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黑枪事件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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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嘉峪关,长城防线的最西端。

    现在的长城还是东西合拢,冲不去的三千余吐鲁番精锐被炮火淹没。

    贺赞左腿包扎后,坐着担架出城。他也受到关城中斩首战术袭击,混战中左腿挨了一刀。

    不得不说,对方的方头刀劈砍威力很大,一刀过来切开裙甲,割伤了大腿。方头刀,也就是所谓的狗腿刀,刀头加重,看着很别扭,但威力就是大。

    他抵达时,贺虎臣已经询问完守军三司官员,对昨夜的情况有了个大致了解。

    “父帅!”

    贺赞拄着一杆长枪,在亲卫将搀扶下来到贺虎臣所在的临时大帐。

    放下笔,贺虎臣看一眼受伤的儿子,点点头道:“可以,夜中遇袭而不乱,有强军名将之姿。”

    “还是吃亏了,城中弟兄折了一成。”

    贺赞疼得龇牙咧嘴坐在炮弹木箱上,若不是夜里紧急招募的选锋士敢死突击,关城城门就被夺了。

    黑压压一片人,敌我难辨只能示警后开火,伤亡着实不小。

    “知道就好,不过也是大功。回去安心养伤,说不得会调入京营禁军。再或者,也会去松藩作战。”

    军事重地,贺虎臣也不好多说私事,让人取了功勋册递给贺赞,检查无误后,贺赞提笔签字。他现在行动不便,短时间内是赶不上凉军报复行动。

    因为甘肃巡抚历来归陕西总督直管,甘肃镇与陕西三镇兵马,被一体称呼为秦军。现在甘肃设省在即,要么自称甘军,要么凉军。

    如果以后甘肃的首府在临洮府兰州,那就按甘州中护卫来算,称之为甘军;若首府按着军队的意见,弄到武威,那以后甘肃兵马就是凉军。

    相府这么选择首府是相府的事情,将府喜欢武威这个传统意义上的西北重镇,内部称呼就是凉军。想要造成既定事实,间接逼迫相府选择武威作为甘肃省核心所在。

    立下这么大的军功,父子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继续共事了。

    此时的广西,巡抚王尊德视察前线。

    大军业已准备完善,就缺最后一击,将拉网围困的造逆胡扶龙部阴军聚歼。

    但这一步迟迟难以迈出,因为龙山周边地势太过险要,唯一能打过去的只有一条相对平坦的山涧,山涧之间由一根老藤做桥,这根藤号称千年藤。

    山涧北面,设立好营盘壁垒,还在继续走山路运输着弹药粮草,悉数囤积在这里,方便总攻时给前线军队补给。

    问题就出在这里,水西三营、巴东一营都是山地兵,算上广西的江左两营,江右一营,总共七个营两万四千余战兵,另有运输劳力近十万。

    再多的兵力也没有地方展开,只能围绕周边驻扎,重重围困。主攻所在的山涧,最多能安置两个营。谁来打是个问题,以前是很谦虚把这种主攻差事交给别人,相互推举一片融洽;现在为了军功,能把头皮争破。

    广西军队要报仇,水西三营更需要这笔军功来表达忠心,秦拱明所部的巴东山地营更是急不可耐。他的兄长秦翼明已经是六韬军团主官,他只是一个营将,相差四级,现在不升上去,等兵役策施行后,军衔限制颁布,相差的可就不止四级了。

    背景三方都是差不多的,主官还都是西南人为主。实力来说秦拱明最低,可他底气更大,他是皇帝钦点的先锋,现在一仗没打开始合围,一打就是决战,他这先锋不打第一炮,没道理让别人去打这第一炮。

    王德尊在后方将后勤工作做完了,抵达前线。一来是坐镇指挥蹭点军功赎罪,第二就是主持会议,定下攻击序列。

    青竹小楼里,核心文武、广西省三司,军中三司汇聚,排班落座。

    “本将乃是圣上钦点,将府委任的正职先锋,凭甚位居末席?”

    秦拱明穿着绢裱的紫花罩甲这类礼仪用甲,看到前排坐满,当即炸窝。

    安邦彦抬手,盯着秦拱明:“咆哮幕府大帐,谁给你的胆子?”

    “少扯这一套,本将是钦点先锋,理应位列右首第一!”

    “狂妄小儿,轰出去!”

    安邦彦挥手,这个桃子就是得罪大将军,也该由西南儿郎摘取献给君父。

    两员亲卫入帐,正要拉扯秦拱明,秦拱明的修养可没秦翼明那么好,是个直脾气愣性子,一拳砸到桌案上,挑眉眦目大吼:“现在有本事了啊!当年在西南,小爷带着三百人,追着你们几万人打,那时候怎么不威风?现在,给小爷耍起威风来了?”

    拳头砸在桌案上,茶碗震落摔碎,一名名巴东山地营军官站起,围绕在秦拱明身侧,对堂上大员怒目而视。

    喘着大气,秦拱明看向主位次席的王尊德:“王公,您可是贵阳人!贵阳军民惨死四十万,你旁边那人可是罪魁祸首!您这么与他和气,不怕乡里人戳你脊梁骨?挖你家的祖坟?”

    “混账!轰出去!”

    安邦彦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曾经的黑历史,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贵阳两个字!

