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自由岛的二爷】

泓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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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天随着揽月一道向建筑内走去。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造价不菲却偏冷色调的廊道,简约精巧的壁挂式金属灯,……

    入目内的一切,都在无声向少年诉说着建筑的主人身份十足不凡而性情多少有些冷淡。

    奕天驻足在一堵暗色墙壁边看着此刻镶嵌于墙壁之中那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头,揽月见他看得出神,一时立在少年身后微笑着指了指那显然是由活体制成的狮头道:

    “漂亮吗?这是二爷刚到岛上的时候我们一起猎来的。”

    奕天不由微微一愣,他下意识转头向揽月看了一眼。

    事实上,记忆中的父亲素来十足不喜欢这种单纯为了“耀武扬威”而无端的猎杀之举,热血的雄性们似乎天生就喜欢以猎杀之举来证明自己的威武,征服埋藏在生命的骨髓深处,这倒本不是什么摊不上台面的事。

    但苏萧焕不喜欢。

    在奕天的记忆中,父亲常与乾天坤地叔叔说,他说那被迫握抢的岁月以及双手不得不沾染鲜血的日子已经太多太多,所以他打心底里不喜欢猎杀,为此,除了无法避免的情况外,暗狱也从来不允许举办大型的猎杀活动。

    奕天就这样静静盯着眼前这只血口大张的威武狮头,标本被制作的很好,透过这只狮子头依稀还能看得见它极速奔跑中的身影。

    揽月在一旁微笑着,他的神色中是毫不掩饰的洋洋自得,他伸出手去摸了摸狮头眉心的地方道:

    “就是当时我这枪打的太不专业,正中眉心一枪毙了命,你现在看到的模样都是后期做了很多补救,所以多少有些破坏了它的美感。”

    揽月说到这,大为可惜的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由始至终沉默着,突然:

    “我家有两位叔叔也爱好这个。”

    奕天静静转过头看了揽月一眼,揽月挑挑眉,神色间有了些欣喜道:

    “哦?竟然是同好中人,不知去年收藏了些什么宝贝?”

    奕天想了一会揽月的问题,片刻认真答道:

    “不过那也是我小的时候的事了。”

    揽月自是眨眨眼,闻言忍不住问道:

    “怎么?”

    “因为我爸爸……”

    奕天慢慢抬起头去,他无声对视着狮子那双狰狞的大眼,他在那可怖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述说的难过,于是他轻轻移开了目光垂下眼睑一字一句道:

    “我爸爸同两位叔叔说,虽说个人爱好是个人爱好,但这个爱好他很不喜欢,他说别人的事他管不了,但……”

    少年伸出手去,他轻轻抚了抚眼前的狮头,他想帮对方去合上那双狰狞的眼睛的,但他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他只能尽可能的不去注视狮子的双眸,他就这样低着头慢慢说:

    “但他说……我们家的人都不许有这种爱好。”

    “啧~”

    揽月闻言撇了撇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歪脑袋看着身旁的少年道:

    “你爸爸一定是个死板的人,这世间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是常态,如今是我们比狮子强所以才可以猎杀狮子,你看看那些无力的羊,不也只能眼巴巴等着狮子吃了它们?”

    奕天沉默了一会,他深思了片刻,继而转过头去看着揽月慢慢说:

    “起码狮子没有把羊杀了后放在墙上做标本。”

    揽月仿佛早都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话语,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间说道:

    “那是狮子没能像我们一般直立行走,不同于人类的世界,它们的世界中只有饿或不饿,没有七情六欲,往往只要饿了无论父母亦或子女都吃。也许在人类看来这便无非又成了残忍,可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我们正是因为有情感才变得特殊,所以我们通常不会为了饿而残杀自己的亲族,我们因为情感学会了克制,但任何东西都是有利有弊的,这把情感之剑的相反面……”

    揽月看着他轻轻微笑了一下:

    “也许正是无法自拔的无穷诅咒。”

    奕天一时愕然,他发觉他真的没有办法去反驳揽月的伶牙俐齿,更有些让他感到惶恐的是,他内心的深处竟对揽月这段话持有相同的态度,因为他已经深切的体验到了分离带来的苦楚足以完全摧毁一个人,那种烙入骨髓深处的痛楚,那种明明相见却不能相认的感觉几乎快将他逼疯了,如果此刻的他有能力,他一定会走到秀文面前狠狠将其打趴在地,如果还可以,他一定要……

