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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地道：“我都告诉你。”
“什么！”汪辉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刚咬进嘴里的半只包子也喷得到处都是。
不光是他，有份儿听见的人，全都惊异死了。但这惊异很快变了味儿，说是惊吓可能更贴合实际，还带着许多鲜明的鄙夷、恶心，乃至一种微妙的恐惧。
林建军皱紧了眉毛，既很不悦，也很难理解：“卢薇薇喜欢女人？”
雷诺点了一下头。
林建军脸上的不悦便更深了，皱着眉毛直摇头：“早就听人说模特圈是外表光鲜，还真是什么人也有啊。”
雷诺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巴。这种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确实不太符合他们的人生观吧？像汪辉这样的年轻人都很抗拒，更何况是林建军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恐怕要他接受卢薇薇喜欢女人，还不如让他接受卢薇薇其实是外星人还要容易些。
想一想，便也只是道：“罗潇潇希望我们能替卢薇薇保守这个秘密。毕竟人已经死了。”
林建军还是大度的：“这个可以让她放心。只要不影响我们查案，这种私人的事，不会到处张扬的。我们是刑警，又不是娱乐记者。”
“笔记本儿已经送到余同那里了。”雷诺说，“罗潇潇删掉的并不多，只是一些照片，还有卢薇薇的日记，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出来。”
林建军点点头。
“还有，案发当晚跟原莉娜聊天的福山农夫，就是罗潇潇。”
这一点，大家也不怎么惊讶了。既然笔记本儿在罗潇潇的手上，这也不难想到。
“她说，那天拿回卢薇薇的电脑，也是一时好奇。但是没有想到，卢薇薇的OICQ自动登录了。她一看，又是一个从来没看到过的OICQ，里面又只有一个好友，就更好奇了。所以她就试着跟对方聊起来，想要看看，卢薇薇都跟她聊了些什么。”
汪辉随即哦的一声：“原来是这样儿啊！我们还以为假福山农夫是想从原莉娜那里套套口信儿，看看卢薇薇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其实罗潇潇当时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原莉娜，只不过是想知道卢薇薇在隐藏什么。”
雷诺：“嗯。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不知道的。不过聊着聊着，罗潇潇也是灵光一闪。她太了解卢薇薇了，觉得卢薇薇很有可能会用这种方法接近原莉娜。但是她又不好过度地旁敲侧击。”
林建军：“嗯，这是自然的。因为卢薇薇其实是知道原莉娜的，所以当然不必去问那些个人资料。罗潇潇如果过多地问这些，就会引起原莉娜的怀疑。可是不问，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原莉娜。”呵呵一笑，“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语音聊天。”
雷诺：“对。她也见过原莉娜，只要听到声音，就能确定。而她自己则用了一个变声软件——虽然原莉娜未必对她有印象，但还是以防万一吧。接着，一旦确定那就是原莉娜，她就干脆顺水推舟，多做些了解了。”
林建军笑着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儿原来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却想得太复杂。”想想又补道，“不过就算假福山农夫跟凶手没什么关系，也仍然不妨碍之前两个凶手的推断。卢薇薇尸体上的致命伤，以及被砍掉的胳膊，仍然可以说明一个凶手更为专业，而另一个凶手经验不足、且很可能跟死者是认识的。”
“此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雷诺说，“是跟李天成有关的。”
林建军愕然地抬起头。
太阳又下山了。
李天成坐在办公桌的后头，眼睛却出神地望着窗外。城市里的太阳好像落得比乡村里早。明明还五点不到，就只能从林立的高楼大厦间，隐隐约约地看到桔红色的太阳，还有它周围那一起泛着微红的云霞。
又是一天过去了。
妻子离开他已经两天了。
无论是公司里的电话，还是家里的电话，还是他的手机，全都没有妻子联系过的痕迹。一想起这个，他就忍不住从喉咙里渗出一丝苦涩。虽然有很多次，他都想打破妻子临行前的要求，主动去联系妻子，更想要直接去找她。他想一直走进她的办公室，紧紧抱住她。就算这样不行，至少也可以在公司楼下等她，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
但是所有的想法总会在最后一刻被自己硬生生地压下。
