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奇术

老虎吃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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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这边乱成了一团,那边陈光义还不知情,他接到唐丽嫣的电话时,正守在岳母的病床前,老人的确是不行了,不但不能吃东西,连睁眼睛都说累得慌。唐丽嫣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没有把小马被绑架的事告诉陈光义,只说这边等着你回来,不过也别太着急。

    局长听到唐丽嫣的汇报,叹息了一声,“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啊。”

    陈光义放下电话,岳母正疲倦地看着他,“工作忙吧,你去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工作。”

    “没事没事,”陈光义强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是灯油尽了,我这一辈子,不算苦也不算累,唯一有一个缺憾,没有看到你和小惠有个孩子,小惠,小惠她可怜呀,我对不住她,我对不住她啊。如果我能早死10年,换她十年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啊。”老人不停地颤抖着。

    陈光义以为她要哭,正想安慰她,老人却颤颤地伸出了手,“孩子,让妈摸摸你,下去了好告诉小惠,你男人是个好人,他,他,他为娘送了终。”

    陈光义俯下了身子,老人的手刚触到他的脸,就突然僵住了,接着无力地滑落下来。

    “医生,医生,快,快救人,”陈光义大声地喊道。

    主治医生急忙跑了过来,他触了触老人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睛,无奈地看着陈光义,“不行了,已经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陈光义懵了,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怎么给岳母准备后事呢。

    “找个熟人帮忙,要是没有的话,我记得镇里有个下白沙村老村长刘世相,他懂这些怎么办,”医生给陈光义支了招。

    陈光义亲自把岳母推进了太平间,到外面拦了部摩的,让摩的司机去下白沙村去接刘世相刘村长,“你告诉他,钱不是问题。”

    接下来开具火化证明,联系火化厂,找来附近的老婆婆给陈光义岳母换衣服,都由刘世相一手安排,陈光义一点儿也帮不上忙,他只好不停地搓着手,“真是辛苦您了,真是辛苦您了。”

    刘世相呵呵地笑道:“陈所长,你这是说哪里的话,你在我们这里,口碑好着呢,就连陈昭月家的那个窝囊废刘昌贵,现在都夸你。我能替你办点事,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的所长就不行了,他把我们当成他家的韭菜,隔三差五地割一刀啊。”

    “你是说茆金?”陈光义张大了嘴巴。

    “对,对,他就叫茆什么,他不让老百姓喊他名字,非得叫所长,不叫,下回你犯了事,逮进去就是一个耳巴子,然后问你,你平时不是头老得很吗?现在落到我手里,我让你回去后,你娘都不认得你。他做什么,抓赌,老百姓逢着过年过节,或者老天下雨下雪,躲在家里玩几把牌,输赢一二十块钱吧,他就说是聚众财博,一罚就罚五千块一个。抓自行车上牌打钢印,50块钱一个,他恨不得把钢印在每个人脸上都打一个才好,”刘世相愤愤地说道。

    没想到茆贵变成了这个样子,陈光义暗暗感叹。茆贵才到所里来上班的时候,他还能记得,这小伙子多机灵啊,和小马有得一比。

    “对了,刘村长,我记得你好像既干过镇中心小学老师,又干了村长吧?凭你的记忆,你觉得我岳父岳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就是四乡八邻的,全部想一想。”陈光义问道。

    “陈所长就是陈所长,什么都知道。连我当过老师都清楚,”刘村长接过陈光义递过的香烟,猛吸了一口,“他们和人家结怨,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岳母她去世前,把她这辈子的事情过了一遍,生怕对人有什么亏欠,所以,我想问一问,如果给人家造成了什么伤害,我想办法弥补,”陈光义不好说什么,只得撒谎。

    刘村长竖起了拇指,“陈所长呀,这年头像你们家这样的好人,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陈光义就在刘村长的帮助下,把岳母送去火化了,他购了块墓地,把妻子小惠和岳父的骨灰全部迁到了一处,和岳母合葬了。

    一直忙于傍晚,陈光义这才松了口气,他付了刘世相请来的那些民工工资,又多加了两百块请他们自己去喝酒,然后领着刘世相,进了镇上的一家饭店,“您忙前忙后,我无以为报,只能请您喝顿酒了。”

    刘村长也很感动,“陈所长,你岳母走了,以后想看到你,就不容易了。好,今天我也不怕你破费,你的酒我喝了。”

