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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苏槿终于出现了
门外有人敲门。
沈墨突然想笑。他现在是一条丧家之犬，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敲门，可真是稀奇。所以他颇为好奇的拉开门。
门外却是苏槿！
苏槿抬起头，一个月不见，她再出现时眼神无波像一口死井。
短短的一个月，他和苏槿之间却像是经过了沧海桑田。一个月前，沈墨还疯狂的寻找苏槿想要问她要一个答案，一个月之后，他们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沈墨压下心底一切的异动，微微诧异道：“苏槿，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槿眼睑微微跳了跳，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沈墨点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头。两人之间竟然已经沦落到相对无言的境地。
“我能先进去吗？”
沈墨抬头看她。她嘴角露出一丝惨笑，“我现在很累，想坐一会儿。”
沈墨出神的盯着她嘴角的惨笑。看来在自己惨淡愁云的时候，她也过得很不如意。真是一对苦命鸳……不对，是一对苦命的错位鸳鸯。她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不过看她表情，她也不属于左文河。左文河不要她。
生活真是幻化无常，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左文河避之如蛇蝎。早知如此，当年为何要靠上去，死缠烂打的搅乱了这美丽少女的一汪春水！？
话说回来，沈墨对左文河当年追求苏槿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留下大致的死缠烂打的画面，以及一次次被揍得鼻血横流的画面，但也可以想象，两年前这一对情人是认真相爱的，可惜什么都赖不过时间，当初的他们哪里会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会是这样的境地！
“进来吧。”沈墨扒着鸡窝一样的头发，抱歉道：“不过里面有点乱，你不介意就行。”
苏槿走进门之后也愣住了，这在她记忆中最是温暖的家，现在怎成了这般模样？！她回头看沈墨，眼神酸涩，“是因为我吗？”
沈墨缓缓摇头，在沙发上捡出一片空地儿给苏槿坐，边道：“不全是因为你。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那主导因是我吗？”
沈墨似笑非笑的望着苏槿，“如果是你呢？你要给我发一张好人牌吗？”
沈墨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苏槿大概是第一次从沈墨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讽刺，又是愣怔了半响，才叹气着自嘲道：“也是，我在这里说什么废话呢！我也不是个东西！”
沈墨问道：“你想喝什么饮料？”
“不用。”
“还是喝一点吧，我渴了。”
“那随便吧。”苏槿将头搁在沙发靠背上，刘海一个月没剪长了许多，零乱的搭在她眼睛上，沈墨找了啤酒回来时就看到她整个人跟瘫痪在了沙发上似的，她的全身被颓废和绝望包围着，像一个濒死的病人。
毕竟是自己要生要死的喜欢过的女人，甚至到现在看到苏槿的脸庞还是会怦然心动，沈墨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摸苏槿。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又怔住，他只是个冒牌货，哪里有立场和资格去抚摸她？
然而下一秒，苏槿却抓过沈墨的手掌贴在自己面颊上，狠狠的摩挲着，像小婴儿摩擦母亲的胸脯，让沈墨觉得她是想要找一个支撑点来依靠一下。
“沈墨……对不起……我不是有心骗你……”苏槿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心脏里咳出来的一般，“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在我的记忆恢复的那一刻，我就想起了，左文河曾经对我说过，他有一个双胞胎，非常相似的双胞胎弟弟。他还问起我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他的双胞胎兄弟，会不会将他们两人认错。当时我很好奇的追着要见他的双胞胎弟弟，他却摇头说他弟弟身体不好基本上不能见人。那个时候左文河的表情很疼惜，所以我就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见他的弟弟一面，看看另外一个他究竟是怎样的……谁知道世事无常，最后我们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沈墨蹲下身方便苏槿摩挲，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抚摸她另一边的面颊。她也是个受骗者，自己的气撒她身上有什么意义呢？
“记忆回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不是我记忆中的情人。我记忆中的情人是一个热情又残忍的人，完全没有你的温柔和善良。但是看你那样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也有些困惑，如果你不是记忆中的人，为什么会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记忆？然后我想起来了，左文河说过，你们双生子之间有着强烈的心灵感应，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分享对方的意识。再看你的记忆明显有偏差，有些地方你记得很清楚，有些地方却是模糊不堪，我就想到，那应该不是你的记忆，而是你从左文河处得到的记忆。”
