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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凤凰钩之毒
江达搀扶着莱爷爷，沈墨搀扶着太公，两后生仔送两老人家回家休息区。
前面的搀扶非常有力度，后面的却怎么看怎么怂了，与其说搀扶，不如说两个人在相互依靠，走到后面的时候沈墨甚至觉得其实是太公在拉扯着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太公家，太公请沈墨在客厅里坐下，又让太婆倒了水，然后让两人去院子里剥毛豆。
沈墨端着水杯等太公发话。这时候叮叮突然钻到沈墨的脚下，绕着他的脚转了几个圈，然后一个起跳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叮叮被太公养得很好，毛发水光滑亮的像上等丝绸，足以见得主人的精心。
这是苏槿的叮叮啊！
太公开口道：“小槿和罗亦中订婚了？”
沈墨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太公曾暗示过让他照顾苏槿的，可是现在结局却是这样的，这让他在太公面前抬不起头来。
“要不是她打电话，我都不知道她居然会做这样的决定！她为什么要嫁给罗亦中？”
沈墨嗫嚅着道：“她没有跟您说原因吗？”
太公叹气道：“孩子大了，主意多了，她哪里会跟我说这个，就连这么大的事儿，也只是一个电话来告诉我结局。你来村里的时候我就想找你问问了，可你一到村子里就倒下，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希望你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沈墨抬头看了一眼太公，一年时间里他衰老的速度让人惊心。他艰难的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猜测，她想要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是，是赑屃组织的人杀了她哥哥，后来，又害了童枝……所以我猜，她是想通过罗家人的力量来向赑屃组织复仇。”
“她就这样抛弃了你？”
这句话让沈墨鼻头一酸，差点没让泪水飚出来！这话基本上是站在沈墨的立场上来指责苏槿的，而这样的话出自太公的口，沈墨鼻酸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为苏槿辩护，“不算抛弃，她也是受害者。”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公的声音变得犀利。
沈墨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高龄老人家解释他们兄弟是如何造孽骗了人家千娇百媚的外孙女，又是如何杀了她的大哥和侄儿。
太公语重心长的道：“我活到这把年纪，一只脚已经入土了，不过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已，你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沈墨被太公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姜还是老的辣，太公三言两语就让沈墨处在了道德风浪尖，稍有一丝不诚心，就落了道德下乘。沈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太公的手段，刚才那句话哪里是维护自己，分明是让自己入局。
可他已经入局，只能乖乖投降。
听完沈墨简单的解释，太公苍老的声音里溢出一丝抑制不住的愤怒，“我可怜的小槿！”
沈墨腿一软，直接就给他跪下了！
太公老泪纵横，“真是冤孽！她的性情比她的曾外祖母还要激烈，我一直就担心她会走入绝境，谁知道果然如此！”
沈墨头重得肩膀都要托不住！太公说苏槿走的是绝境，那这条绝境就是由他们兄弟一手造成的！冤孽二字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沈墨只能说着：“太公，对不起！”
太公摇头，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公才道：“你起来吧。地上凉。”
沈墨咬牙起身，借助着椅子让自己站直了身体，准备着承受太公的任何指责。
太公却问道：“那她现在也很恨你？”
“……是恨的吧。”在太公悲伤的目光下，沈墨沙哑的道：“她在童枝的坟前说过不要再见到我，否则她会杀了我。”
太公又是一声长叹。
“太公……”沈墨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话头，叫完太公之后就接不下去了。
太公挥挥手道：“你走吧。”
“太公……对不起。”
“这都是命……你走吧。”
沈墨转身朝外走去，两腿如灌了铅一般。
出了太公家的大门，江达在门口守着，见沈墨出马立马三步作俩窜过来扶住他边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沈墨轻声的说道。
“那就好……那老人家没事吧？”
“太公？……他，伤心。”
“伤心是必然的。死了大外孙后又连曾外孙也没了。”
沈墨被他一句话噎着了，顿了顿才道：“你怎么在门口？”
“等你呀！莱爷爷说怕太公揍你，让我在门口守着，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将你扛走。”
沈墨苦笑，“没有的事。太公是个很明事理的人。”
“那，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出来是要去看叶子的，人还没有看到呢。”沈墨挣脱开江达的搀扶，“我没事。”
江达跺脚，“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在我面前逞什么强？”