    “那个所,他妈的真不是人,陈所长你不知道,就我们村的那两起火灾吧,尤其是张老太太那一家子,母子两个,全部葬身火海,我们报案,你猜他来说之后,怎么说?说这老屋年久失修,走水了也正常,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简直怀疑他都没往上报。汪亮那个诊所烧了,他坐着轿车赶来了,隔着窗户玻璃看了看,就走了。我们老百姓的命,在他的眼里不是命,是草,连草都不如啊。如今这个年月,粮食多了,钱有了,就是人心没有了,”刘村长三杯酒下了肚,感慨万千。

    “那两次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陈光义皱了皱眉,如果真的烧死了人,这应该是重大案件呀,一个小小的镇派出所竟然敢把这样的案子压下来,简直匪夷所思。

    “你走后两年吧,对,张老太太家失火,是你走后两年,那个汪亮,是张家失火之后死的,不久之后,好像是腊月,诊所被烧了。村子里都是些年纪大的人,大伙儿议论啊,说张老太太和她儿子肯定是被汪亮烧死的,”刘村长说道。

    陈光义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打起了精神,“怎么说?”

    “那年,张老太太生病,痛得在家里直叫唤,她儿子把她送到了汪亮的诊所里看,汪亮说她这是阑尾炎,送到大医院开刀的话,恐怕没有三千块回不来,如果在他这里,他可以请到市里大医院的医生,有个千把块就成了。我们农村老年人得了病都这样,小病拖大病扛,重病见阎王。张老太太虽说家里有几个钱,可家里还有个孙子在上大学,于是,张老太和她儿子一合计,就答应了。结果,”刘村长还没说完,陈光义就插话道:“这个我知道,结果她的左脾也被割除了。”

    “对,对了,阑尾割掉了,脾也拿掉了,张老太太自然吵了没完,她儿子那可是天生蛮力,两三百斤重的东西一挑就走的人,听到出了这样的事,他怎肯善罢甘休呢。于是,他一把揪住城里来的医生,非要让他以命偿命。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他们报了警,你来了,对吧?那时候你还在派出所,是吧。”刘村长恍然大悟。

    “难道这事还有什么后续的?”陈光义奇怪地问道,“我记得他们最后决定私了。大家都不容易,真拿去做鉴定,又是一笔钱,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当时我就同意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私了上面,那张老太张嘴就要20万,汪亮和那个刘医生俩个人答应了,就得筹钱呀,刘医生只肯出十万,那剩下的十万,他让汪亮承担。汪亮呢,起先不答应,可最后刘医生说这事泄露了,关键是汪亮的嘴巴不紧,要不,把张老太肝胆肾脾全割了,她也不见得知道。汪亮无言以对,也可能就是他说的。反正刘医生很快把十万块钱送来了,而汪亮迟迟不肯交钱,张老太太的大儿子,哦对了,他也是我没出五服的侄子,叫刘申云,隔三差五地去找汪亮要。汪亮见到这个煞神来了,每次都挤牙膏似的挤点,五千一万的,刘申云呢,却越逼越紧,好几次把汪亮揍得鼻青脸肿,最后他还是把钱还清了。这十万块钱,我估摸着是汪亮这一辈子的积蓄,还了债之后,汪亮就不太对劲了,他好几次给人拿错了药,人家明明感冒,他却拿了止痛片,这样一来,村子里谁也不敢再找汪亮看病。汪亮没了活路,他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结婚,平时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没了生意,整个人都变得邋遢,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后来张老太太家失火,村里人都说是汪亮放的。那火烧得可叫旺呢,谁也不敢上前救,”刘村长叹息道。

    “为什么一定是汪亮放的呢?就因为他赔了十万块钱?”陈光义觉得不太可信。汪亮既然钱都给了,就没有必要放火了,要放火,为什么不在赔钱之前呢。

    “这个呀,一来是因为张老太太自己,这个老太太,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她神神鬼鬼的,以前我们这里穷,她家一没钱用呢,老太太就出去一段日子,回来后家里马上就阔绰了起来。张老太太曾经和村子里的那些老妇人们议论,说人这一辈子,不能太过了,过了,以后会有报应的。村里有人曾经看到老太太在外面帮人看面相,据说一看一个准。每个面相收20块钱。不过她在村子里从来没有帮人看过。”刘村长转眼之间,把满满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看面相?算命的?陈光义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迷信,哪有什么准不准的。十足的骗人把戏。再说看面相怎么会谈得上作恶呢。