有一次，他甚至真把车子开到了嘉信楼下。他知道妻子是一个很守时的人，每天都会提前十分钟到公司。可是就在时间快要到的时候，他还是赶紧将车子开走了。
因为他真地太了解妻子了。
他们从大学时代就在一起，经历了毕业以后，人生里最困苦的时期。曾经，两个人兜里的钱加在一起也只够买一只盒饭，最便宜的那种。谭晓敏笑着用筷子一划，把所有的菜和三分之二的米饭都给了他。她说她最近太胖了，套装都穿不上，应聘的时候不好看。那个时候，李天成就在心里默默地说：他要永远记着她的好。
后来他的公司上了轨道，老实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让谭晓敏在家做太太。男人，总会有那么一些大男子主义。他想要让他心爱的女人多一些享受，少一些劳累。他愿意自己挣钱，她来花。
但是谭晓敏还是在嘉信做了下去，从一个普通的职员一直做到今天。
做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性，李天成明白这其中要受多少的苦楚和压力。
中国其实还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革了封建制度的命，但从来没有革了封建思想的命。尤其是在职场，越是往高处，女性的生存空间就越狭小和恶劣。所以想让谭晓敏做太太，并不是质疑她的能力，只是舍不得她那么累。
那一段时间，他也很困惑。她又不爱花他的钱，她也不掺和他的事业，连买房子的钱都是一人一半——他还能给她什么？她想要他的什么？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口：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谭晓敏一脸你问得真奇怪的表情：爱你啊。当然是爱你这个人咯。
李天诚忍不住笑：这个我当然知道。
他们夫妻在一起，一向都是坦诚并着信任——只除了一件事——而且，也都不是什么喜欢飘在云端里，两脚永远不着地的人。
只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图点儿什么的。他老老实实地说，只有物质没有感情是不行的，可是只有感情没有物质也一样不行。
当初他们出来打拼，家里那么催着结婚，也没拧得过他们，不就是因为他们自己早就达成共识：不能养活自己，还谈什么结婚。别说不结这个婚了，还得分手。谁也别祸害谁。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拼了。于是有今天。
谭晓敏觑他一眼：我说孩子他爸，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李天诚：啊？
谭晓敏却一下子戳穿他：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天仙儿一样的女人，满口满脑都是对你的爱，绝不跟物质沾上一丁点儿的关系？
李天诚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有点儿局促地去抓住女儿胖嘟嘟的小手，捏来捏去。
谭晓敏也去逗还没长牙的女儿，跟她说：爸爸是大笨蛋。
女儿就吐着满嘴的泡泡，跟着一起瞎笑。
谭晓敏语重心长：咱也是奔三儿的人了，可千万别相信这种言情小说的东西了。
当然是图你点儿什么的，图你很多。谭晓敏笑着说，不图你的钱，是因为我自己挣得到钱。不掺和你的事业，是因为我自己也有事业。还有这幢房子。她抬头看看，呵呵直笑，你怎么尽想着我也出了一半钱，就不想着还有一半钱是你出的呢？我一个人买得了这么大的房子吗？
你光看到这些细枝末节，可是你不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东西，那才是我想要的。
我要你这个人。不仅仅是什么爱不爱的，是你这个完完整整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李天成怔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谭晓敏有点儿不自在地抱起女儿：是不是被吓到了？本来以为我还挺无私的，结果却是独占欲这么强，这么贪婪的人？
李天成又淡淡地笑出来，把她和女儿一起抱在怀里。他轻声地在她头顶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爱一个人爱到极点，就会想要她（他）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给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百分之千的纵容，百分之万伤害自己的权利。但是，只有唯一的条件，也是无可撼动的条件，是必须要做到的。他（她）也必须只属于她（他）。
而他正是在这唯一的条件上，伤害到了妻子。
只要一想起这一点，李天成的心脏就在抽搐。他除了自己就没有可以给谭晓敏的了，是他亲手危害了自己唯一的资本。
这原本也是比任何选项都坚韧的羁绊，可一旦出了问题也会比任何选项更脆弱。
这世上在一起的人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