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哗然下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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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二放榜,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第八十四科。

    各处同时张榜,贡院这里举子云集,相对于乡试产生的各种大喜大悲,会试放榜就相对平稳多了。毕竟科考最难就是乡试举人这一关,中与不中云泥之别。

    可大面积的新晋名士、官宦世家子弟落榜,依旧引发了大规模的抗议。

    就连复社领袖张溥都落榜了,南方士子一个个都觉得眼花了看错了。

    脾气暴躁打抱不平的士子结伴前往皇城,在承天门前的登闻鼓处,投了讼状便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擂鼓申冤。

    大规模的落榜举子连着贡院旁的国子监监生,成群结队向着各处考官府邸涌去,去讨一个说法。

    南城外的举子在米市大街看了榜文,也挽起袖子往城里赶。

    张溥则在复社骨干拥簇下挤穿一堆堆人墙,他哪敢与这些拦着他,请他振臂高呼引领士林请愿的士子打交道?

    永远不要指望大明的士子有好脾气,不少人以为张溥成了朝廷的狗腿子,沿途没少爆发口角、拳脚冲突。

    一路来到大报恩寺原址改建的京闻报社南方分社,张溥见了不少考官,甚至钱谦益坐在树荫下正在治伤。

    平息愤怒的考生,朝廷自然不能出面,朱弘昭这个皇帝更不会冲在第一线。这些考官、还有拉来的名士将会摇旗呐喊,通过明日的报刊将情况讲明白。

    可再怎么讲,也洗不白周延儒徇私舞弊!

    秦淮上,陈于泰得知自己成了会元,根本不相信!

    在米市大街看了榜文后,二话不说就跑回码头,跳到船上险些栽倒,大手一挥:“快跑!”

    他怀疑自己落在落榜考生手里,打死还是轻的,极有可能被活剥了!

    别说周延儒洗不清,他陈于泰也洗不清!

    是个人都会觉得周延儒舞弊,认为他陈于泰行贿或提前得知考题!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落榜考生动手动脚起来,根本不会把你当人,而是把你当罪人!

    活活打死你,也只当是为民除害,为天下声张道义!

    周延儒府前,人山人海。

    碎石子、垃圾什么的从前院、后门院墙往里头砸。

    甚至还有监生拿着弹弓往里头打,周家前后三进出的院落,门窗上的玻璃几乎全完蛋了。

    家仆顶着锅盖在院子里跑,将各种重量级的东西往前门、后门搬运,去堵门!

    周延儒唉声叹息,根本就出不去!

    他是被人追着打,在护卫保护下才全身而退的。

    别说参考的士子哗然、愤怒,就连整个官场上下都愣了,然后怒了。

    根本就不合规矩,中式的就那么几十个耳目能熟的名士才子,其他都贡士此前多是无名之辈,哪个旮旯蹦出来的都不知道!

    官宦子弟近乎全军覆没,官员们有几个能忍?

    五城兵马使司,主官、副官是勋戚兼领,归在法司系统。

    周延儒这边屡次派人翻邻居的墙来求援,这些实际管着兵马使司、南京城治安、绥靖工作的勋戚也坐视不理。

    他们各家也有子弟参考,也是全军覆没!

    周延儒犯了众怒,士林这边因为会元是陈于泰而愤怒,文官、勋戚则是因为各家子弟落榜而迁怒周延儒。

    用点脑子就知道如此诡异不正常的取士政策,必然不是考官团队能决定的。能这么搞的只有皇帝,谁敢埋怨皇帝?

    只能把火力往周延儒身上发泄,绝对不能忍气吞声。否则这回捏着鼻子认了,下回皇帝还会这么搞。

    最好把周延儒搞死,下回皇帝要这么搞,也没人敢接这个差事!

