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铳刺冲锋(完)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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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献忠本阵到底缺不缺兵力?

    缺,本阵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每多一个袍泽,每增强一分火力,就可以杀更多的人,间接减少折损。

    刚才的交锋下来,实际也不缺,因为敌骑靠近本阵锋线就彻底乱了,对方的马不敢冲,会躲避如雷炸响连绵成片的本阵!

    而张献忠更不愿意分功,本阵兵力越少,取得的战绩含金量就越大!

    他要争功勋二转的大功乃至是功勋三转的稀世大功,岳镇邦也要争!

    虎牙堡驻军下山,当即引发双方一系列变动,张献忠派出二百骑分左右翼来护卫,土司联军宁远土司所部按令而动,冲向岳部。

    “四面围攻,全军突击!”

    永邵卜手中赤旗指着张献忠本阵背后的炮阵,对面唯一的骑军一分为二,让他觉得可以再赌一把。

    “立定,月牙锋阵!”

    岳镇邦高举手中火铳怒吼,所部五百铳兵在充足的基层军官连携带动下,改四方空心阵,变成面向东面之敌的‘)’阵形。

    “稳住,放近了杀!”

    离开因燃烧而温暖的虎牙堡,正午寒风吹来,只有简单棉衣的岳镇邦冻的举铳手臂哆嗦,可面红耳赤,浑身热血激昂:“稳住!”

    滚滚而来的两千余敌骑如山一样,每一个眨眼间就能接近两三丈。

    人人压抑,岳镇邦咧嘴露牙喘着粗气:“准备!”

    “三轮!三连!投弹手……”

    涨了教训的宁远土司所部以奴隶健骑为锋线,后面是一排排穿着明光锁子甲、皮甲的骑手,人人张弓扣箭。

    奴隶健骑也不傻,人人伏在马背上,作为锋线导致集体冲锋速度减缓,始终提不起来。

    松藩卫城火炮怒吼支援本阵,张平远一脚踹在垛口,贼军已到穷途,现在完全在抢功,他大骂:“本官要弹劾张献忠,岳镇邦!决不姑息!决不姑息!”

    骂声被炮声压制,似乎周围人谁都没听到。

    “发!”

    岳镇邦一声怒吼,神情一僵,一根流矢从头顶划过,头皮发凉,束发黑带断裂,一头乌漆漆油垢满满的长发散落披在头上,一道鲜红血线从额间滑落,顺着鼻尖而下,绕开张开的嘴唇抵达下巴处。

    抛射的流矢稀稀落落落在本部,全员去甲的铳兵隔三差五被箭矢射翻。

    但三轮三连一共九轮齐射连绵不断的打出,各哨投弹手不要命的朝阵前投掷震天雷,鲜有敌骑能靠近锋线。或有运气好的,战马惊惶失措冲到这里时,就被当面铳兵冲上去连人带马刺死。

    “发!”

    张献忠挥手,一串串绿色烟花冲天而上,炸响声根本听不到。

    那一抹绿色乍现,后方炮阵齐齐点火,一轮惊天炸响,白色硝烟弥漫,更换弹仓后紧接着又是一轮,原有硝烟还未消散,在新一轮齐射中这股硝烟轻轻如波浪震荡。

    抄击炮阵的敌骑直接在近距离的火炮齐鸣声中溃不成军,还未与护炮骑军交战,就如水银泻地一般,化作一个个个体,朝着一切能逃走的方向策马狂奔,比冲锋的速度还要快!

    两军本阵前,车兵游荡更是吓得永邵卜预备骑军绕道两翼,有的向战场进发,有的直接就逃了。

    “那是……”

    永邵卜呢喃着,一道道炮弹朝他飞来,瞬间瞳孔扩大可以看到一枚锥形炮弹旋转着,炮弹周边模糊,只有炮弹是那么的清晰。

    瞬间,在永邵卜的视线中近乎是看着炮弹缓缓砸下来。

    他的面容缓缓扭曲的瞬间,炮弹同时落地,整个山坡人仰马翻,旗帜、甲片、碎尸、烟雾土石,灰蒙蒙一片火光接二连三。

    紧接着,又是扩散幅度更大一轮炮击。

    岳镇邦抹一把脸,披头散发一脸血迹,看着东边的战果,双手高举火铳:“弟兄们,冲!”

    七十步外,是停滞不前的宁远土司所部,他们无法冲锋,因为面前摆满了横七竖八的人马尸躯或伤员;他们也不敢冲锋,因为前车之鉴很明显摆在面前。

    因为距离核心战场较远,又背对永邵卜所在,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本阵发生的灾难。

    毕竟,现在的战斗兵力投进去简单,想要完完整整拉回来就难了,战场通讯条件太差了,信息、组织度、执行力都有重重天然限制。

    七十步,也就三十五六丈,五个呼吸的时间罢了,岳部将士发动冲锋,两翼二百骑后发先到,他们的反冲锋、骑墙并进直接搅乱宁远土司仅存的队列。

    大步前进,岳镇邦握紧火铳对着一名打马掉头惊惶失措的甲骑刺去,毫无阻拦,锥型铳刺顺顺利利扎入这甲骑侧腰,锁子甲直接就是一个洞,鲜血顺着冲刺三道血槽喷溅出来。

    甲骑身子晃了晃,艰难扭头之际岳镇邦拔出铳刺,更大的一股鲜血喷出来,他瞬间成了血人。

    失去速度的骑军,在马上周转不开,又十分的拥挤,被一杆杆铳刺刺落马匹。

    马匹长嘶,一声声怒吼、凄厉声不绝于耳,岳镇邦手中火铳如一条毒蛇,当面骑兵,或者是步行肉搏的宁远土司兵,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统统当面一击刺倒。

