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致命一击中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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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城,真武道宫伏魔塔。

    秦翼明已在雨中跪了一个白日,阴雨连绵今日也黑的早。

    史可法踩着木钉雨鞋咯噔咯噔响着,登上伏魔塔,第五层。

    “臣锦衣千户史可法,拜见君父,君父万康。”

    朱弘昭盘坐着,背后空阔粉刷白白的墙壁上,两名女官一人提笔作画,一人提笔在左下角题诗。

    “赐座。”

    两名佩剑女官一袭素纱白袍,抬着小榻从屏风后绕出,摆好。

    史可法对两名女官拱拱手,落座后双手搭在膝盖,头垂着。两耳翘起的乌纱两边各垂下一串缀饰五色宝石的吊坠,搭在史可法两耳鬓角。

    拿起一枚炒黄豆送入口中,朱弘昭打量着平静的史可法,缓缓点头:“朕对刘侨甚有期望,可他陷身其中屡屡因情面问题而自误,以为朕好糊弄。你是左公的学生,很多事情你知道,也不知道。党争害了无数人,你师左公,乃至你,还有刘侨,都是党争遗祸所害。”

    “朕是敬佩左公为人的,因为党争也只能委屈左公。听闻左公身子骨硬朗,殿试之后国朝将要重修《国史》,并在《国史》基础上修一部《明史》。”

    “君父,不妥!”

    史可法抬头拱手:“臣以为《国史》可修,修《明史》不祥。”

    “朕知道不祥,可看看历朝历代《二十三史》,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简化的《国史》便是《明史》,刊行后将保证本朝面目遗存后世。同时《二十三史》重修新版,连并《明史》为国子监教材。这国史修撰人选朕已有了腹稿,而简化后的《明史》,就交给左公来办吧。务必详尽,可堪推敲。”

    在朱弘昭的规划中,《大明史》则是流通天下的教材,而《国史》则是官方、官员学习的教材。

    史可法心跳加速,这压根儿不是什么好差事,光《明史》两个字弄不好,就会让参与修撰的人倒八辈子霉。

    本朝已有六年,文学上面的大动作太多,除了必须要修的神宗、光宗、哲宗三朝实录外,还有勘定东林恶迹的《三朝会典》。每一个皇帝在位都要重修国史,连并历朝实录作为官方资料。

    而这一次的《国史》将会采用新的历法,换算天干地支纪年法后,以最便捷的记载方式让世人研读。国史重修后的规模,足以甩出《永乐大典》十条街。毕竟是对过去历史的总结,相当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

    参与到修国史的班子里,好处难以尽数;修明史,则是后患无穷。

    史可法只能应下,他没资格代表左光斗拒绝,以左光斗的心性来说也不会拒绝。这是东林老人,唯一一次接触修史的机会,这是唯一一次能在皇帝许可下,给东林老一辈洗白的机会。

    “朕对你也抱有期望,你兢兢业业竭力奉公,朕也看的着。西瀛那边田尔耕似乎取得了一场大胜,你启程去西瀛走一遭,堪合军功。”

    “臣遵旨。”

    史可法颤颤巍巍离去,朱弘昭站在窗边俯视,明晃晃灯辉下,雨丝泛着白。

    甚至看到史可法绊了一跤,这几日时间史可法经历了太多的东西,压力大。

    收回目光,看着湿透、打颤的秦翼明,朱弘昭道:“带他洗漱洗漱,换身干净衣裳来见朕。”

    曹化淳身子一躬,轻步下楼。

    朱弘昭感觉到一丝冷意双臂环抱,韩锦儿取来斗篷为他披上。

    “锦儿,你说时至今日,为什么还有人要与朕对着干?”

    韩锦儿抬目看一眼皇帝,柔声道:“奴婢不知,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如何想的。”

    “是啊,你们都不会想明白。”

    感叹一声,朱弘昭吸着清凉空气,闭目推衍。

    韩锦儿身子微躬退了下去,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敢想明白。也简单,为了胸中一口气,誓死不妥协罢了。

    裹着白袍,秦翼明唇角发白,一摇一晃跟着曹化淳上来,没走两步双膝一软扑在地上,手脚并用跪下顿首:“罪臣秦翼明,叩见君父。”

    “取碗姜汤,饮了再说。”

    “罪臣叩谢君父。”

    没多时一名女官端着木盘上来,曹化淳接住玉碗,蹲在秦翼明身侧:“秦将军,请吧。”

    “多谢公公。”

    双手捧着玉碗,秦翼明吹了吹,缓缓嘬着,姜汤下肚通体舒泰,开始发汗,秦翼明只是稍稍舒服一点,更大的疲倦感一阵阵袭来。

    “扶他入座,再加件衣裳。”

    朱弘昭摆摆手,离开窗户坐在榻上,手里抓起一枚红玉髓葫芦把玩。

    曹化淳又将女官递来的斗篷给秦翼明披上,秦翼明坐在小榻上,瞌睡袭来不得不紧咬舌尖提神,可身子就是晃荡。

    斜躺着,朱弘昭道:“知道错了?”

    “回君父,罪臣知罪。”

    “罪在何处呀?”