    应天府尹衙门,新任的府丞是卢国霦,面对可怜兮兮的周家家仆,也打起了官腔。卢国霦刻板,可也会打官腔。无非就是东拉西扯,磨嘴皮子不做事不表态。

    他也觉得周延儒与陈于泰这对姻亲,他的宜兴老乡做了见不得光的阴私事情。只是派出三衙警役维持各街治安,对于周家的事情视而不见。

    朱弘昭还待在台城真武道宫休养,站在伏魔高塔上完全可以俯览全城。

    今日如此精彩的一幕,完全是他一手造就,自然要好好欣赏。

    从今天起,周延儒的名声就算是彻底在民间、官场完蛋了!

    高倍数的望远镜固定在三脚架上,朱弘昭饶有兴趣看着各处士子的游行队伍,甚至有的从台城下经过,接二连三跳进玄武湖,泅渡去太平门外的三法司大堂申冤。

    “啧啧啧,玉绳玉绳,绳子来了……”

    朱弘昭兴致大好,下面闹事情只要在可控范围内,他权当看热闹。就是因为某些事情而生气,也是做做场面表达该有的态度。

    否则事事都生气,他会被活活气死。

    如张献忠、李鸿基闹的那件事情,他一点都不生气,就差拍手叫好。借着这件事狠狠一巴掌拍下去,军中少壮派彻底熄火。

    他可以允许一些官员私下说一些过分的话,甚至某些官员有特殊的服饰爱好穿着违背礼制的衣裳,他也不在乎。

    只要别太过玩弄权术依仗权势去剥削百姓,他什么都可以迁就一点点。

    他只在乎手里有多少钱,宫里安定与否,军权稳不稳,百姓过的好不好,只抓大势走向。下面小动作没心情、没心力也没时间去管,不时指示法司定点清洗某地保持威慑力,给官员造成心理压力促使这帮混蛋不敢太放肆,基本就完事了。

    身为当世老一辈两大泰斗之一的刘宗周,还能说是南方士林教父级别的刘宗周,直接被告状、请愿的士子烦得头大,应付了几人,就把巡抚衙门大门给关了。

    请他弹劾周延儒?

    开什么玩笑!

    刘宗周打心底来说不认为这次取士方针有错,说的丧气、难听了只要是皇帝的主意那就不会有错。敢说皇帝有错的人,都已经背着骂名死了。

    他不怕死,可有些事情真的心虚,摇旗呐喊可以干,但绝对不能挑头!

    乱糟糟的京城上下,而锦衣卫衙门里,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刺杀刘若宰的人在卫里不明不白的死了,使得杨衰压力大增。

    死个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刺客是去给皇帝栽赃的,而且还是锦衣卫帮闲这类临时工身份!如今线索一断,皇帝那边也关心着,他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因为问题出在内部,还是高层!

    大堂里,杨衰又要了一碗冰,倒了果酒饮着,目光看看刘侨这个南镇抚司的堂官掌印,又看看抓人回来,此时讨说法的千户史可法。

    史可法要讨说法,他杨衰找谁讨说法去?

    杨天石进来单膝跪地:“督公,东厂的刘掌事来了。”

    刘廷元不等杨衰许可就大步进来,随行的十二名档头挂着红底黑面高领披风列在大堂两侧,刘廷元扬着下巴:“奉主子口谕。”

    杨衰放下冰碗下榻,双膝跪地:“臣杨衰拜见上差。”

    刘侨、史可法、杨天石等人同时跪下,刘廷元大步走向木榻,转身,道:“朕听了这事,史可法做的好,有备而无患说的就是他。但贼子藏的深,此次露了尾巴,务必揪出来,别拿阿猫阿狗应付差事。钦此”

    杨衰脑门磕在地面:“臣不敢。”

    刘廷元揉揉脸,笑道:“老弟起来吧,这事咱在东厂也听了,失误的确大了些,大的说不过去。”

    杨衰起身,问:“主子那里还有什么消息?”