    各哨军士以队为基本作战单位,队下甲长、伍长分别形成一个五六人战斗小组,不像鸳鸯阵那么均衡全面,但也配合得当,稳步前进。

    如同篦子一样梳过去,留下一地的伤员或死尸。

    只是这么稍稍接触不到三个呼吸时间,宁远土司兵就倒下三层,引发总崩。

    冲杀最前的岳镇邦被背后溃逃的敌骑撞翻,等他被扶起来时,当面已无敌,二百骑军正追杀而去。

    喘着大气,指着本阵:“诸位弟兄,胜利就在眼前,伤号退出运输重伤弟兄,余下的子弹上膛,支援中军!”

    “尻他娘……”

    张献忠的脸已经被硝烟熏黑,看着支援而来的岳部不由低骂一声,随即仰天怒吼:“吹号升金凤赤旗,全军突击,追击残敌!”

    “呜!呜呜~”

    周围号手一手插腰一手握着号角吹响,各部各哨号手听到总攻号角,纷纷拔出腰间号角吹响,旗牌官那里一杆鲜红大纛立起来,黑边红底,正中一双对翅金凤,在正午寒风中飘扬。

    本阵铳兵跳出防御障碍后,敌骑连锁总崩彻底体现,全军溃逃。

    车兵已经失去了追击的能力,残存的骑军也是见好就收,稍稍追杀后就撤了回来。

    至于敌军的临时营垒,打不动,只能等炮兵。

    战场上,张献忠黑漆漆的脸四处张望,看着锋线外一地的死尸露出笑容,这么多的马肉,足够撑到后续支援。

    松藩卫城城门洞开,除了仅有的二百炮兵留守,涌出六百人参杂着军医,前来救治伤员。

    军中三司顾不得和张献忠算账,典军司开始统计军功,参军司则对残存军队进行新一轮重组,后勤司调度人员运输伤员、收缴缴获。

    零散的铳声接二连三继续放着,击杀视线范围内的溃兵。一队队短刀手成排检视战场,补刀、解首、搜索值钱物件一条龙服务。

    东面山坡,张献忠从怀里掏出画卷,又对照一番炸死,一脸灰土血渍的永邵卜,道:“狗日的瘦了,险些没认出来。这贼酋首级归咱,周围的从贼土司就交给各处弟兄们分配。”

    周围军官互看一眼没人反对,张献忠左手揪住永邵卜一头卷发,左手接住解首短刀在永邵卜脖颈前比划比划,一刀捅入绕了一圈,干净利落解首。

    其他军官就不好弄了,一个个先根据铠甲华丽程度进行划分,然后当着张献忠的面将死者随身携带的官印,也是土司身份的凭仗,也是大明赐下的官印取出来当场验证,根据土司官职大小确定军功。

    自然有的人赚了,有的人就亏了。

    至于军三司,乃至是正在治伤的岳镇邦,这帮军官跟着张献忠一起干,丝毫不去想给军三司等人分润军功的事情。

    谁让他们都是宿卫出身,都是能上达天听的人,黑你一点军功,是看得起你!

    别看张献忠与张平远平时关系不错,可他们才认识多久?他与这批军官又认识多久?入宫前都是从龙有功锐士,入宫后又是同吃同住一起游戏操训的弟兄,彼此之间的交情,自然不是张平远所能比拟的。

    车兵部将王铮可是山阴王氏子弟,又拐弯抹角认了皇帝最早的侍女王喜儿当姐姐,自然底气足,指着地上打响鼻的神骏宝马:“老张,这东西归谁?这么大的骨架子,弄回去摆在屋里,该他娘的多么威风?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张献忠提着永邵卜首级,蹲下检查这马伤势,咧嘴:“是母马,让人救救,弄好了送到太仆寺育种。太仆寺一高兴,给弟兄的可都是好马,这买卖必须做!”

    车兵另一个部将赵期昌坐在一匹马尸上,身前摆着三枚首级,笑道:“太仆寺的老郭比较抠,老张这想法兴许要落空。不过这一战打掉朵干诸部的心气,弟兄们最次也要官升一级。老张兴许能一步坐到正旅将高位,若将刘泽清拉过来,老郭保准会给弟兄们好马。”

    张献忠摆手,笑道:“哪能这么快升上去?”

    他心中隐隐有着期待,这一战的战功实在是太大了,若能升到正旅将,以他岁数来说,才和元从系那批青年将领拉近一大步,以后进入将府的希望无疑有了质的变化,从无希望到有希望,就是根本性、质的变化。

    一帮军官在这里称兄道弟闲聊着,根本没去管伤员,这是后勤司与军医提调官的事情。一步步杀过来,他们也见惯了伤亡。除了周围的兄弟折损,其他折损都不会让他们动容。

    无他,心硬了而已。

    再说,跟五六年前比起来,现在的战死、残疾得到的待遇,不比过去封赏来的低。

    死了就死了,也是死的其所。

    反正,张献忠就是这么理解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