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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永元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来时，江平长出一口气，看向神色依然很茫然的何夫人，又抬抬手让衙役把另外两样东西给拿了上来。
等三样东西，都摆到何夫人面前时，她眼底原本的怔忪，突然像是被刺了一下，陡然瞳孔缩了缩。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以至于众人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
江平又让衙役把白布掀开，彻底露出王永元的脸，此时何夫人原本温和的脸，骤然狰狞了起来，双眸瞪大如铜铃，眼底血红一片，死死盯着王永元的尸体，嘴里发出咕哝声，看起来骇人而又可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这样的反差给众人的冲击力太大。
此时不仅江平，连边上的王思礼也震在了原地，坐直了身体，手指了指那何夫人，眼睛却看着江平问道：“她......她这是怎么回事？”
江平没有理会他，眼睛只是盯着何夫人。
“该死……该死……该死……”何夫人喉咙里发出这么反复的几个字眼，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碎尸万段。
众人都被她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后脊背都蹿起一股寒意，冷得发寒。
像是根本想不到如今这么浑身都充满了地狱般的暗黑气势的女子，竟然跟先前那么温婉的女子竟然会是同一个人，这根本……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嘛。
“江......江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陈敏柔也被何夫人那恐怖如斯的眼神给骇到了，连连后退几步，生怕眼前这人会将她拖入万丈深渊一般，抖着声音问道。
“这件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当年王永元，刚刚过弱冠之年，对吗？王大人。”江平突然看向了王思礼。
王思礼愣了下，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何夫人此刻这模样，竟是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是啊，本官是让你查案子，怎么牵扯到王永元身上去了？”
“也是，为什么会牵扯到，恐怕王大人你也记不得了，毕竟，像是何夫人这样的情况，在这十多年来，怕也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那就让我来从头开始说起吧。”江平说这些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何大夫，他似乎也知道今日的事怕是躲不过了，此刻只是死死楼主暴躁的何夫人，低声温柔的安抚着，看得江平眼眶发热。
江平快速偏过了头，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十年前，徐莲青，也就是如今的何夫人，刚刚及笄。”
王思礼本来不以为意，突然听到“徐莲青”三个字，突然猛地看向了何夫人，脸色变了变。
江平并未看他，继续道：“何夫人刚刚及笄那年，随着父亲来万年县卖些女红贴补家用，只可惜，被虽然刚刚弱冠，却早已在万年县恶贯满盈的王永元王大公子给看到了抢了去，徐父人单力薄，虽然奋力挽救，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夫人被抢了去。翌日，何夫人再被送回去时，已经失了清白。他们去告，却没人敢受理……”说到这，江平看了一眼王思礼，王思礼被他看得脸上火辣辣的，怒了怒，可到底没敢喊出声，他想继续听江平说下去。
“何夫人只好认了，可没想到的是，一个多月后，何夫人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何夫人当时年纪小，一辈子都被这么一个畜生给毁了，她气不过，就想跟王永元同归于尽。于是，她就跑到了王府外……只可惜，她没能抓到王永元，反而被当时的王老夫人一碗红花给灌了下去，并被乱棍打出了王府……我是不知道当时何夫人是怎么回去的，可她回去之后，就跳了河，河水那么凉，当时又是冬日，她这么跳了下去，是必死无疑的。可大概是她命不该绝，恰好遇到了当时去徐家村出外诊的何大夫，是何大夫救了她，只可惜，人虽然救活了，但是何夫人以后也不能再生孩子了。”江平说到何大夫的时候，何夫人原本狰狞的面容突然闪过一抹温和，可随即被更暴躁的情绪取而代之。
江平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后来，何大夫娶了何夫人，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恐怕之后只有何大夫慢慢发现了何夫人是不对劲的，她偶尔会像是发了疯似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促成这些的因素，大概有三点，一个就是王永元这个人，一个是红花，一个就是孩子……发现了这一点的何大夫，就把药铺所有的红花都藏了起来，很少出售，即使出售也不会当着何夫人的面，也避免她在想起王永元这个人。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就在何大夫觉得一切都好的时候，何夫人突然有一天告诉何大夫，她怀孕了。知道她心理问题的何大夫不想让她失望，就顺着她，说她的确是有了身孕，一切都顺着她……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何夫人有一天外出时，却遇到了王永元。这个十来年前毁了她一生的人，于是，从见到他的那天晚上开始，何夫人被压抑的噩梦又再次冒了头。”
江平看着何夫人，对一直闭着眼面露痛苦的何大夫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这种情况，叫做第二重人格，是一种严重的心理障碍，若是早期能够疏导的话，也许……”江平突然住了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提。“第二重人格与她的主人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她会因为触发点，而让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主人格更不会记得这一点。相信何大夫应该知道这种情况，她的第二人格出现过后，主人格并不记得。”
何大夫哑然苦笑一声，才动作极缓地点点头，苦涩难言。
江平继续道：“她见了王永元之后，没想到王永元完全忘了她，还妄想再次调戏她，这触发了何夫人的第二人格，并一日日更加严重……直到，第一个受害人出现，她想要打胎，孩子，是何夫人梦寐以求的，可这些人，却根本不珍惜，她恨，她怨，所以……她要杀了她们……甚至想要让她们亲眼看看被她们无情无义抛弃的孩子……”江平有点说不下去，堂外的众人也沉默了下来，无声无息的，有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不住的抹眼睛，有认识何大夫与何夫人的，更是眼眶发红，但是知道何夫人的确是杀了人，他们又说不出话来求情，只能沉默。
江平深吸一口气，朝衙役摆摆手。
衙役把东西打开，正是三个已经干瘪了的刚刚成型的婴儿。
何夫人看到这些孩子，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道：“我的！我的！还给我！还给我啊——把孩子还给我啊——”癫狂的身影可悲而又可叹震动。
何大夫眼眶发红地拦着她：“阿青阿青，你别这样别这样……”他不住的安抚着，一声声唤着，何夫人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眶一直暴突着瞪着他们。
这件案子到这时大概已经落下了帷幕，江平看向王思礼：“这么多年了，王大人依仗权贵为王公子善了这么多次后，你可曾想过，那些被王永远欺负过的人，她们的人生将会怎样？她们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王思礼先是怔了怔，脸色闪过一抹恼羞成怒的不悦，怒不可遏的说道：“既然如今凶手已经查到了，那就可以立即让她画押，然后问斩。”
江平说道：“王大人，大唐律法哪条规定了，疑犯认罪后，就可以当即问斩的，一切还是得按流程来才是。哪怕凶手罪大恶极，要尽快处决的，也需要等皇上御批以后方才可以行刑。”
“有什么好等的......”正当王思礼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只听门外面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