“可是你太开心了，抱着我跟得到了全世界的珍宝似的，我怎么忍心告诉你，你成了别人的替代品？我说不出口，可是你终究不是他，我没有办法，只能偷偷走掉……我知道这样是对你的不负责，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辈子也就和左文河上过床，当丢失的记忆回来的时候，我甚至有了一种自己在浪荡的偷情的感觉，我手足无措，除了偷偷跑掉找不到第二个办法……甚至因为怕你发现我走了追来，还将你的钱包和身份证一起拿走了。这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吧？”
“还好。”
“你是怎么回来的？”
“笑丫头去接的我。”
“对不起。”苏槿抬头，从两只贴在她面颊的手掌中间望着沈墨，轻声道：“对不起。”
沈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他沉默着，想要起身给自己找点什么，苏槿却紧紧拽着他的手腕，又开始摩挲着，边轻声道：“沈墨，让我靠一会儿。”
在她面前蹲着很累，沈墨干脆脚一闪，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奉上自己的双手给苏槿。
“沈墨，其实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我爱上的人不是你呢？”
沈墨沉默半响，才问道：“从三亚回来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去找左文河了。”
“你知道他的落脚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常常会去一家花店里坐，而且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所以我天天去花店里逮人，逮了十天之后，左文河终于相出现在了我面前。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我和他才是真正的情侣，结果却是我的记忆里丢失了他，所以相见不相识，而他是记得我的，却装作我是大街上任何一个陌生人。”
“所以我问左文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和左文河牵手的时候，我大哥就明确的表示反对，他反对的理由是，左文河是个寡性薄情的人。那个时候我正在热恋中，哪里能听得进去我大哥的劝诫之言，只觉得左文河是世界上最正直最忠诚最善良的男孩，而大哥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我问左文河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左文河说不过是玩玩而已，何必太当真。直到那一刻，我才深刻的认同了大哥的‘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的言论，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左文河的残忍，可惜世上‘不听老人言’的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有，我们总是太傻，傻得即便老人家再说那是一个骗局，我们也还是要亲身被骗一次才肯死心。”
“当然我更是个蠢的，到了那时候还不肯听话，死赖在花店里不肯走，非要跟着左文河不可。”
“于是左文河把我带回了他的一栋公寓楼，却不搭理我的问话，无论我和他说什么，他一直都不理会我，然后他走了，让一个女的一个男的来照顾我。他将我带回家然后用冷暴力将我囚禁了起来。我坐在房间里一直想不通，自己记忆中那温柔忠诚的情人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那一段日子里，我就赖在左文河家里，他倒也没有赶我走，只是对我实行冷暴力，他不来见我，也没有人和我交谈，控制我的那一男一女更是脸冷得像鬼差似的。左文河则自从将我带到他家之后就走了，一个礼拜连人影都没看到。他似乎打着让我在房间里发霉的主意。直到一星期后，他来见我。我以为他终于要和我谈心了，谁知道他却是问我还受不受得住，受不住的话他就送我回来，受得住的话就继续受着吧！”
“我当时就想，那是个怪物，有一个怪物吃了我记忆中的情人。我记忆中的情人才不会这样冷酷的对我！但是我不死心，我不肯走，依然赖在那里，居然想着就这样跟左文河耗下去耗到死算了！”
“于是左文河又关了我很多天，因为我也不甚清楚自己到底被关了多少天，这次左文河对我下了狠手，他把房间设置成了一个禁闭室，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没有书本，甚至连窗户都被他封了起来，我在里面过得没日没夜。看守我的那一男一女中男的还好一点，女的却天天在我面前耻笑我自作多情打击我不自量力，似乎谋划着从精神上摧毁我。他们在操控人心上面确实很有本事，最后我终于受不了了。”
“于是他们将我放了出来，我说走之前要见左文河一面。左文河来见我，我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子对我，他依然不肯回答，只是吩咐他的手下将我安全送回来。我怒了，一怒之下操起一个花瓶砸在他的脑袋上！谁也没有想到我突然会来这一招，他的属下根本来不及阻止，而左文河，我感觉他其实可以逃开的，但是他没有，就这样被我砸了个脑血淋头。”
苏槿突然笑了，笑得浑身都在发颤，笑得那样的绝望，“我一花瓶将他脑袋砸出了个窟窿，他满头是血，也不擦，就那样平静的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然后就晕了过去……他以为挨我一花瓶就可以偿还一切了吗？王八蛋！”