    王尊德脸色也很难看,阴森森:“秦将军,这可是煽动军心,是惑军、乱军之言行。”

    虽然都是西南来的主事者,可彼此矛盾真的很大,王尊德也是没法子,他更相信水西三营的战斗力。得罪巴东营,无碍大局;若得罪水西三营,搞不好已经围在锅里的鸭子,就会莫名其妙的突围……

    “行,爷算是看明白了,合着咱弟兄白跑了一趟。你们摒弃前嫌,把手言欢欺负咱人少。成,就这样,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鼻音重重一哼,秦拱明出了竹楼,在楼前驻足,右臂招展指着东边:“拔营,咱去广东!”

    “二爷,未有将府调令,这跨省去广东,上面恐有责难。”

    “怕个卵子,颜思齐那头请咱喝酒,水师富裕,带足弟兄,喝穷他!”

    “二爷,不可糊涂呀,各处盯得紧紧,咱这么做,只会让姑奶奶难做。”

    家将秦永成急了,无令擅自从前线撤军,弄不好杀头。秦翼明可以和安邦彦和平共处,秦拱明做不到。

    奢安叛乱时,给西南各地土司派使者共谋大事,只有秦良玉当场斩杀使者,分兵三路打断了奢崇明十万大军堆出来的势头。

    他们的父亲秦民屏,就死在西南,所部两千白杆兵弟兄断后时,全军覆没。这么大的仇,秦拱明咽不下。

    “是你做主,还是咱做主?休说二话,拔营!”

    秦拱明扭头看着竹楼内主位二人,低头:“呸!”

    走远了,秦拱明狠狠一脚踹到垒土墙壁上,骂道:“姑姑怎么想的?老大能笑脸相迎,咱做不来!”

    同为征日轮替回来的有功将士,净是骄兵悍将,广西军队不敢与他们眼中的客军抢主导权,秦拱明一直与安邦彦不对付,双方没打起来已经对得起朝廷军法了。这种情况下,王尊德这个广西巡抚不来前线,根本无法举行会议。

    于是,如同闹剧一样,隔着山涧,胡扶龙所部阴军能看到朝廷的兵马调动,一小半军队收拾军帐物资,打包装车要撤;同时一处处炮兵阵地就绪,坐着进攻准备。

    安邦彦登上指挥高台,脸色铁青,由广西都司康承爵讲述地势,对面就是龙山,眼前一道东西纵横的天堑沟壑就是山涧大峡,两边相距七八丈,只有一棵千年古藤连接两边。

    这是最好的一条路,强渡古藤桥大峡后,后面的路相对寻常丘陵地形来说也算艰难,但已经是唯一足够大队人马行进的道路。

    龙山周边虽然有山路,但都非常的难走,军士前进掉下山涧摔死的概率比走过去的大。几乎,都是一夫当关的险路。

    而眼前,难就难在眼前,占据后,后面的一系列路会好走不少。这就是选择大峡谷为总攻点所在的原因,尽可能减少军士伤亡,不仅是军功计算方式给的一种压力,也是对子弟兵的一种责任。

    对于攻下龙山,都没有疑虑,志在必得。

    问题还是内部的,安邦彦没想到秦拱明竟然还这么的记仇,他想不明白。

    西南土司之间,谁家没仇?初一开砍十五一起喝酒的事情多了去,不仅秦拱明记仇,秦拱明所部也是不断精简,剩下的是白杆兵精粹力量,这些人也记仇。以后巴东军团重建,就是以秦拱明所部为骨架,这也是秦家唯一的部队。所部军士在公就是皇帝的军队,在私就是秦家的家丁部队。

    不仅是秦良玉在上面威慑,最重要的还是巴东山地营记仇,现在稍稍撩拨一下就是一场内乱混杀,谁又敢收拾秦拱明?

    换做其他将领,或其他部队,这样敢以下犯上不尊军中体统的混账,安邦彦说杀就敢杀。谁让他是平蛮大将军,以后两广地区就是他的辖区,杀一个临阵闹刺的正营将,不算事。

    可就是怕,怕巴兵受刺激倒戈相向,报以前的宿仇。别说巴兵,他手里的水西三营对秦良玉这一家子的仇恨也不小。

    现在只能这样,我打我的,你走你的,互不干扰。

    双方的宿仇,皇帝是知情。顶多骂他几句,让秦拱明这样的悍将下去熬上几年,都不算什么大事。

    想着就是如此通透,可御下不严,他的脸面丢大了,他的脸色自然很难看。一旁落座的王尊德也同样脸色不好看,贵阳惨剧是他和徐卿伯共同的伤疤。秦拱明当众揭出来,他怎么能好受?

    说不得,事情传到贵阳去,那里的乡亲真会扒了他家祖坟以泄愤。

    这边旌旗招展,各干各的。

    大峡谷对面,掩体前腐烂的尸躯近百,都是想砍断藤桥的阴军军士,毫无例外都被射杀。石块掩体后面,号服杂乱的阴军军士脸上抹着油彩,伏在草丛中观察着。

    一杆抬枪,最新式的抬枪探出草丛,一名老军瞄向安邦彦,扣动扳机。

    “砰!”

    北岸,打包的巴东山地兵愣了,所有人都楞了楞,安邦彦所在的指挥高台发出惨烈呼喊,一排排大盾立在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