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于成龙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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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相交替,老相封伯回乡离京可是一件大事。

    围观、送行的百姓、士绅、学子在城里挤不下,就在南外城挤得满满。

    秦淮河头,映月楼上,掌柜于时煌放下算盘在账簿上签字用印,取了誊抄的副本,由双手握着,双手负在背后上了六楼。

    映月楼位置显目,正对着北边聚宝门,重修的映月楼六角六层布局,是谁的产业不言而喻。

    六楼,于时煌将账册副本锁入铁箱后,与这里工作的厂卫笑谈几句,就来到了五楼居室。

    他的原配田氏早亡,续弦的李氏贤淑,已端来了简单的饭菜。

    这是多灾多难的一家人,于家是山西人,祖上也阔过。景泰年间出了个进士于坦,官居巡抚高位。

    清剿山西晋商集团时,因为姻亲原因于时煌这一系被神机军团抄家,发配蓟州参与京东开荒计划。后来从晋商牵连大案中选拔合适的帐房先生为天家效力,于时煌为了脱身,不得不冒充他眼中下贱的商户,表示自己有经营的才干。

    硬着头皮带着屡经磨难的残破家庭在通州接手一处当铺,南巡后南京这边抄家一大片,于时煌因为出色的业务水平调到南京,一家子正式隶籍上二十六卫。

    几个儿子如今就次子还活的好好,与老家娶来的妻子李氏三口人,倒也和合美满,过起了体面人的生活。

    洗漱后,于时煌刚把六瓣瓜皮帽放在一旁,南方的体面人一贯喜欢佩戴更轻、凉快更长更大的四方乌纱帽。于时煌是北人,戴习惯了六瓣瓜皮帽。

    正要拿起筷子与妻子闲聊几句,次子于成龙斜挎着帆布书包进来,虚岁十二的于成龙腰间还别着一口短剑,他在武学上课。

    分别行礼,来了儿子,李氏也就起身去给于成龙换洗漱水。

    于时煌眉头浅皱:“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回来?”

    书包挂在屏风侧,于成龙在屏风后面洗手:“父亲,几位先生要为相爷送行,给放了半日假期。”

    正月十五前整整大半个月,于成龙野了这么久,今日去上课多少有些不适应,声音透着喜悦。

    于时煌诧异道:“相爷今日就返乡?”

    他也算多少知道一些消息的内部人士,怎么可能这么急赶着叶向高回去?

    按照通常来说,叶向高的封爵就要前后花掉几日功夫,再留恋各处打招呼,最迟开春走也不为过。

    于成龙擦着手走出屏风,歪着脑袋说:“儿子也是刚知道的,还好跑得快,不然堵在聚宝门,今日就出不来了。”

    于时煌嚯的起身,过去推开窗户撑起来,果然人山人海。他还以为是忙着过元宵,各处都早起出来溜达。现在看那架势,感觉连南京城墙都能挤塌。

    对于叶向高,于时煌和所有躲过一劫的山西士绅一样,是充满感激的。本来将府(何冲)的意思是斩尽杀绝以儆效尤,是叶向高将他们这批人保了下来,改死囚或罪囚出工为屯戍。进而才让他们一家子活了下来,熬到了天家招募人手的时候。

    他举目望去,往南外城而来的人还在增加,就连一队队的军士数量也多了起来,加入维持秩序的行列。

    叶向高回乡,朝廷自然不能没有表示,侍从司、虎贲司、中书科、行人司、法司那头的御史司,都派了两员得力人手沿途护送。

    大明平伯叶公,一面高悬的赤红旌旗立在战车上,缓缓前行。

    后续一辆辆战车上甲士班排持着五色旗、星宿旗,披风、旗面荡漾,甲士顶上盔旗、盔缨、雀翎跳动欢跃。

    三十六辆满载甲士的战车足足一个营,一对车接着一对车。

    现在的南京已经很少看到如此密集的甲士,毕竟重甲军士编制正不断缩编,除了皇帝仪卫或重大典礼时,基本上平时看不到重甲军士的身影。

    就连将府军官的紫花罩甲,也越来越轻便。

    后面的是叶向高的车驾,一袭大红斗篷,白眉白须的叶向高站在战车上,在老仆的搀扶下站的稳稳,左右环视对着送行的京民颔首。

    他的车驾后面,是三辆大车,各载一口三足大鼎。

    再后面,又是乘车的甲士、铳手,就连飞雷箭车都有五十余辆。填装的都是烟花,一路跑到叶向高的封地去释放,以展现皇室对叶向高的留恋。

    叶向高必须今天走,南京盛大的元宵灯会是看不上了。

    在史可法的搀扶下,左光斗静静伫立看着平伯叶向高载誉归乡,长叹一声,呢喃道:“平伯……”

    一切眼前能看到的荣誉在左光斗眼中都是虚的,他在意的是叶向高的封号。不是寻常的双字封号,而是单字。

    单字的伯,几乎没有几个,除了春秋时期。单字的侯也是不多见的。更何况,这是一个平字?