沈墨起身想要拥抱苏槿，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势以怎样的姿态去拥抱她，身子僵在半空中许久，最后还是颓然的坐了回去，只双手紧紧捂着苏槿的面颊，感觉她的泪水湿透了自己的一对手掌，可惜她的泪水不是为自己流的，想到这个，沈墨就失去了拥抱她的全部力气。
“我将左文河砸了个窟窿，他被看守我的人之中的男的抱走了，我重新被那个女的关了起来。……说起来，那天见面是在大厅里，我是第一次在亮光之下看清楚看守我的一男一女的全部面貌，男的我不认识，但是那个女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眼熟。”
“你觉得眼熟？因为记忆刚恢复所以模糊吗？”
“不是这样的，”苏槿露出惨烈而绝望的笑意，让沈墨意识到这个女人在随后的事情李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要是这样倒也好了，可惜不是这样的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看我将左文河破头了，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的时候，她爆发了，和我打了一架，她的身手很好，直接是将我胖揍了一顿，然后告诉我……告诉我……”苏槿的声音急促的哽咽起来，紧紧拽着沈墨的手想要控制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她告诉我，我和我大哥出车祸那一次，就是她开的车撞的我们！”
“什么？”
“是他们……是他们开车撞死了我大哥！”
“可是，为什么？”赑屃组织的人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兄妹？
“我也不懂，她说，是大哥一直在调查赑屃组织的事情，惹恼了左文河，左文河就派人想要将我们干掉！”
“真的是左文河干的？”
“那女的一直这样说，她想要逼疯我！”
“那到底是不是？后来左文河有没有跟你解释？”
“不是……不是。但是有没有有什么区别？他们害死了我大哥！”
“苏槿……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样的？”
“我很左文河……我恨他！”苏槿只顾着嗷嗷大哭！
……
原来杀死苏童的人确实不是罗亦中——当然其中必然有着罗亦中的嗾使——而是苏童自己作死想要刺探赑屃组织的信息。那时候左文河还在病床上养伤，并不知道苏童的所作所为，基本上都是慕容缶在代他处理事情。慕容缶根本不知道左文河与苏槿之间的往事——关于左文河在杨家人家里兴风作乱的历史只有杨天宇的兄弟和洛迦是从头到尾参与的——所以毫不手软的安排人准备将苏童直接弄死，苏童果然是被他弄死了，连带着苏槿都差点儿被弄死，等左文河从病床上起来之后才知道慕容缶主导了这么一件事，差点儿又躺回床上！
但是就像苏槿说的，是不是左文河主导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是赑屃组织的人弄死了苏槿，苏槿和左文河之间已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所以左文河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打着永远不再见苏槿也让他们之间的仇恨永远埋藏的算盘。但是那个女人嫉妒心作祟，私自将这段恩怨捅了出来！
苏槿大哭大叫：我恨他！我恨他！
沈墨的心底一片悲凉！
你恨他，你和他再无可能！你与和他一母同出的孪生弟弟也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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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使人颠沛流离，生活从不由己，欢乐的少年时光总是很快过去，在我们甚至还没有感觉到时，它就已经从指尖溜走，剩下的是命运的颠沛在已经非少年的身上留下的惨烈痕迹。
一个月，不过是一个月，他和苏槿之间已经从亲密爱人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一个月，苏槿先是将沈墨伤得体无完肤，然后自己也在寻找爱人的路上伤得体无完肤！
他们在三亚派了好多好多的照片，可惜相机和电脑都被苏槿拿走了，到而今，沈墨甚至也没有了再将照片讨回来的立场。
一个月之前的三亚之行，就像一场美丽的梦！
沈墨终于站起身，抱起苏槿的头在她头颅趟过的位置上坐下，移开覆盖在她脸上的双手放到她的腰身上，轻轻的说：“苏槿，让我们拥抱一下吧。”
苏槿将头搁在沈墨的肩膀上。
沈墨紧紧抱住了苏槿！曾经他以为的这是他心头血的苏槿！到现在，他的一颗心已经麻木了，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心头血，但是抱着她的时候，沈墨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这是他的梦！这个女人是他的梦，是美梦也是噩梦！
沈墨死死抱着苏槿，他觉得已经麻木的心灵酸涩难忍，眼角忍不住湿润了。苏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沈墨的脖子，两人像快要死去的黑天鹅一样交颈拥抱。
“苏槿……”沈墨叫着苏槿的名字，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她的名字一出来，又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那一声叫唤已经表达出了他全部的欲言又止。
苏槿缓缓伸出手，也抱住了沈墨的腰身。狠狠抱紧，拼了命的抱紧，沈墨忍不住也继续收紧双手的力量！两人像是相互拼命要将对方勒死一般！
许久，两人都精疲力竭的松开手！
这一抱，仿佛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