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混乱(四)

叶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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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建军静了一下,很老道地问:“以梁家宽的脾气,他能就这样过去了?之后,总是需要发泄一下的吧?”

    汪辉也觉得必然是这样。没能撒到纪月红那些人的头上,关起门来,回到家里,那就只剩下女人了。

    他看向女人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一丝同情。

    “他怎么对你的?”林建军的声音变得缓慢起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女人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起来。她的双手一直放在桌下,紧紧地捏在一起。忽然她一口气冲出来,又像是咳出来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出了眼眶。那么快。

    她起先还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但没有声音的痛哭,只是让表情变得更扭曲。

    林建军看得心口好像被人下死劲儿地揪着,闷得厉害。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不丢人。想哭就哭吧。”

    女人便像是得到特赦一般,啊的一声扯开喉咙。

    什么叫哭?

    像女人这样就叫哭。不是哭天抢地,嚎啕不休,就是坐在那里一口气哭完,再抽一口气接着哭。不想说话,不想动,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哭上。眼泪像是流不完,声音却先嘶哑。

    汪辉听得久了都觉得怪惨的,好几次想逃跑。

    林建军吩咐汪辉:“去倒杯热茶来,再打条热毛巾。”

    汪辉得到这一句,也像是得到特赦,连忙一口应下,转身就走。把审讯室的门关上,他就忍不住深深地舒一口气。跑到隔壁监控室,果然,雷诺也正在那里看着现场直播。但意外的是,雷诺竟然很平静。

    倒把汪辉愣在门口。连他都觉得不好受,他还以为雷诺搞不好要哭鼻子。

    一会儿,雷诺感觉到汪辉的视线,转过头来:“辉哥?”

    汪辉顿了一下,但也不觉得这算什么,便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看你的。”说完,便匆匆地跑去刑警队大办公室,泡他的热茶,打他的热毛巾去了。

    大办公室里也没什么像样的茶叶。一开茶叶罐子,里面只剩碎的。重新撕开一包,茶叶没见着,一股霉味先飘出来。汪辉挠挠头,想起上回发现纪月红的尸块,整队吐得没食欲时,买的一大包柠檬片还有,连忙翻出来,放足好几片泡上一大茶缸。毛巾倒是现成的,倒了一盆热水,绞完又绞。

    正想端上茶缸,拿上毛巾走人,却听身后响起雷诺的声音:“把热水直接端过去吧,让她洗把脸。”

    汪辉一想,可不是嘛。便笑了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雷诺帮他端着脸盆,走到监控室前便停住:“辉哥,一会儿你帮我问个问题。”

    汪辉:“嗯?”

    听雷诺说完,汪辉更觉得奇怪了:“干嘛问这个?”

    雷诺把脸盆递给他,只是道:“麻烦你了。”

    汪辉便也没有放在心上,笑着说:“自己弟兄,用得着这么客气。”便回去审讯室了。

    女人就着热水狠狠地洗一把脸,将热毛巾整块地捂在脸上,擦了又擦。再拿下毛巾的时候,整个脸都是红通通的,倒反衬得两只眼睛红肿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汪辉把泡得香香的柠檬茶推过去,女人哑着嗓子说声:“谢谢。”小小地喝了一口。

    等定一定神,女人便放下茶缸脱掉外套,开始解里面衣服的扣子。汪辉又惊诧又莫名其妙,正想阻止她,却见女人解的只是领口,然后用力地扒开。

    只见脖子上交交叠叠乌青的指印,比她脸上的肿痕吓人多了。

    这还不算完。女人卷起两边袖子,手腕上、胳膊上也是乌青、发紫的指印。捏她的人像是长了不止十根手指,想要把她身体里的血从毛孔里活活挤出来似的。

    “这,这都是梁家宽干的?”汪辉瞠目结舌,磕磕巴巴地问。

    旁观者的神色凝重起来,当事人的神色却轻松起来了。

    女人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之前的各种古怪、扭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泄过后的安祥:“他就喜欢这样。从我嫁到他家的第一天起,他就这么来。”

    “他特别喜欢掐脖子。”

    “你们知道,就是干那事儿的时候,”女人一边说一边比划,“他骑在我身上,然后双手往死里掐。”

    “他从来不用皮带那些东西,就是要自己动手。他就喜欢看你被他捏得动弹不得的样子。”

    “我刚嫁给他的时候,是真怕啊!”