    摇头,刘廷元道:“让咱东厂配合梳理南北镇抚司,这也是一件好事。总抓外人的尾巴,让人心里不踏实。不抓抓家里吃里扒外的小贼,怎么能踏实?”

    两人一同坐在木榻上,杨衰皱眉,难道锦衣卫要进行大清洗?又要落到东厂的手里?

    这个想法产生就消退了,不可能。

    锦衣卫现在的盘口铺的太大了,被东厂控制住实在是太可怕。而且若是大清洗,绝对不会让刘廷元带着红嘴白牙来。

    刘廷元抬手,接住自己亲随递来的酒瓶,自顾自倒酒问:“刘侨?”

    “刘公,下官在。”

    给酒瓶塞塞子,刘廷元斜眼看着刘侨:“人死在南镇抚司大牢,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回刘公的话,下官只是差人收监,具体过程并不知晓,还是史千户来报,下官才知人死了。”

    “好,不知情……你还有什么不知道也一并说出,咱也好与你好好算算。”

    刘侨抬头,拱手:“刘掌事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怀疑下官做那监守自盗之事?”

    “不是你,你没那个胆量。”

    刘廷元端起酒杯看一眼脸色泛黑的杨衰,又看向刘侨笑笑,看向史可法道:“史千户,敢不敢带人去抓个人?”

    见杨衰轻轻颔首,忍着对东厂的厌恶,史可法出列抱拳:“还请刘掌事明言。”

    “飞骑快马沿途本官都已调配周全,带着本官指派的人,飞骑赶赴京口。该抓谁自有人告知,若是扑空了就去瓜洲小苏楼,若再空了,就去南通州盐铁河口。那里如果还抓不到,就将带去的人都砍了,再回来交差。”

    迷惑不解,也心存不忍,史可法拱手:“刘掌事,这恐有不妥……”

    “让你砍就砍,除非史千户也有问题。”

    双目抬着,刘廷元似笑非笑:“如此,史千户可觉得妥了?”

    咽一口唾沫,史可法微微点头,被一名档头领下去。

    刘廷元又看一眼杨天石,在杨衰默许下,杨天石拱手退了出去。

    口中嚼碎一块冰,杨衰眯眼:“现在有话就说吧。”

    刘廷元点头,轻轻挥手:“拿下!”

    一听这话,刘侨本就颤抖的身子不颤了,面色灰白抬头,死愣愣看着刘廷元。

    “不要觉得诧异,还记得当年北京那件事?有人竟然冒充东厂的人,险些从你手里将杨涟等逆贼提走。这是神仙人物?竟能有如此大能!所以呀,当年咱就怀疑你刘侨。世受皇恩已有四世,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忠不孝说的就是你!”

    “不可能,刘若宰之事与我无关!”

    刘侨嚷嚷一句,他似乎知道自己要被做什么了,就被一名档头刀鞘击中颈后,软绵绵瘫倒在地。

    “哪个又说你与这事有关了?”

    摸摸鼻子,在杨衰探寻目光下,刘廷元道:“一个刘侨,足以向主子、各处交待了。这事情,不能再深究,到此为止。”

    杨衰皱眉,想不明白了,他理解刘侨倒霉的原因和动力,问:“能说说内情不?”

    “你猜。”

    刘廷元起身,给手下打个眼色,一众档头退出去。

    杨衰跟着起身,低声道:“梅?”

    “她能调卫里人,还让你不清不楚的话,老弟这位置坐着也危险。”

    杨衰皱眉:“还能有谁?”

    “主子爷被人笑话了,老祖宗心里头能痛快?”

    留下这么一句话,刘廷元拱拱手就走了。

    赵期派人刺杀?

    杨衰又觉得头疼,根本不符合他的认知。

    赵期要杀一个人,没必要借卫里的蹩脚帮闲。东厂、御马监勇士营、乃至是军中锐士,阴军死士,甚至是大理寺天牢里的死囚角斗士或道门剑手,随便找一个就能将刘若宰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