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重庆血案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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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耽误,周镳得了朱弘林的指示,跑回家里稍稍收拾欢喜衣物后,就带着黄家兄弟赶赴码头,登上一艘军用运船顺江而下。

    船上指挥高塔,黄宗羲望着重庆方向,发愣。

    周镳抬着餐盘登上高台,盘膝坐在木板上道:“太冲,来尝尝海鱼。”

    怎么可能有胃口?

    黄宗羲摇着头,看一眼运船甲板上明显的修补痕迹:“这是战船?”

    “现在是运船,征日时海战受损,修补后就成了运船。”

    周镳说着,将叠在一起的餐盘分离,将上面那一层摆在黄宗羲面前:“北方新造的海运船下水,现在内陆水运船只充沛。南巡后,北方运力需求降低,长江流域运力增长,就多了些战船冲抵。”

    之前是战船不够,拿大型运船来改造。改造工程量大,也就增设指挥高塔,在炮位处进行加固处理,现在就这么直接拉来运输。

    北方战船玩的都是大家伙,建造耗时间,不像运船,可以稍稍降低质量要求,进而成批次下水。

    反正朝廷看来这批海运船只也就是应急用的,筛选质量后,好的跑瀛洲航线,差一点跑内陆环海航线,以后会有更多的船只补充。

    周镳话挺多,想引开黄宗羲注意力,昨夜的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也无法挽回。更重要的是,黄家兄弟搞的那个恐怖计划,吓的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也想找些事情聊,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四川右布政使,在重庆迎接乌江勇毅伯灵柩,负责与辽王做政务交接中转的熊文灿此时也是心有余悸。

    驿馆现场,辽王已经走了,就剩下熊文灿这个官位最高的人来负责。

    这件事情,让他恐惧,恐惧昨夜的残暴手段。东林三代子弟是紧赶慢赶赶着山路赶在昨日下午抵达重庆,然后洗漱后参加宴会,再然后回到驿馆就死了个九成九。

    很好,明眼人都知道是军队干的,却偏偏推到播州杨家余孽身上,这是个好招牌。奢安叛乱时,一些调查不到身份的叛逆份子为了省事情,就推说说杨家余孽;现在又借着杨家余孽的招牌做事情。

    杨家被灭都快有两代人时间的事情,当年大军云集能跑走几个?两代人下来,不藏的严严实实还敢跳出来作案给朝廷添堵?开什么玩笑?说是朵干土司叛军手笔或是江匪山匪干的,熊文灿能相信,说是杨家余孽,打死他他都不信。

    杨家余孽能杀东林三代子弟,自然也能杀官,这才是让重庆官员恐惧的地方。

    现在,事情发生后最大的压力就落在熊文灿肩上,怎么给案件定性,怎么做出一个圆满的答复交付各方,都是要他来做的。

    目前只能按着主流意见来搞,断定是行踪诡异的杨家余孽所为;但这件事不归他,在职责上归四川按察使司来做,是臬司也就是法司的事情。

    现在他按着辽王的意思给案件定性,那四川按察使司不给面子,那他的脸往哪搁?

    尽管,熊文灿也是东林二代,也是登莱系,现在的纯阳党,出了事情朝廷不会不管他,会拉他一把。可不出事情,等到纯阳党上台,他就是妥妥的一省封疆大吏,说不好还要调入相府担任辅相。

    若四川法司咬他擅权,那就完了。

    驿馆外的一处临时征调的茶馆里,熊文灿坐在主位,很认真翻阅着连夜赶出来的案宗,驿馆周围居民、巡夜警役、南城守备的供词,现场损失、遇害人名单,一串串的厚厚一叠。

    “熊公?”

    重庆知府徐九章进来拱手,拿着折扇猛煽几下,对左右同僚拱手分别见礼,满头汗,道:“黄尊素之子,黄宗羲兄弟因受惊吓过度,已让辽王千岁爷所差王府教授周镳,送往绍兴余姚老家,现已登船。”

    一名重庆六品推官道:“黄宗羲乃是此案余生之人,岂能放走!”

    一旁有人响应:“是极,黄家兄弟还走不得。辽王千岁爷仁慈,但还需招回黄家兄弟,以待案情明朗。”

    熊文灿缓缓放下手里卷宗,看着这推官及出言阻止几人,神情不快:“诸位同僚的意思,可是指责辽王爷做事不公晕咯?”

    “下官不敢。”

    量你们也不敢,熊文灿看向大口饮凉茶的徐九章说:“徐知府,船可曾离去?”

    “下官负责提调审问黄家兄弟相关案情,这才得知此事,追到码头,都已走了半小时。”

    熊文灿听了,神态内敛肃穆起来,环视茶馆各处,拍拍桌上案宗:“此案,证据明显,本官不通刑名之人,也能看出这案子动机、过程之所在。”

    右手立起,食指朝天顶着一顿一顿点着,熊文灿眦目以示胸中愤怒,声音洪亮:“案件爆发前,就有播州杨家余孽谋刺千岁爷之流言,欲恐吓千岁爷,落朝廷的面子。千岁爷不惧恐吓,不改行程依旧按时于江边举行宴席。有我大明天军护卫,遂,贼子不敢妄动。但夜中,为了落朝廷的面子,贼子便做了这起案件,向行西南教化大功之读书人下手,端的是人面兽心,无比歹毒!”

