐的一起案件,也是朱弘昭心中的遗憾。

    陶朗先这个人极为的自负,参加朱以溯葬礼时,溜达一圈就走了,导致朱弘昭对他有些成见。

    可这个人,能力爆棚,因为能力而自负,也因为这种能力而被群起而攻,因为自负而在狱中绝食自杀。

    他是万历三十五年二甲二十九名进士,浙江嘉兴人,客籍吴江。一直搞经济屯田,四十一年调任登州府知府。正逢年成不好,他奏请开海禁,运辽东粮食接济。白莲教胡从魁乘机活动,受到他的镇压,期间又建书院、置军田,招募开垦岛田七千亩,积谷三十万石。考绩列北方第一,升山东按察副使。

    四十六年,老奴攻占沈阳,明军从当年运粮海道救援。他负责海运粮食,两年间输辽一百八十万石,比陆运节省经费五百万万金。

    要知道,给边军运粮一直是商会挣钱的核心路子,他这么搞,别人怎么挣朝廷的钱?

    天启元年辽东局势大坏,他又从海运道上追回二十万石饷粮,等于从辽将嘴里拔牙。

    当时从海道逃难到登州的人不计其数,他就按口授田,将强悍者编入军队,选一起过来的人治军,使社会秩序稳定如常。朝廷议定从通、津,登、莱,朝鲜三个方向进取辽东,命他坐镇登莱作准备。他就将追回的粮食用于两淮造船,置备兵器。

    他协助经略使熊廷弼筹得兵员三万、良马万匹、艨舰两千艘、甲仗二百万副。准备就绪正要出兵,西部王化贞大军覆没,于是他完蛋了。

    当时的辽镇,熊廷弼大跨步后退,保王攻熊成为各方妥协交换后的基调,陶朗先受到池鱼之灾,谁让准备的军队去迟了?这只是借口,原因还是陶朗先太能干。

    弹劾他,说他拨粮到淮南造船是为私利。

    这家伙号称点金手,体制僵化很多时候稍稍变通就是钱。这钱不是白来的,而是抢那些钻僵化体制漏洞,中饱私囊的蛀虫的。

    造船的确有私利,为了省钱,他走的是自己的关系,没有把好处分润出去。

    在狱中受刑,陶朗先绝不承认,你们一个二个蠢的更猪一样,一个个中饱私囊,老子靠关系给朝廷省钱还有错了?

    想啊想,想通了原因,于是他绝食自杀了,殉了心中的道。

    陶学瞻,就是陶朗先的长子。新皇登基,陶学瞻和弟弟陶学易擂鼓喊冤,沉冤昭雪后。陶学瞻两兄弟一番考核后,跟在皇帝身边,陶学瞻跟着其父处理过政务,就进了侍从司。

    陶学易纯粹是心寒,回浙江教书去了。东林大清洗后,陶学易回京进入国子监。

    看完瞿式耜的折子,游士任沉吟,陶学瞻开口:“在起田兄入侍从司前,司里就议过这类事。君父的意思是增发新币,相府怕麻烦,引得人心不稳。要知道,货币革新可比增发,更危险。”

    “议过?”

    顾梦麟诧异,还想参与这件事情,竖立自己有特长的形象。

    陶学瞻点头:“策略是可行的,关键在于相府。相府贯彻的是五条大政,除此之外不愿节外生枝。他们怕麻烦,只要五条大政按进度完成,将是一片丰功伟绩。若改币,现在绝然不会如此平稳。所以,这条提议可以继续研究,等下届相府组建时提出。”

    瞿式耜点头,侍从司当初的议案实在是有些过火,增发钱币是一回事,改币又是一回事。因为改币而亡国……准确来说,很多朝代都是末期税收败坏,不得不改币。使得改币,成为一种影响很恶劣的政治信号。

    难怪相府不愿,收益不清楚,反正危险是看的着的。

    不甘心,问:“那增铸钱币一事呢?”

    陶学瞻看向游士任,游士任一笑:“不谋而合,愚兄也有这个心思。”

    笑的比较僵,故意误导瞿式耜,但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