    “还有呢?”陈光义问道。

    “还有啊,这个,我记不太清了,我这个脑子,反正村子里很多人都这样说,”刘村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汪亮的诊所呢?又是谁烧的?”陈光义问道。

    “这个,这个呀?”刘村长忽然害怕起来,“有人说,是张老太太的鬼魂回来了,她烧着香,念着咒语,汪亮先中了邪,落水死了,接着,他的诊所也被烧了。这是报应,报应呢。”

    所有的没查出真相的事,最后都以迷信结尾,这一点陈光义很清楚,他无声地笑了,“如果说张老太太家还有什么人,回来放了火,这倒合理。那些东西,是上不了桌面的。”

    “是的,是的。张老太太有个孙子,上大学后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张老太太不准他再回来,她预知到了自己要死。就连老太太和刘申云死了,也没人见到那个孩子回来一趟,至于他们家其他人,早就死得死,散得散了。箍桶匠死了很多年了,刘申云的妻子脑子有毛病,她儿子十来岁的时候,她就离家出走,沓无音讯。到现在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刘村长说道。

    陈光义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你说你岳母去世了,安排好的话,尽快回来工作。小马被人绑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丽嫣。”

    小马被绑架了?陈光义脑子里嗡的一声,小马,这个小马就像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他调皮,他饶舌,可是他一直很尊重自己,记得自己曾拍着胸脯对小马的爸爸说,小马以后就是他弟弟,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保护好小马的。可是现在呢?小马却被人绑走了。

    陈光义突然站起身来,红着眼睛嚷了句买单,又掏出了两千块钱递给刘村长,“谢谢你了,这算是你的劳务费。”

    刘村长嗫嚅着,不好意思接,“这,这怎么可以呢,太多了,太多了。”

    “我让你接着,”陈光义火了,“我单位出了大事,我得马上走,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啦。”说着,陈光义买了单,掉头就出去了。

    “真大方,看来他老丈母娘死了,给他留了不少钱,政府当官的就是钱多,”刘村长啧着嘴,把钱收进了衣袋。

    “你这话要是早说,看人家不抽你两耳光,”饭店老板冷笑道,刘村长一呆,旋即低下了头。

    9

    陈光义坐着摩托离开了白沙镇,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当初自己夸下海口,说要保证小马的安全,如今,他将如何面对小马父亲?等摩托进了市区,陈光义下了车,改乘了一部出租车,他拿出了电话,打给了白克明。

    “有小马的线索吗?”陈光义涩声地问道。

    “前天晚上那个排档发生了爆炸,小马也跟着失踪了。路边有目击证人,说他是被警察给逮走了,我怀疑绑走小马的,和在排档店里的做手脚的人是一伙的,现在我已经拿到了排档老板的口供,据他说,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小马来订晚餐,的确是有三个人坐在排档里吃饭,他还详细地描述了三个人的长相,我找了上次的那个画家,让他画了肖像画,然而传到全市各个分局和派出所,都没有和这三个人长得相似的警察,”一向话不多的白克明说话的语速明显比以前要快,就像是一梭子弹扫了过来。

    用警车伪装,让路人以为警察办案,事实上却不是警察,好狡猾的手段。

    等到陈光义问清了原委,心里已是有了数,这伙人的目的就是送他们三个人的命。小马看来是侦察到关键的地方了,甚至他有了初步的答案,“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陈光义猛地一拍大腿。他恨小马卖关子,也恨自己没有安排好,为什么非得答应小马去那家排档呢。

    陈光义在脑海里慢慢地梳理了一遍,小马约他去铁山宾馆前的排档,他这里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白克明在警局,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小马自己。难道他早就被人发觉了?会是什么人,能在铁山宾馆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陈光义一直打车到了白克明家的楼下,他叫出了白克明,“你和我马上去找那个目击证人,让他说出大致的车形和车牌,不管怎么样,今晚我们坐在交警队,一辆车一辆车的查,只要是相似的,马上让他们到交警队来报到。”

    白克明立即反应过来,还是队长想得透一些。是啊,不管是谁,只要是警方的车,只要有车型,他们完全可以找到类似的,逐一排查,应该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