    谥号中,平字可不平凡,是一种几乎不用,但寓意很好的字。

    更何况,他清楚这个平是哪个平,新平堡的平。皇帝、先王起家的地方,本来要赐封号新平的,叶向高给早早推辞了。

    更因为是单字封号的伯,提为侯爵似乎理解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步错步步错,若他当年不玩那些小心思,与叶向高一起清算背地里搞事情的东林二代,他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最差,第一届相府里他也能占个辅相。别忘了,皇帝继位之初时,左光斗可是左都御史,法司系统第一把交椅。

    左光斗是个硬脾气,再后悔也是倒驴不倒架。

    赵南星就不行了,站在一处客栈客房窗前,老泪横流。都是东林元老,论实力李三才死后,他赵南星一系不是第一,也是稳稳的第二。

    结果,因为他是吏部尚书,执掌京察大计时清洗的太狠,想回头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天启末年的京察大计握在东林人手中,事后反攻倒算,左光斗和赵南星保住了命,另一个吏部的侍郎曹于汴把命都搭进去了。

    于成龙探着脑袋,看着载誉而归的相爷双目痴迷。登相位而治天下,国朝大兴后又载誉归乡全身而退,还带着一个世袭爵位与封地,谁不眼红、羡慕。

    文官是坚定支持大一统,反对裂土分封的。因为从先秦开始,分封的获益者不是宗室,就是军功贵族。说白了,与文官没一毛钱关系!

    可真有机会能给子孙弄一片封地,这可比买来兼并的土地有意义的多。更何况,改制后的爵爷们一个个在封地里就是彻底先秦封君,里子面子要什么有什么!

    “父亲,儿子以后也要如此!”

    于成龙下定决心鼓着勇气给父母明志,于时煌故意当作没听见,眺望着长长的队伍。

    李氏这个继母倒是与于成龙母慈子孝犹如亲母,摸着于成龙的脑袋,神情欣慰。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只要稳稳当当继续给给天家效力,供应几个学生还是不难的。

    车队经过十里秦淮大街,隔着竹帘,梅楼上宝卷侧头看着叶向高车驾经过,纤细右手端着一杯透彻晶莹果酒打着旋,嘴角含笑饮一口。

    她可记得很清楚,这个老头儿没少骂她妖妇,将她比作奉圣夫人第二。

    不过她不在意,她才没兴趣去和文官掰腕子。一个个看着义正严词大义凛然的,年青时还不是一个个在花船青楼里混过日子?

    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到叶向高的位置上,都要代表文官骂她两句。除非毫无节操,来巴结她。

    此刻,她关心的是自己的爵位一事。

    其实,她也可以封爵。大明的爵位不好弄,也不方便弄。可皇帝口中,还有一条封爵的路子。

    那就是走西夷的路子,床头时皇帝讲的一些话里,以后貌似会认可西夷那边的爵位。就等与教皇国正式建交后,由司礼监出面给她弄一个爵位当当。

    其实,宝卷已经把自己当成女伯爵、女侯爵了,因为她相信大明的力量。只要肯通商,教皇国这个巴掌大的小国,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提一个只需要一封动动笔就能完成的文书要求,不是多大的事儿。

    朱弘昭的计划里,就是帮助教皇国搞定西夷各国。一个教会统治的国家,应该是很好欺负的国家,更方便通商。

    西夷那边乱七八糟的封国太多了,换言之哨卡、海关也就多,全部整合在一起,倾销的时候能省不少事。

    至于后患,你让一个信神的国家跟着自己爆科技,这不是为难人家么?

    “媚儿?”

    杯中酒饮干,宝卷声音慵懒,低呼一声。

    一名少女端着酒上前斟满,跟着看一眼,明亮双眸绽着光彩:“阿娘,相爷真威风。”

    “是啊,位极人臣,全身而退的真没几个,能不威风?”

    端着酒,宝卷莲步轻移,仰躺在藤椅上晃荡,闭目沉吟:“你姐姐呢?”

    “还在寇大家那里学词。”

    一旁秋千上,顾媚儿脚尖撑地荡了起来,随即想到这秋千的用处,不由脸颊微红。

    她的神情变化,宝卷无从得知,也不在意,呢喃一声:“呱噪,关窗。”

    徐佛在老家培养下一代,宝卷也没闲着,她手里握着的资源根本不是徐佛所能比拟的,一口气在南京选拔出最符合心意的少女足有百余。

    自己留了两个认作继承产业的干女儿,其他的分配给梅楼驻足的女子,交给这些人去调教。

    宝卷的眼中,徐佛根本算不上敌人,还是自己人。

    梅楼也没有外面的敌人,她们的敌人在于宫里。

    今夜元宵佳节,可惜自己还得憋在这里。到了西京就好了,那里有专属的街坊,足够她们活动。

    她等待着,等着获得西夷体系,并朝廷认可的爵位。有了这东西,宫里有个什么节日活动,她也就可以以勋戚的身份掺合进去。

    外人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认为是没谱的事情,在宝卷这里是相信的。不是因为这个消息对她有好处才怀着侥幸故意去相信,而是她相信皇帝。

    奉先殿的事情忙完,朱弘昭换了一身便服,就等着夜里宫里的活动。毫无疑问,南京皇城太小了,根本无法像北京那样搞的热闹。毕竟场地小,热闹了就拥堵,拥堵了就不安全。

    忙完今夜,他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的作息,慢悠悠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