    换一口气,熊文灿右掌拍在桌上案宗:“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人命案件,而是一起堂而皇之向朝廷挑衅的狂妄行径!事情,也已超乎了法司范畴。本官将与省三司会晤后,请求朝廷许可,发兵厘清四川山野之地,将那自以为能呼风唤雨之逆贼,绳之以法,还我巴蜀一个朗朗乾坤!”

    熊文灿浑身正气爆发,在这里表演着。

    事情很简单,辽王都把人送走了,他再不识抬举在这里磨蹭,有的是他吃苦的地方。

    在城中浪荡的贺清源戴着皮帽,一袭藏人打扮背着刀,在南城菜市口胡同里吃着青稞糌粑,饮着茶水。

    左手抓着黑陶碗,从皮囊里倒出一点磨碎的炒熟青稞,酥油、盐倒进碗里,左手搅拌,捏成团塞进嘴里,伴着茶水咽下。

    “番子?”

    一队青皮警役过来,伍长上下打量贺清源道:“奉令海捕杨氏余孽,将路引拿来。”

    贺清源咧嘴腆笑着,放下陶碗,舔掉右手沾着的糌粑,从敞开的布袍里摸着:“军爷,怎么的就查俺的?”

    “街上的,哪个不是乡里乡亲的熟人?快,别耽搁。”

    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书递上去,贺清源眼巴巴望着这伍长:“军爷,杨家余孽是什么?”

    “永宁卫?姓杨?你一个番子,永宁卫卫衙门给你开路引?”

    这伍长反问一句,也不在意就将路引发还,一个西边的番子,是不可能与遵义的杨家余孽有关系的,想栽赃都没法子。

    没心思搭理,可眼前的番子还挺自觉,操着生疏的西南官话说着:“小的尼玛,是太阳的意思,奉命给永宁卫衙门跑腿采买,被赐姓杨。”

    “去去去,嫌安逸,军爷就送你这番子去衙门里呆一阵。”

    这伍长摆着手,带着手下十二人沿街过去,看到一伙青年要逃,远远招呼:“待着!”

    一伙衣着鲜亮的青年悻悻迎上来:“呦,孟五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少扯闲的,近来可见过形迹鬼祟之人?”

    有些消息,还得问这些本地小混混,这帮人整日在街上流荡,外来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还能认出是不是好欺负,能欺负。

    贺清源付了茶钱,看看这些应付差事的警役青色背影,咧嘴笑笑,斜戴着皮帽,向着相反方向走了。

    城外一连串的码头,这里正午时已摆满了摊子,都是从中下游运来的货物。中原、北方铁路网铺设后,物资流转激增带动下,长江水系的运输量扩增也更为明显,西南与中原经济联系的枢纽就是重庆。

    昨夜的凶杀案在这里传的火爆,只是谈资而已。

    贺清源拿着永宁卫的单子,找到垄断重庆商贸的齐德来商会,他要采购的是大宗货物,别想着零散购买凑齐,这么干的话,商会有的是手段教他重新做人。

    商会驻地与市衙门对门,商会衙门前摆着一排告示,贴着各项物资价格变动;对面市正衙门则贴着各项物资收税比例。

    这里挤满了人,贺清源在这里挤了半天才挤到前排,看到一名商会的买办出来在告示牌上撕掉原来的标价,贴上更低的标价。

    “唉,布又跌了!”

    一名老者失望叹息,一身锦绣罩身,挤来挤去显得不怎么得体。

    旁边一名商人道:“布就难涨,江南的布匹要进来,咱巴蜀的布要出去,堵在重庆哪有不跌的道理?再等等,将府给西北军换装的时候,兴许能涨起来。”

    老商人连连叹息:“这日子越发的不好过了,本以为布匹买卖能杀到北方去,现在连重庆都保不住,别说去南京、北京了。不过西京那头,咱四川绸缎称第二,没人敢拿第一。就是,不知万岁爷啥时候西狩。”

    “都一样,你家的布,我家的盐,都不景气。当初也觉得运力上涨便宜后,家里的盐能卖出去,可两淮、山东那边盐产量增幅五六倍,就连山西盐池也增产……把持盐引要缴重税,日子越发艰难了,他先人的板板!”

    一名盐商骂着,吃一粒豌豆嚼着,继续看这告示板,等待行情变化。

    又有一名青年商人笑道:“听宗年兄的意思,要出手盐引?小弟眼馋的紧,不妨设个宴席谈谈?”

    盐商悻悻一笑,不言语,盐引利润不如以前,可依旧是旱涝保收的东西。底层百姓讲究给子孙留田地;商人阶层最想留给子孙的还是盐引,至于高层,留给子弟的则是人脉。

    在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中,贺清源进入商会大堂,一排排柜台前找到一处,寻买办谈买卖,基本上重庆这种西南与长江中下游的贸易枢纽上,有钱除了火炮买不到,其他的都能买。

    就连国子监监生的名誉、身份也可以买,只是价格不一样而已。

    听说将府要放开铠甲买卖,这是贺清源比较关心的一样,有了合法的铠甲买卖,他才能带着盔甲到处跑,一身本事也有个发挥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