他不是在江达面前逞强，他是在柳家人面前逞强。沈墨苦笑的摇摇头，不管怎样，不能让柳家人看扁了。
“莱爷爷有没有跟你说三仙姑的情况如何？”沈墨问道，本来他想问太公的，但是一出口就被太公饶了进去，后面就光顾着下跪忏悔了，哪里还有角落来交流这方面的信息。
“他没说呃。不过……他说让你多去探视一下三仙姑。”江达边说边呕血，兄弟还在情伤之中呢，他们就开始相逼了么？这年头，有赶死的，还有赶谈恋爱的！
沈墨点点头。
叶子已经醒过来了，听说沈墨在门口候着，表示愿意召见他。江达后脚想跟着进去，被柳玉玲一把推出了门槛，“干什么？干什么？谁准你进来了？”
“我是和我兄弟一起来的！”
“那你就在门口候着！”柳玉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双手叉腰和江达怒目对视！
两人眼看着几乎就要打起来了，沈墨赶紧回头安抚江达，江达却不服，“我不在你身边，万一你又被她们打了怎么办？”
柳玉玲跳脚道：“你当我们是吃人的母老虎啊！”
江达深深赞同，“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沈墨直接捂住了江达的嘴巴，“你在外面等我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柳玉玲眉毛一扬，满面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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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卧床在卧室，沈墨进去的时候她却没有躺着，而是盘腿坐在床上，身体靠着墙壁，两手摆着凤凰指的造型放在大腿上。
沈墨以为她是在动用超能力，顿时脸色一变，“你在做什么？”
叶子睁开眼睛，她那带有家族代表性的婴儿肥脸蛋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迅速的凹陷了下去，露出额头上暴露的青筋，她的眼里一片黝黑，连眼角膜都有黑化的趋势！
这样的叶子让沈墨觉得诡异恐怖得几近妖孽！
叶子又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冷嘲：这男人的心脏未免太小了点儿，然后又想到这也不对，似乎别人恐惧的事情上面他就跟个拼命三郎似的一头撞进去，而众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总能让他大惊小鬼，似乎他恐惧的点儿总和别人不太一样。
思及此，叶子的嗓音里都有了丝丝笑意，她放下手，问道：“你找我？”
“你在运功？”沈墨没理会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时候还敢运功，她这是想作死吗？
“没有。”
“那你在做什么？”
“我在冥想。”叶子慢慢伸直了腿，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要我开口请你坐下吗？”
沈墨睡过的那张床早就被柳玉玲请出去了，现在放了一张大方桌，桌子上面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医药器具，叶子指着的是桌子旁边的大椅子。沈墨一看桌子上的那些器具就头皮发麻，哪里想去坐，只能硬撑着道：“我还是站着吧。”
叶子又是一抹古怪的瞥视，然后耸耸眉，自顾自的躺下了，双手放在腹部上，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样。沈墨总觉得叶子的态度很乖，似乎从醒来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非常奇怪，不再仅仅是以往的愤恨和鄙夷了，她对自己笑的时候，沈墨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感。
这小妞又在打什么主意呢？难道是恨自己差点害死了她，现在在孵着报复的坏水？
沈墨上过她太多次的当，她一笑他就心肝儿颤抖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身体，感觉如何？”
“没有太多的感觉。”
沈墨上前几步，站在床边，犹豫几许，才道：“介意我拧一下你吗？”
“外头已经传遍了，你无时无刻不想拧我的事情，都在猜测你这究竟是恨我呢，还是在用古怪的方式表达对我的爱意。”
沈墨木着脸，坚决不给这传言赏脸，见叶子也没说反对，于是自动伸出了手，附上叶子的面颊。叶子的肤色开始恢复白皙晶莹，可惜她的身体太虚弱，原本黑脸黑皮肤的看着还不那么渗人，现在肤色恢复了，看起来就像个病入膏肓的晚期病人。
沈墨第一次发现，她的脸非常小，自己一只手掌就将她大半边脸都盖住了。
叶子静静地任由沈墨拧着她的脸颊。沈墨用了很大的力气，拧完之后，她的半边脸上的血液被挤开，许久都不见恢复回来，脸色惨中带着黑，非常惊人。
沈墨的喉咙一硬，轻声道：“你的血管在硬化，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对于人类来说，身体的硬化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一般来说肌肉硬化后的下一步就是萎缩，这让沈墨想起某些年过八十身体萎缩成小孩状的老人家，萎缩后的他们不再像个人，倒像是西方文学著作里的某些小妖精，西方人的goblin和东方的小妖精不是一个概念。
沈墨很难想象怒火精灵一般的叶子最后会成那样子。
而且叶子的硬化不在表面，外表看起来她正常得很，起码莱爷爷和太公都没有发现他这个，她的硬化是从身体的最里面开始的。
