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驱暴明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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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瀛省,予州府,四国岛西面。

    元宵佳节对于驻军来说就是一场宣泄,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入秋后瘟疫得到进一步遏制,也潜伏期更长,已经有瘟疫患者偷渡成功登上予州府四国岛,因为较长的潜伏期导致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结果就是予州府四国岛驻军开始更为苛刻的分离管制。

    二月初一,早春的四国岛西岸周边已开始泛绿。

    宫本武藏身穿靛青色军服,挂着半身罩甲,大檐朱红勇字盔盛着米汤放在脚下,怀里抱着一杆长铩坐在海边礁石,左手端着木制餐盘,右手捏着咸鱼块细嚼慢咽。

    满是风霜的面容望着大海,双目眯着。

    即使是公认的几位剑圣如上泉信纲、柳生宗严等人,上战场用的也是长枪,而不是武士刀。

    那位剑豪将军足利义辉,被人围杀时用收藏的百余口名剑战斗,各种绷断杀伤虽多,可各种名剑损失也是很大。

    某种意义上来说,用武士刀杀敌,是很不划算的。因为杀死的敌人获得的赏钱,还不够修刀的费用。

    说出来别觉得不可能,几十年前大规模的战国常备军制没出现前,各种战争杀敌最多的武器不是武士刀,也不是长枪,而是……石块。

    “宫二,刘哨官传见。”

    远处一名警役招手,宫本武藏放下餐盘,端着勇字盔边走边喝,向着赶来的十余骑疾步赶去。

    喝完米汤的勇字盔擦了擦,宫本武藏戴上头巾、头盔,绑好盔带提着长铩,挺直腰背上前单膝跪地,一手拄着长铩,仰着头:“标下宫二,拜见诸位将爷。”

    他的汉话相对来说是不错的,更有不俗的汉字造诣。此前的日本只要混的稍微好一点,都会学习汉字。

    长铩就是剑刃加长柄,也就是类似长枪,差异之处就是长铩左右两端各有一根破甲锥,有格挡、推击、凿刺、配合其他长杆兵器进攻的作用。与普通警役的长枪不同,使用长铩的宫本武藏现在是伍长。

    哨官刘勇一脚踩在一块尖石上,放下望远镜低头看一眼宫本武藏这个四五十岁的老汉,八字胡抖着:“奉田都督军令,予州府召集精锐警役组建一个团,将要调入北九州参与治安强化运动。”

    “嗨!”

    宫本武藏重重垂下头,他不介意去哪里杀人,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刘勇从腰囊里取出一枚巴掌大赤旗,其中是蓝色五条尾羽的朱雀团纹,在手里掂了掂,刘勇道:“宫二军士杀贼有功,晋升军阶军士,军职什长。特许盔旗以彰勇武,家属可迁往辽东四省,依律授田!”

    猛地抬头,宫本武藏一脸喜色。

    刘勇上前,露笑将盔旗固定到宫本武藏盔缨上,刨了刨鲜红盔缨道:“你是我予州府出去的,别在外面丢了咱们兄弟的脸。好好为国效力,争取早日离开这鬼地方,去内陆过个安稳日子。”

    他知道宫本武藏此时是光棍,但只要得到军属迁徙内陆的待遇,真的不怕找不到媳妇。哪怕眼前这个小老头已经很大岁数了,娶几个十四五的妻妾真不是多大的难事。

    如果不是这地方瘟疫凶猛,刘勇宁愿老死在这地方,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

    海边戍堡十选一选出的六名警役领了调职公文后,被其他骑士领走。

    刘勇眯眼,隔着淡淡海雾看着南九州佐伯港周边隐约轮廓,啐了一口。

    北九州,平户港。

    田尔耕半夜抵达这里,码头边设立大帐,他还是不敢用现成的建筑,随行军士都是在规划场地里重新挥洒硫磺粉,扎营。

    大帐里,田尔耕放下厚厚的一叠资料,眯眼看着平户城,问:“千真万确?”

    锦衣卫一名百户坐在下首,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垂首:“不敢有瞒田公,属下以性命担保。”

    田尔耕还是有些不相信,嘀咕一声:“邪门儿的东西。”

    这百户闻言苦笑,耶稣会的确邪门儿。

    厂卫内部,在万历晚期即南京教案发生时,对北京各处的十字寺派遣人手盯梢,就等着一网打尽。

    结果一组两名锦衣卫伪装成信众参加各种十字寺内的活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反水成了真信徒。

    内陆的耶稣会邪门儿,北九州的耶稣会也邪门儿。

    锦衣卫派过去的人,也被天草时贞父子感化,还主动坦白忏悔罪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草时贞与他父亲天草时秀要谋反,这几个混蛋隐瞒不说,还帮着收集军中报废、待修的军械。