    女人嘴里说着怕,却笑出来。好像那不是很可怕的回忆,而是很可笑的回忆。

    “第一天晚上,我吓死了!从来不知道还能这样的。”

    “好几次喘不过气来……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闭着眼睛乱打、乱抓,他就这么死按着我的手。”

    “力气可真大。一只手就能把我两只手按住。”

    “他以为我跟前面的男人有过,一个劲儿地骂我是破鞋,是二手货。”

    “呵呵……”

    “后来发现我不是,也有段时间对我还不错。”

    “但是啊,唉……狗反正是改不了吃屎的。”

    林建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汪辉都在一阵一阵地反胃。长达十数年、几乎是全方位的暴力、虐待,光是想一想,都会头皮发麻。怎么能受得了呢?

    “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汪辉问。

    “离婚?”女人的反应都可以算得上诧异,“怎么离啊?离得了吗?”

    汪辉皱着眉头道:“怎么离不了?现在这年头,离婚算什么稀奇事!”

    女人不说话。但神情分明是不愿意、也不赞同的。

    汪辉便退一步:“那也可以报警啊!”

    女人:“警察还管这种事?”

    汪辉一时语塞,自己也觉得怪没劲儿的。

    “至少也可以跟亲戚、朋友说说,让他们劝劝梁家宽也是好的吧?”他低声地说,“哪怕跟邻居说两句也行啊!”

    女人摇摇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跟他说跟你说的。”

    汪辉彻底无语了。

    女人的态度可谓是典型中的典型: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往往采取隐忍不发的态度,甚至积极帮助施暴者掩饰。如果不是这次梁家宽出事,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发现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更可怕的是,如果他对自己的老婆都是这样,那又会怎么对待他根本看不起的纪月红、柳莹之流?

    一想起纪月红,林建军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一阵发紧。之前那一闪即过的怀疑,又不可抑制地突然冲出脑海。

    纪月红很有可能死于“碎尸魔”之手。依照他们的判断,凶手应该是一个暴躁易怒与冷静自制并存,充满矛盾的人。凶手作案的四大要件:一,具备分尸的技术和成套的工具;二,一个合适的、不被打扰的分尸场所;三,一辆不起眼的车,方便抛尸而不受人注意;四,平稳的心理,很有可能得益于常期积累下的经验。

    这四大要件,梁家宽都可以满足。他是一个资深的厨师,刀功不必怀疑。他的小厨房闲人免进。特别是准备汤底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整夜地关在小厨房里。面店里就有一辆拉货的半旧小面包车。当然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宰得一手好牛。梁奶奶面店三代以来都是自己宰牛。很多人都知道,他家宰牛的本事就跟他家店里的面一样无人能及。

    自从梁家宽接手面店,这些年来,他宰过的牛还数得清吗?

    虽说宰牛不比杀人,可是……那也只是站在正常人的立场。如果他真的是“碎尸魔”,这根本就不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何况杀人这种事……林建军有点儿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当刑警越久,就越会发现,杀人真的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难。第一次得手以后,会越来越顺利。梁家宽有多年的宰牛经验,无疑也会比一般人更容易上路。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能确定受害者们究竟是如何被杀死的。尸块的血量很少,她们应该被放过血,外伤却少得可怜。这意味着她们几乎没有抵抗。可是就算是女人,也不可能乖乖等死。

    郭达开曾经推测过,凶手可能使用了人体会很快代谢掉的药物,先让受害者失去抵抗的能力。这样,即使尸检也不会检测到药物。

    那么梁家宽是不是用了这种方法呢?或者他另有绝招?

    总之,如果他连数百斤重的牛都可以轻松料理,何况是娇小柔弱的女人。

    不仅如此,纪月红死亡当晚,亲口和小姐妹们说过,是要去见一个客人。而从纪月红在面店里说过的那些话来看,很显然梁家宽也是她的客人。熟客。

    更重要的是,如果梁家宽就是“碎尸魔”,那他的女儿……

    林建军的心颤抖起来。他忽然回想起在天香苑时,梁家宽对他流露出深深的恶意。

    他觉得梁家宽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梁家宽?为什么会对他的女儿下手?为什么他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