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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磊子登上了山梁，家乡的村庄就在望了。看着怀抱着家乡村庄的那熟悉的山头，磊子的心里就感到亲切，想着山脚下的村庄，村庄中的家，心里就感到温暖，踏实。只是，因为没有办法联系，他不知道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家里的情况如何，父亲如何。
攀登山梁，累的磊子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是，想着家里，操心着父亲，磊子没有歇息，一路小跑朝山梁下去。下了山梁，走不远，渐渐的就有人家，有了村庄。走过这些村庄，就临近家乡的村庄了。
经过的村庄里的人，依旧与山梁那边村庄里的人一样，在田地里忙着收获庄稼，人家门前屋檐下，堆放着收获回来的黄豆，屋子里堆放着玉米。等收回来了后，再把黄豆打出来，再把玉米挂在门前屋檐下。
拥抱着村庄的群山，也一样在彩色里，这收获的气息，使得村庄有了另外的美丽。只是，磊子无心去欣赏那美丽，甚至无心去想彩儿了。
经过的这些村庄，人大多都认识磊子，在有很熟悉的人遇到磊子的时候，就冲磊子说，你才回来啊！
磊子说，嗯，礼拜了。
那人就说，那赶忙回去吧！你父亲似乎不怎么好。
磊子心里一惊，内心一片冰凉，没有再说什么，只感到头发都竖起来了，拔腿就往家跑。边跑边在心里呼喊，父亲，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怎样，你要挺住，你要怎么样了，这个家可怎么办。
磊子的心里，很难过，泪也就如雨一样的落。磊子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眷顾他，让他脱离了土地，跳出了农门，能像父亲渴望的一样生活，风霜雪雨都不怕，有一口轻松的饭吃。但是，却为何在他刚走出学校，走上工作岗位，能靠自己的双手吃一口轻松的饭，自己养活自己，能照顾家里，给父母买烟买酒的时候，父亲却得了病，而且病的如此的重。
磊子的心里感谢老天的眷顾，可是，现在又恨老天的残酷。
一边跑，磊子的心里一边在想那残忍的问题，家里如果没有了父亲，该怎么过，母亲该怎么办，妹妹该怎么办，那年幼的兄弟怎么办。那嫁在外边的两个姐姐，虽然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是，也会一样的痛苦。
磊子一气跑到家里，冲进家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亲，母亲一脸忧愁的坐在床边，嫁在外边的姐姐，姐夫都回来了，也一脸的痛苦，妹妹和弟弟也很难过，很可怜在站在床边。
磊子到了床边，看了父亲，受的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眼睛能放进去两个鸡蛋，人真的是皮包骨头了，只有微弱的呼吸，维持着生命。
磊子的泪水，就哗哗的流。好一会儿，父亲才睁开眼睛，似乎知道磊子回来了，勉强的作出笑，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母亲在一旁也只是流泪。全家的人，都因为父亲的病，陷入到了悲痛中。
父亲又闭上了眼睛，靠那微弱的呼吸维持着生命，那么静静的，痛苦的躺着。磊子的心，过了好久，才渐渐的平静下来，忍住了哭声，怕打扰了躺着父亲，怕他难过。
在另一间屋子里，磊子从姐姐的口中得知，在他去单位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把父亲送到了临近的一个县的医院里检查了，病查明了，父亲得的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扩散了。
听到这话，对父亲残存的希望破灭了，必须要面对那残酷而冰冷的现实了。说了之后，姐姐只是哭，磊子也只是哭，没有办法。
母亲一心在父亲的病上了，地里的庄稼还在地里，没有收回来，村庄里来了许多人，在姐姐和姐夫的带领下，一天就把地里的庄稼收回来了，这让磊子的心里，特别的感激，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村里学校教书的老师的男人，说是听了收音机里的广告，说是西安有个医院有要专门治疗癌症，只要吃了那药，什么样的癌症都能治好。
带着一丝希望，母亲让磊子去村里的学校找那老师的男人打听消息。虽然夜来了，磊子就朝那学校赶去。