    没法子,人是社会生物。在宗教建筑内,无数人的理念渲染中,很容易将自己迷失。

    发现几个叛徒不是锦衣卫系统多警觉,对自己人也是会产生麻痹疏忽的。报信的还是原来的日本土著教徒,被锦衣卫招揽后,自觉的晋身有望,就先后跳出来告密。

    这才顺藤摸瓜,将平户港内涉事的叛徒、叛逆骨干一网打尽。毕竟是军管区域,分片隔离,要抓人实在是太方便不过。

    而此时,已经有些迟了。

    长崎半岛要冲之地的岛原城里,决心造反的天草时秀已经带人攻破这座戍堡兼兵站,取得了军械、粮草。

    没错,不断有船队往内陆运人,可始终就是轮不到兰教,即日本耶稣会的本土称呼。

    田尔耕也不敢将这些人弄回去,毕竟西北那地方嘉靖年间就开始闹回乱。狠狠镇压麻家集团,又提拔了黑龙云这批回回将领后,回乱总算是消停了。

    而月牙寺与十字寺,在国朝看来真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传教方式,一样的聚会方式。

    尤其是聚会布教,实在是让人担忧。毕竟基层在兵役策没有铺开前,基层保甲制度荒废,根本没有动员的说法。就连乡勇、团练这类武装,也是挂个名方便领取相关税收优惠罢了。

    而月牙寺、十字寺基层因为信仰而有着严整的上下隶属体系,某些偏僻地方,他们说的话比官府说的话还要管用。

    换言之,因为持续从不间断的礼拜,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信众都有着明确的隶属关系,彼此相互非常的熟悉。只要一动员,父子兄弟就能拔刀子并肩上。

    北九州这里的兰教就是这么个情况,田尔耕根本不敢将兰教信众往内陆运输,运过去的都是种子,一个个落土生根都是大麻烦。

    甚至期望这场瘟疫中,将这些祸害一并弄死。

    这种心思下,别说兰教信众内迁,就连本土的生活待遇也越来越差。瀛洲这边的生产体系彻底崩了,全靠存粮度支。

    兰教也没有余粮,吃的还是北九州肥州府衙门拨发的军粮。这些军粮与初期举义功劳的光辉下,让兰教在瘟疫时期发展迅速。

    正因为发展迅速,导致口粮压力剧增,肥州府也无法也不愿意继续喂饱这些人,于是拨付的军粮跟不上兰教扩张的速度。结果就是兰教上下吃不饱肚子,又久久盼不来内迁的消息。

    长期积累下来怨气滋生,心生叛意不足为怪。

    再说日本这地方在战国时期有一种极具本土特色的造反叫做一揆,即领民反对封建主的暴政而发生的武装起义,为的还是坐下来重新谈谈。

    所以,兰教信众普遍滋生这类心思,天草时贞父子弄不来粮食来稳住信众,自己又无法安心生产。摆在面前的选择很简单,要么代表朝廷的利益被暴起的信众撕碎,要么领导他们与朝廷谈条件。

    甚至躲过愤怒的信众报复,也躲不过朝廷的清算。

    他们父子背依大明一心传教,本就是野心的体现。现在大明不愿意继续满足他们父子,也因为形势所迫,两害取其轻,带着侥幸的心思,也是不得不挑头来举大事。

    再加上信众数量接近百万,还多是青壮,这就让他们南面生出一点其他心思。

    于是暗中与下面的头目媾和,撒布谣言如天皇内迁后屡屡遭受大明官吏的刁难虐待,乃至是瀛王朱秀赖已经遇害,目前的朱秀赖是大明推出的傀儡、影武者。

    天草时贞诈称是瀛王朱秀赖之子,也得到朱秀赖心腹死士密报,所以打着‘驱暴明,复国家’的口号,在正月十五元宵时串连完毕,意图在三月气候温暖后起兵。

    一来是天气温暖后,没有充足衣衫的兰教不会因为气候原因而降低战力;二来就是九州地区入春后多雨,不利于明军调动;第三就是雨水多发,治理瘟疫的压力必然大增,各处明军不敢轻动,免得破坏现有的封锁规划。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要等等,等凑够足够的军械,并有足够的时间来筹划布局。意图多方同举,一举奠定极大的优势后,吸引更多的人信众、非信徒参与进来。

    不少信众本就不满日益单薄的口粮,更等不来内迁的消息。毕竟春耕在即,冬季时不迁,入春后更没内迁的可能。

    种种情绪酝酿下来,也怀着亮亮人数多的肌肉,看不能捞取更大的好处。带着试一试的心态,参与进来。

    偏偏岛原城这边察觉,迫使天草时贞父子不得不提前发动,先灭口岛原方面,再说其他。

    否则还未正式亮牌,光各处的警役治安人员就能将各地的传教骨干缉拿干净。

    唔,就这样,天草时贞这个美丽的青年,攻破岛原城后当即改名丰臣秀贞,打着丰臣氏战旗开始起兵了。

    田尔耕真的不相信这对父子竟然敢造反,根本不合理,竟然就这么带着灾民造反了?

    因为他看来这根本毫无胜率,是毫无意义的,偏偏这对父子还真干了。本着职业操守,他最先怀疑的锦衣卫内部想要军功都想疯了,特意炮制出这么一出冤案。

    可厚厚的资料告诉他,这对父子真的发疯了,意图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