    少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他及时停止了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他足足花费了好一会才慢慢再次睁开眼来,却揽月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奕天只好无声轻轻低下了头。

    好一会后。

    “走吧。”

    揽月当先迈开步伐,就此向着走廊更深的地方走去了。

    ……

    大约走过了两条廊道,面前是一扇足足高有两米的褐红色双开门,揽月走上前去推开了那堵门,大门的背后是个很大议会厅,厅里左右各摆一列梨花木椅,一眼望去每列大约有七八只,在大厅的最后,整个房间最上首的地方,则摆着一只单独的横式梨花椅,在厅中微微有些发黄之灯的映衬下,椅上有个男人在喝茶。

    这隔了一道门如此大的风格差异让少年多少有点缓不过劲来,站在他身前的揽月已是朝那上首间的男人笑道:

    “二爷,议会厅里都是按您吩咐过得从新安排的,您看看可还有哪处不满意?”

    上首间的男人没说话,事实上他连眸都未抬,他只是慢悠悠吹了吹端在手中的那盏清茶,细品慢饮,这般好一会后他才面无表情将手中这盏茶放在了身侧配着的小桌上,他抬了抬手,冲着站在这头的揽月招招手,继而一指小桌上摆着的棋盘淡淡道:

    “去搬把椅子来,我们继续。”

    这是二人先前在别处未下完的一盘棋,揽月显然有些意外男人不光拿来了棋盘还在他不在的时间中复了盘,心底自然是有喜的,但揽月还是想起什么来一转身对着男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奕天道:

    “二爷,这是大爷指派过来的那个人。”

    上首间坐着的苏萧焕在揽月的话音落定后遥遥抬起了头,他毫无表情的向奕天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须臾,他突的一推手中棋盘上的棋子淡淡道:

    “炮八平五,将军。”

    揽月站在原地一愣,他忍不住轻轻一蹙眉头向奕天看去,后者也尚且愣在原地显然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男人既已表了态,揽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此从一旁搬了个椅子去和男人对弈了。

    ……

    男人几乎精通所有的棋类,被妻吃的死死的围棋则不在其列。

    二人下了一盘又一盘,起初苏萧焕让揽月一车一炮两子险胜,到了后来,便成了男人让揽月一车一炮一马足足三子……揽月还被男人杀了个满盘彩。

    期间苏萧焕不发话,奕天便只能一直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种状态多少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毕竟揽月已经和父亲相对而坐重头开始第六局了。

    少年就这样傻傻在一旁站了足有三个小时,人保持一个动作的站立并不那么轻松,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僵了,于是无声间轻轻移动了一下站立的地方想要活动活动筋骨。

    然而……脚跟都还没能站稳呢——

    “你是大爷派来的人?”

    由始至终一直不搭理他的男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苏萧焕终于将目光从棋盘中收了回来毫无表情向他看来。

    父亲好不容易愿意搭理自己了,奕天的心中一喜,慌忙止住了刚移了半步的动作乖乖点头道:

    “是……是!我……”

    “大爷派来的人就是这么个样子。”

    不轻不重的话音,却骤然打断了少年有些欣喜的话音,苏萧焕冷淡的目光从他的脚跟之处慢慢打量了上来,然后……是无声无息间二人四目的相视。

    奕天在父亲的一双剑眸中仿佛看到了终年不化的寒冰,他一时没太听明白父亲何来此言,便只得站在原地傻了般看着男人。

    “啪”的一声响!

    这一声后莫说奕天,便是坐在男人对面的揽月都吓得打了个激灵——却是苏萧焕狠狠将手中的棋子拍在了棋盘之上。

    “站都不会站。”

    轻轻冷冷一声呵斥,男人说话间从座椅之上站起了身来,他蹙着眉冷冷朝少年这边瞧了一眼,片刻决然一挥手沉声说着:

    “既然站不住,那就跪着吧。”

    话音一顿,男人突唤:

    “揽月。”

    “二……二爷?”

    揽月傻傻从座椅间站起了身——

    “跟大爷说清楚,任务之前只要不能让我满意,别说是他指派来的人,便是他亲自来了……”

    苏萧焕如剑一样的目光突然之间刮向了奕天,少年只觉得自己骤然有些呼吸不上来,便听男人一字一句说道:

    “也没用!”

    这句话说罢,苏萧焕就此一负手迈开步子向大门外去了,期间还不忘冷冷淡淡丢下一句:

    “好好教教他规矩。”

    奕天知道,这句话一定不是说给自己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