    扬着下巴,朱弘昭目光打量四周墙壁上的壁画,都是女官随意画的,有金戈铁马,也有百草山水。

    秦翼明思维迟钝,说话含糊缓慢:“罪臣违背国法,勾结东林余孽,刺杀国朝重将,坐视朝廷严禁之抬枪图纸外流。”

    朱弘昭看向秦翼明,眯眼:“图纸在哪?”

    “回君父,罪臣不知,湖北左布政使陈一敎知晓下落。”

    “你不犯事也就罢了,一犯可都是重罪。一样样的,哪个不是抄家大罪?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朕今番饶了你。不过,图纸牵连甚大,你必须赎罪。”

    “是,罪臣知晓。”

    秦翼明身上热汗、冷汗交替出来,反应再迟钝也理解了皇帝的态度。一些罪不是罪,但抬枪图纸造成的隐患必须连根拔起。

    因为其他罪行影响不到皇帝的安危,而抬枪图纸,则能影响到皇帝的安全。

    点着头,朱弘昭道:“你弟秦拱明所部白杆兵驻扎在广州,你先去陈一敎那里弄清楚原委底细,再去广东。与秦拱明一起,顺藤摸瓜,能杀多少杀多少。”

    秦翼明抬头怔了怔,现在定罪、缉拿、抄家什么的是法司、警役的事情,这是捞过界的行为。而且听口气,似乎也要放过他的好朋友陈一敎一家子?

    见皇帝神色平静,秦翼明狠狠低头,拱手:“罪臣明白。”

    “你要记住,一些事情法司干不好,朕只能指望将府来做。将府交与大将军,是朕相信大将军,也相信你秦家。法司是杀鸡的刀,杀牛的刀也能杀鸡。去吧。”

    “罪臣领旨!”

    狠掐两腿上的肉,秦翼明强迫自己站起来,缓缓后退,可下楼梯的还是滚了下去。

    看的朱弘昭只能摇摇头,秦翼明是个心计颇多的人,也是个很有才情的将领,否则天启元年跟随秦良玉入京时,不会与负责接待他们的陈一敎成为朋友。

    秦拱明就简单了,直脾气,说砍你报仇就不会隔夜。

    此时梅楼,陈子龙与顾梦麟、瞿式耜坐在一起饮酒,三楼包房里。

    监生、考生闹事情根本不叫事情,每次乡试、会试后不闹腾一下才是事情。今年闹的相较于以往,对于旁观者而言,就是规模大了一点点罢了,仅此而已。

    京中的话题今日顿时一改,改成了锦衣卫二把手刘侨落马,这件事就是贩夫走卒也知道会影响极大。又与东林余孽有染,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林这个词,都是七级地震的代言词,两个词组在一起,爆发的动荡让无数人窒息。

    瞿式耜相貌更显清瘦,在这里对陈子龙的疑问答非所问,而顾梦麟则隐晦提及:“今日一早,还以为会下滂沱大雨。却是绵绵细雨,有些出乎预料。”

    看着陈子龙,顾梦麟饮一口酒:“不过大樽,这降水量一样。”

    陈子龙点头,说:“几位朋友回家迟了,晾晒的衣服便湿了。身上的也湿了,想起了让小弟颇为感慨。”

    瞿式耜还是不搭话,顾梦麟抚须摇头:“回的早,便湿的不严重。天要下雨,湿与不湿,只能看天意。”

    陈子龙颔首,勉强一笑:“应该不重,回去的挺早。”

    顾梦麟轻轻点头:“希望如此,再饮。”

    陈子龙斟酒,看着瞿式耜道:“听说京口兵站被贼子焚毁?”

    瞿式耜点头:“嗯,可能大批军械被贼子调走,不得不放火掩盖形迹。”

    确认这件事情,陈子龙轻吸一口气道:“真够胆大的,连兵站都敢下手。”

    瞿式耜吃一口酸笋,大眼珠子一抬,道:“大樽,这件事情你也就别掺合了。明日报刊还有后续,也让那些人安心,只要心里无鬼,这一劫容易过。”

    尴尬笑笑,陈子龙拱手赔罪:“小弟最受不得人情,给先生添麻烦了,是小弟的不是。”

    瞿式耜摇头,轻叹:“情有可原,京里谁不着急?可君父在道宫静心,司里已许久未瞻圣颜。具体准信没有,如顾侍从所言,七成是雷声大雨点少。”

    说着又抬眼看陈子龙,瞿式耜露笑:“大樽也就安心等着,殿试后就来司里做事。”

    陈子龙轻轻颔首,他也知道这一步的重要性,他只是副榜贡士,今后能走多远,除了圣眷外,就要看第一步踏在那里。

    历来只有二甲以上的进士会直接授职,多是在翰林院、行人司、中书科历练一阵,其他进士则要经过吏部考核。

    现在侍从司、行人司、御史司、虎贲司、中书科会提前在新科进士中挑选,余下的才会打发到翰林院,再剩下的才会在吏部进行考核。

    除了问答面试外,还要根据才能、意愿进行分配,打发到京中各个衙门去历练实习,合格后才会进行下放、委派。

    被提前选走,自然就与二甲进士一样的待遇,免除了为期半年的实习考核,也是对能力的认可,等于走上了快速高升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