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灾星与花税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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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六,武英殿一片阴森中制定着计划。

    外面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整个南直隶长江流域、南京以东爆发了一场罕见的灾难。

    江心靖江岛从初一出现离奇的龙卷风,江水暴涨,龙卷风环绕周边乱跑,沿途屋舍楼碟城墙垛口多被摧毁,造成了极大的物资损失以及人员损伤。

    长江出海渠道已停了六日,船根本走不了,风暴太大了。

    好在这风离奇,始终没有向南京方向卷过来。

    大风带来的结果就是南京以东长江江口流域,南至苏州,北到扬州这一片范围出现大面积的雷雨天气,暴雨已有六日。

    对于今年的种种离奇灾难,先是京师落下巨大的火球和让人魂飞魄散的离奇天象,又是西北大范围的降雪、山西大面积高强度的地震。现在南方也出现这样罕见、离奇的大风灾,不得能不让人乱想。

    沉稳有大局的人,最多感叹一句多灾多难多事之秋,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这种人终究是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有悄悄在被窝里感叹老朱家天下多灾多难,似乎快到时候了;一些心怀怨气的,则将这一切推到皇帝身上。

    是皇帝南巡引发龙脉转移,自然地龙翻身北方有大地震,说的有鼻子有眼,山西地震是因为那里死在朝廷手里的冤魂失去真龙镇压,才造乱引发地龙翻身。西北大雪更是真龙意在南方,北方四时之神失去镇压乱了手脚。

    甚至,佛门的说法是当今大力推行真武荡魔大帝这个北极玄武战神,才导致北方夏日落雪。

    龙脉南移,又有加封嘉陵江神灵济侯为长江水君的说法,自然长江原来的水君龙王造逆,也是情理之中。

    南京的种种说法,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唔,在很多算命的看来,当今皇帝应运而生,乃是上承天命下应民心。然而有一点做错了,不是南巡,是推广真武荡魔大帝信仰。

    你朱家明明是火神祝融后裔,信奉的是南方朱雀,军旗不带龙纹是朱雀团纹,是火德之国;现在去推广北方玄武龟蛇水德之神,以水灭火?

    总之,对这类舆论厂卫没心思去管,南京城才一片热闹。

    秦淮北岸,不再是所能踏青的宁静之地,这里近五万军士铺开东西三十里,修建着一道城墙,这道城墙会阻隔秦淮与神烈山的联系。完成这一节后还会扩修,将整个神烈山包围从神烈山东边向北修,一直修到长江边上为止。

    所耗资金,都是秦淮募捐所得。

    南岸,一处规模宏大的工地也在破土,挖掘地基修着冰窖、排水渠等等,这是新的梅楼。

    码头五层花船上,宝卷剥开一枚荔枝,轻轻咀嚼,她面前坐着寇青桐。

    对回乡定亲的陈子龙,寇青桐已经死心了,她现在只剩下寇家一门的未来活路。朝廷搞什么政策,不能说搞就搞,要先给下面通风,看看反应,也让下面有个准备。

    崔呈秀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要厘清花税,从教坊司收钱。教坊司在寇家手里握着,她们是无可无不可,反正以往最大的那一头握在秦淮背后各家手里。

    这批人被莫名其妙搞掉,与风月、教坊司有关的产业都落到了宝卷手里。以后砍到教坊司的这一刀,实际上是砍到宝卷身上。

    天下有四处有名的销金窟,首推南京十里秦淮,其次是杭州,之后是北方京师一处与张家湾一处,最后是扬州这个瘦马集中培训大基地。

    南巡以来,北方的姐妹向南方跑,衰败的很快。扬州那边直接被朝廷抄了,铲除了所有风尘女子心中的噩梦之地扬州集团。所以眼前秦淮这个销金窟不仅因为南巡而正常扩大,兼并北方、扬州的资源,还有杭州涌过来的资源,可以说是隆盛到了极点。

    这里每日金钱流动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据,全握在宝卷手里。

    按照律令来说,应该由教坊司来兼管才对。可律令规矩真那么有用,还要朝廷做什么?

    整合了无比庞大的资源后,宝卷可以说是真正垄断了一个行业。

    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宝卷的就是皇帝的。现在崔呈秀砍过来的这一刀,流血的还是皇帝。皇室的财产重新纳入税制体系,不少收益可就变成了相府的钱,而不是皇室的小金库。

    这种自己割自己肉的事情,让寇家疑惑不解。就是想问问宝卷她们该怎么做?若是宝卷(皇帝)不反对,她们就配合相府做厘清准备,若是宝卷反对,她们就诉苦,给相府添麻烦。

    秦淮的舆论威力很大,又最能搏人同情,背后站着宝卷以及皇帝,她们有底气和相府瞎胡闹,把事情拖下去。

    对于皇帝、辽王,秦淮上的风评一向很好,辽王认可她们的才华,提出女子可以做官的最初说法;而皇帝又在御前会议上提出一个让天下女子心动的设想,女进士,女相国。

    对于南京此时议论纷纷的各种天灾,这个话题秦淮人并不关心,她们本身就是大灾大难走过来的,似乎没有什么灾难能让她们揪心、感兴趣。

    她们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以后秦淮、这个行业的定义,以及天下女子的未来出路。

    “朝廷此时重法纪,但更重功绩。地方官员、有司衙门不仅仅要抚民一方,还要开辟税源,增加生产。说的通俗,哪个衙门或者哪个人,给朝廷收来的钱多,谁的功绩就大。”

    宝卷缓缓说着大势:“教坊司由九品提升七品,就是一个好头。等崔呈秀的提议施行后,教坊司一年赋税可比一个省。妹妹可以想想,到时候教坊司该是几品衙门?”

