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流放三百万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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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十,两天后。

    苏州千灯镇,盐铁运河边,晨间薄雾中一艘艘船只靠岸。更多的船只顺着盐铁河向着太仓行进,一处发军,多面同时开花,一举打懵各地大族就是任务限定目标。

    一名名穿着白色军服,身上绑着武装带,背背行军被,头戴大檐勇字盔的飞熊步军二团军士跳上码头。

    一个个额头绑着红巾抹额,刺绣‘天下无粮’四字。

    一队队集合,领取弹药、干粮、火铳,打着绑腿的两腿就无停歇,在千灯镇边上往来奔跑,列队。

    战车上,上军校谢忠明做着指派,一名名队官领了军令,白花花的飞熊军士如泻地水银炸开、分流,沿着官道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正在千灯镇,顾家做客的张溥与无数体面人一样,涌出来看着大军分派军令。

    顾王氏牌坊前,张溥见到熟人,大呼:“大樽!”

    马背上,陈子龙绯红官服外罩着四面镜甲,顶上乌纱翘起双翅抖着,垂在两鬓的缀玉摇摆,见到张溥,轻踹马腹。他马术不精,护卫牵着马小跑过去。

    陈子龙是非常推崇张溥的,阴差阳错越走越远。

    也不下马,陈子龙拱手:“天如先生,京中中枢大变。若无必要,先生速速回京。”

    张溥看着一队队从面前跑过去的军士,明晃晃的铳刺按在火铳上,看的他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大樽,到底何事?”

    陈子龙指指自己额头上的红巾,仰着头环视千灯镇:“天下无粮,为天下百姓果腹,占米而无良者,当杀。天如先生,莫要螳臂当车。”

    对着顾炎武笑笑,陈子龙调转马头,向着太仓赶去。

    他要动员几社成员,在舆论上、情报上协助军队一举将太仓、松江府一带的目标连根拔起。

    顾炎武看一眼张溥,目中双瞳绽着光彩:“大兄,失陪。”

    张溥还没反应过来,顾炎武拉了一把小伙伴归庄,不多时一辆牛车蹦出来,顾炎武左手拉扯牛绳,右手握着鞭子挥舞,追着陈子龙而去。

    张溥皱眉思索间,一什军士端着铳刺围上来,千灯镇的市正颤抖着手指着顾家宗家家主,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些本地体面人。

    昆山县的主要目标人物都在千灯镇,都是在这里为了与张溥谈笑风生……

    “诸位军爷……”

    顾家宗家管家露笑上前卖好,直接被头插蓝色盔旗的伍长反手一枪托砸翻,一脚踹的远远:“呸!”

    什长卷开手中令文吼道:“三司令,经查,苏州昆山豪绅顾、叶等七家屡屡违背国策,恶意积蓄粮秣,妨碍南粮北调之根本国策,不顾北地八千万灾民死活,可谓知法犯法,道德沦丧!为绥靖天下计,今查抄诸不良恶绅之家产,如数充公以济北地灾民,以儆效尤!并缉捕三族、并族中声名狼藉者押送京口,待法司宣判。若有抗法者,就地法办!告尔等未涉事者,莫要自误!令止。”

    具体的缉捕查抄令文以县为单位,再多的人力也写不过来,全都是印刷品,就在地址、涉事人物方便留了填空的余地。

    随军出动的御史司、行人司、虎贲司、侍从司这些上差,人人手里还握着空白令文,为的就是将中枢不知情的漏网之鱼全部一次性清剿干净。

    此时的宜兴,陈于泰这个新科状元捂着口鼻带着护卫在一具具尸体中蹑手蹑脚行进。这家陈于泰相熟的大族,大门被炸开,执行命令的军队以抗法为由,不顾陈于泰劝阻开始强攻,一路血腥。

    脸色发白,忍着极大的恶心,陈于泰说情,将后院的这家妇孺保了下来。

    一支支的军队乘船南下,也有沿铁路乘车南下的。六韬军团全员分批次分路南下赶赴广东,中路走铁路,在钦天监的陈于镜穿着四面镜甲,额头绑着红巾,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眯着眼。

    在广东的杀戮将会更为严酷,他低头看着厚厚的卷宗,都是广东大族这几年犯下的罪行。其他各处也就是积蓄粮食,而广东大族、商团天高皇帝远,屡次清洗都躲过一截。如今实力强盛,更与龙山叛逆阴军有关系。

    的确有关系,汪文言落网软禁后疯疯癫癫,可他手里如燕问那批人没疯。龙山土民复组阴军扯旗造反,只是开头菜。是为广东方面扯旗造反做准备,没想到水西军士太疯狂,将龙山周边百里范围内的土民屠杀一空,将广东方面吓破胆。

    现在,就是数罪并罚的时候,包括他陈于镜的家仇。

    他的舅舅徐光启,已经以辅相的身份下放两广总督,与平蛮大将军杨肇基一同负责两广清洗事宜。

    南直隶淮安府,盐城。

    运河边,新抵达的船队还在往码头卸运军械,随船而来的葛麟跳上战马,领着十余骑赶赴盐城。

    盐城东门,土黄色军服的车骑军士封锁城门,张贴告示。

    城门两侧,一枚枚新鲜、血淋淋的头颅挂在那里,散发着腥臭。

    “快!都他娘闪开!”

    一辆战车向外奔,一名双手血淋淋哨官站在车头呵斥着葛麟一行人:“滚开!”