至于沈墨为什么会知道莱爷爷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要归于某种心灵感应了，他醒来之后看到叶子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叶子很不好了的感觉，那感觉驱使着他去拧叶子的脸，去观察她的血管和神经末梢的反应。他在一次次的拧脸实验里，终于感觉到了叶子不好的源头在哪里。
叶子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沈墨说的不是她而是一条垂死的流浪狗。她甚至拒绝告诉莱爷爷他们这一症状，沈墨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问了之后得到的只是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这种时候沈墨总会有种莫名的愤怒感，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皮笑肉不笑的，究竟是其实她有办法只是不说，还是根本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沈墨心中涌起浓烈的悲凉感，声音中都带上了哀伤，“叶子，你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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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悲凉的给叶子下确诊结果：“叶子，你快要死了。”
叶子睁开眼睛望着沈墨，轻飘飘的道：“我感觉你快要为我哭了。”
“我不想你死。”
叶子轻声道：“你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吗？”
沈墨有瞬间的窒息，然后点头：“我知道，是凤凰钩。”
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很简单。
叶子的身体正从里面腐化，并不是帝王煞的后遗症，帝王煞一定程度上已经凝固被碧血珠和柳录印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解除了，她的身体衰亡的真正原因，是凤凰钩。凤凰钩的毒素正在叶子的体内起作用。
凤凰钩说过，它从来都不是来救命的，所谓的赑屃组织的秘诀武器也不过是世人对他的YY而已。沈墨在左文河的脑海里看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凤凰钩。凤凰钩果然是一种不老神兽，而它长生的原因正在于沈墨这一脉，它需要沈墨家族的血液来维持它的长生，只有他们家族里某些人的血对它的长生有用，而且必须是身体被重创垂死之时的血液——沈墨感觉很邪恶，这样的凤凰钩早已脱离了他印象中温柔无害的形象，变成了死神一般，守在垂死之人旁边等待给予最后一击的角色——而它在饮血的同时也给了被吸血者提供复活体能需要的某些外挂元素，于是凤凰钩和赑屃组织形成了某种共生的关系。
所以，不是人人都可以召唤凤凰钩，它只对于它有用的人有兴趣，更残忍的是，即便召唤出来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住它的毒素。洛迦不可以，所以沈墨在左文河的脑海里看到了洛迦的死亡，和叶子的状态一模一样，所以他才能确定，叶子病发的原因不在于帝王煞，而在于凤凰钩。沈墨血液可以和凤凰钩形成某种共生关系，左文河通过和他长期的换血也拥有了这样的功能，但是叶子不行，叶子在被凤凰钩吸血之前并没有和沈墨换过血，所以现在恶果来了。
至于凤凰钩为什么会看上叶子的血，大概也是因为叶子冥冥之中和沈墨的某种被诅咒了异样的关系有关。但是这真真切切印证了凤凰钩说过的一些话。凤凰钩说过，它不是来救人的，它一直都不是来救人的，所谓的赑屃组织的终极秘密也不是是世人的YY而已。他在叶子还孕育在胎盘里时守在旁边也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它需要叶子的胎盘之血。它从不骗人，它真的不是来救叶子的。
是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很简单，只是沈墨想不通叶子为什么要对莱爷爷他们隐瞒自己的病症。
“你为什么不将你的身体状况告诉莱爷爷？”
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开始败坏了，却严令禁止沈墨向莱爷爷他们吐露半个字，自己在莱爷爷他们面前更是装得若无其事，沈墨是搞不懂这妞到底是思量什么，但是莱爷爷毕竟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饭还多，“说不得莱爷爷他们有办法呢。”
“他们连帝王煞都对付不了，你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话不是这么说。”
“我不是在说气话。”叶子眨了眨眼，多睁眼几秒都能让她感觉劳累，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脆弱的叶子，坚强的人脆弱起来才对动人，沈墨看到这样虚弱的她心中长年累月的愤恨忌惮等等感情早已不翼而飞了。
“我不是在说气话，只是既然他们也没有办法，我又何必多向一个人展示我的困境。”叶子淡淡道。
一个骄傲到不可理喻的人！这身高不足一米五五的姑娘心里究竟住了一个多么骄傲的灵魂！
沈墨长叹了一声，咬破手臂，将流血的手腕送到叶子面前，“你应该需要这个。”
叶子的身体在凤凰钩吸血之前并没有和沈墨换过血，所以凤凰钩的毒素在她身体里生了根，即便是后来莱爷爷给二人换过血，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济于事。
叶子现在是连水都不能喝，只能喝沈墨的血，她要依赖沈墨的血来压制体内凤凰钩的毒素。
二人之间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