磊子感到了村里的学校里，找到了那老师的男人，他给磊子找出了那广告，听了那广告后，的确很神奇，似乎那药就是神药，吃了那药，没有什么病治不好的。虽然磊子有些怀疑，不怎么信，但是，看着母亲那痛苦的样子，看着父亲那喘息的微弱的样子，磊子不再想那么多，哪怕这药是假的，是骗人的，也想去试试，也算是对父亲尽了心了，就记住了地址。夜深了，磊子一个人回去害怕，就留宿在村里的学校里。是睡在另一个女老师的床上的，那女老师里边回家去了。
那女老师，是一个女孩子，是曾经教过磊子小学的一个女老师的孩子，人很腼腆，羞涩，见人一说话就脸红，长的苗条，人很文静的样子，磊子在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暗恋过这个女孩子。
在磊子毕业的前夕，父亲和母亲曾经给磊子说过，那愿意把女子嫁给磊子，也想要磊子去找那女孩子。
睡在女孩子的床上，床上有女孩子身体的香味，磊子的心里，不禁想着女孩子娇羞，温柔的样子，心里感到特别的温热。只是，想着彩儿，想着家里病中的父亲，一切都是未知的，只能是想操心父亲的病，别的，都不用先去想了。
第二天，磊子拿着从村里借来的存单，往镇子上赶，赶到镇子上取了钱，就去西安给父亲买药。
一路都靠两条腿走路，一心想着父亲的病，只盼望着给父亲把那神奇的药买回去，想也许真的能治疗父亲的病，让父亲一点点的好起来呢，磊子就一点也不知道累，浑身都是力量。
秦岭山的秋色虽然很美，但是，磊子无心欣赏。到了西安，想着假期里曾经和父亲一块来检查病，那时，父亲还能走路，还带着很大的希望，而此时，父亲躺下了，不能来了，只有他独自来，也把仅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磊子按照地址，找到了地方，那医院虽然在繁华的大街上，但是，医院很不起眼，进去说了情况后，医生没有问别的，只问磊子带了多少钱，磊子说了之后，就给磊子找出了药，然后告诉了要的用法，用量，说吃了这药，病保证能好。那是黑乎乎的药丸，口服的，虽然磊子有些不相信这要能治疗父亲的病，觉得这医生有些像骗子，但是，想着以泪洗面的母亲，想着喘息的父亲，磊子宁可信这医生说的是真的，没有多想，就把要买下了，无论要能不能起作用，都要把要买回去，不然的话，父亲和母亲都认为他没有到西安，没有买回来药而责怪他。此时，也许不是钱的问题，对于母亲来说，是要尽心，不到最后一刻不心甘。
磊子买了药，很郑重的抱在怀里，然后去车站做车往回赶。那怀里抱着的仿佛不是药，那是一家人的希望。磊子也盼望早点赶回家去，让父亲吃了这神药，然后，父亲奇迹般的好起来，家里的人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幸福中去。
在镇子上下车后，磊子就往家走，两条腿渐渐的像灌了铅了，但是，想着父亲，想让父亲早点吃下药，磊子依旧快速的往家走。
赶到家，磊子取出了药，给了母亲，像完成了一件特别重大的使命，也像给家里带来的希望一样，家里的人都围拢来，按照医生的叮嘱，给父亲喂药。
不知道是药的确起了作用，还是心理的作用，父亲吃了药之后，大便一直不通的他，夜里竟然放了许多的屁出来，第二天早晨能吃点儿流食了。
这让母亲看到了希望，家里的人都高兴起来，认为真的是遇到了神医，找到了神药，能救父亲的命。
磊子因此也高兴。
只是，在吃了几天的药之后，再没有什么变化，反映，父亲吃下去的东西，因为癌细胞阻挡着胃里的喷门，他无法拉出来，肚子就涨的像鼓一样的圆了，人不能平躺，而是蜷缩着在呻吟了。那药带给家里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药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父亲也不愿意再吃了。
母亲又听乡里的医生说，他在县里的医院认识医生，能做这手术，兴许能治好这病。母亲听了之后，就又准备去县里给父亲治病了，有顺路的车，母亲就陪着父亲去县里去治病了。家里的钱花光了，又在左邻右舍的借了些。
磊子因为耽误了许久了，才参加工作，不敢再耽误，就没有陪父亲去，母亲也让他先去单位，由她陪着就行了，有什么事情了再联系。
尽管磊子知道，就像从西安买回来的神药一样，无法救父亲的命，县里那医生，也无法救父亲的命，黑夜里，看着母亲陪伴着父亲远去，心里忽然无比的空落。
回到家里，各自的心都沉重，就各自睡了，磊子早晨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单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