    对于刚从前线退下来的军士,谁都不然去招惹。

    葛麟驱马避开,看着经过的战车,车厢里中间躺着重伤军士,两侧蹲坐着伤兵。

    北城方面,密集的铳声、爆炸声不绝于耳,街道两侧店铺紧紧关闭门窗。

    下了马,葛麟接住岗哨军官递来的铁盾遮住头顶询问:“进展如何?”

    “不好,贼子早有准备,院中各处多埋火药,折损了七八个弟兄。”

    担任岗哨的军官背依着青砖墙躲避流弹,侧头示意,葛麟顺着看去,轻伤军士成排坐在草席上,接受伤口处理。

    左手撑着铁盾,葛麟一众人沿着箱子正中往里头赶,两侧军士依着墙角往前面搬运炸药,或撤退。

    一座已经看不出门面的院子,辉煌气派的门楼已被炸成废墟。

    一面面顶盾堆叠组成墙立在那里,张献忠通过隙缝观察,气的跺脚。

    葛麟上前,拍着张献忠道:“张将军,火炮运抵。”

    “拉上来,轰他娘的!”

    张献忠指着这家中院满是弹孔的大门道:“狗日的,竟然有虎蹲炮!”

    言罢,院中一声爆响,铁砂如雨打下,落在铁盾上脆响连连。

    这是城中之城,所有院落打通,在都有可靠火器的前提下,凭火铳攻坚打巷战实在是太困难。

    “将军,东院攻破!”

    张献忠扭头去看,东院房顶上不断出现身穿土黄色军服的军士,对着中院射击。

    下面的军官又组织了一波突击,这回成功将炸药包投到中院院墙墙角,张献忠拉着葛麟扑倒在地,一声剧烈炸响后。

    燃烧的木材、灰尘硝烟还未散尽,端着铳刺的车骑军士发动冲锋,以铳刺挑杀、补刀。硝烟散尽后,中院告破。

    一枚流弹从不知名的角落打来,葛麟的一名护卫闷哼一声,缓缓跪下,低头看着胸腹绽开的镜甲,光滑镜甲已被血液染红。

    “文盛?”

    葛麟低吼一声,左手撑着铁盾蹲下摇摇这护卫,护卫吐一口血,白牙满是血沫子呛了两口:“兄长,你说值得么……”

    几名军士跑过来,用匕首切断镜甲连接处绳扣,挪开胸甲,领头的露笑:“弹丸未入体,只是镜甲碎片割伤皮肉,能救。”

    葛麟望着丹阳跟着他入伍的族弟,松了一口气:“你命大,没啥值得不值得,奉令办事、吃饭罢了。”

    又问治伤的医官:“可怎么会吐血?”

    “震伤。”

    医官扶了扶头上战盔,取出一枚小瓷瓶,拔了瓶瓶塞:“麻沸散,止疼痛有奇效。”

    看着族弟叼着小瓷瓶被拖走,葛麟搓了搓手上血渍,扭头四望。

    虽然出军前做了思想宣传和动员,可绝大多数军士只是奉令而来的,杀人或被杀。至于剿灭各地大户为的是什么,很多军士不理解,也觉得无关痛痒。

    只有军官阶层知道为什么去杀,是为了眼前的北方百姓,为了以后的太平。

    朝廷突然翻脸,吓坏了天下人。

    从四月开始,连续三月,整个南京城一片冷寂,就连秦淮的买卖也是直线下降。

    这么狠的屠杀,又下达了节俭诏令,谁还敢铺张玩气派?

    神烈山,朱弘昭在这里已经住了三个月。

    仿佛坐牢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宫里也很危险。越少接触人包括宫里人,他才能安安稳稳坐镇中枢,防止被各地大户临死翻盘。

    秦良玉前脚谈完新兵入伍与裁退计划走后,法司方面来人。

    这十年内皇室变动太大,整整换了四个皇帝。

    现在的皇帝戎马起家,靠杀伐镇压天下,自然是非常懂的保全自我。现有的一切国策,所有中枢官员愿意搞大清洗,都是因为朱弘昭在那里。

    一旦换个皇帝,这些官员立马翻脸。会紧握着相府治国的治统,与皇室打擂台,以期划开界限。

    朱弘昭就是一切国策的核心所在,所有执行者的权力、信念所在的依靠。他自然不敢让自己出意外,否则将自乱阵脚,一切局面付诸东流。

    钟羽正拄着拐杖,在一名宿卫军官的搀扶下,来到神烈山上草草修建拼接起来的朝阳宫,只是一座四合院罢了。

    递上折子,钟羽正落座在一旁。

    曹化淳转交,朱弘昭翻着扫一眼,看向钟羽正:“十抽一,就地执行。余者流放辽东诸省,许可二十年后放归故里。”

    钟羽正忍不住一哆嗦,整个镇江南岸已经成了密密麻麻的囚牢区域。

    这三个月来,各地行动顺利,也有不顺,也有造反的,大局还在控制中。

    中枢压力很大,朱弘昭压力也很大,三个月的时间,硬是长出了一茬青须。

    顿了顿,朱弘昭道:“去年七月,运往瀛洲抑制疫情的船帮在大风中覆没。又是七月,警示苏沪杭诸府,做好风灾预防。”

    钟羽正颔首应下,去年船队就是一起给天下人的谎言,现在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上。‘吃了’那么大一个教训,今年必须在可能的风灾中做预防,才能体现中枢长记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