    一个省的布政使司主官左布政使可是从二品大员,三品以上可都是了不得品级。整个国朝两亿人,也不见得能有五百。

    “想要在朝廷占据一席之地,就要拿出该有的份量,这赋税就是份量。谁交给朝廷的税多,谁的地位就高。这是眼前的规矩,以后教坊司的地位高低,便取决于崔呈秀的厘清花税一事。”

    “这个规矩,就是他也要遵从。舍了这笔钱,为我等谋一条出路,有个可依靠的衙门。故而,司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姐姐这里自会配合,给天下姐妹争一个席位来。”

    宝卷说着,也是感慨颇深,作为前辈她很清楚这一行业彻底掌控后,会有多大的收益。皇帝放弃这么一大笔钱,这可是年年都有的大收益,着实需要一番毅力。

    花税这种钱从开始就为的是军用,她看来这笔钱继续收到内帑做军资也是正常的。可重新厘清花税,将会转入相府,这笔钱的通途将是建设。

    换言之,她们的辛苦钱用到了天下这个宏伟概念里,损失的只是皇帝那里,获得补充的是相府,她们也会获得该有的权益。

    皇帝做出的牺牲,为的是她们,也是为了她。其实,朱弘昭只想从这方面切入,提高女子地位,进而解放更多的劳动力。

    江南这地方,已经有这种趋势。一个织造厂子,一个熟练的女工年收入四五十两,甚至上百两,比低级军官的军饷都高。

    解放女性劳动力,势在必行。除了士林是叽叽歪歪说说有辱风化之类的话外,不会再添什么乱子。士林的背后人,对劳动力的缺乏达到了一种如饥似渴的地步。谁真的跳上跳下反对,朱弘昭不动手,那些商人也会动手拍死这些碍眼的老古董。

    寇青桐听到宝卷这番话,也彻底安心了,神情感激。如果花税这边起冲突,宝卷不愿意割肉,那她们寇家就要冲在前面和崔呈秀这个杀千刀的过招。

    崔呈秀有多恐怖?

    十分恐怖,魏忠贤靠着崔呈秀才开始打翻身仗,整个东林随着李三才死亡,各派争领导权,让崔呈秀挑拨后矛盾外漏,才让各处看到东林虚弱本质,进而再次被朱弘昭出面联合在一起。

    当着工部尚书,各处下达的工程计划都是崔呈秀在负责总执行,下面的钉子户各种阻碍,都让崔呈秀给抹除,在民间崔呈秀的形象堪比阎王。

    天启时,崔呈秀被骂做催命崔判官,现在取代魏忠贤升级成崔阎王。

    心情放松,寇青桐纤纤素指捏起一枚草莓小咬一口:“姐姐,若司里提为五品衙门,你说会不会有举荐权?”

    除了进士、举人、监生、萌官渠道外,本朝最大的变化就是恢复举荐。朱弘昭本意是到七品县一级拥有举荐权,举荐贤良到宫里作为后备,充入宿卫体系随侍左右,历练后作为官员补充。

    但反对太大,只能下放到五品府一级及各五品衙门,举荐贤良、忠孝勇廉信义之士为国效力。

    举荐制度说不上多好,但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下面的士绅豪杰为了获得这种举荐,会努力经营自己的名声,以身作则咬牙坚持,对社会风气有这较正面的作用。

    这不是寇青桐的问题,而是寇家、教坊司乃至是秦淮女子、天下女子所关心的问题。有举荐权,才意味着这个五品衙门名至实归。

    宝卷也不清楚,抵达南京后她与皇帝只有书信联系,再没有见过面,很多事情无法当面交谈。

    想了想,宝卷道:“他连这么大的一笔钱都舍得,想来会给姐妹们一个机会。只是好人难做,妹妹也别想着太多。事情,都是要一步步来的,急不得。”

    不论进士、举人、萌官还是监生,这些做官渠道眼前与她们都没关系,那举荐权就显得十分重要。

    大明女子做官,向来只有一条路。

    如秦良玉这样,秦良玉的父亲是贡生,客居石柱。秦良玉嫁给石柱土司马千乘,按照土司夫死子幼妻领境内军政财大政的规矩,秦良玉才踏步军界,带着秦家一帮子娘家人,借着马家的躯壳,和石柱吃苦耐劳的山民,打下了白杆兵的赫赫威名。

    大明这样的女土司不少,西南战役爆发时,就有女土司袭击云南派遣的象兵部队,战死。

    因为秦良玉的军功以及威望,石柱后来改成忠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