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篇(十)

泓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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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女子从外归来,顾不上放下药箱径直向幼子的屋子去了。

    轻轻推开门,却是微微一愣——屋子的主人并不在屋中。

    焦虑一闪而过,但沉思心念一转,转而踏步向主卧去了。

    这番推开门,或明或暗的油灯之下,却是看到丈夫正半睡半靠在床上借着灯火看着书简,其旁,却正有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人儿将头压在父亲怀里睡得正香。

    一时有些失笑,放下药箱来走上前去,贴着床沿坐在丈夫身侧,弯下腰在幼子额头宠溺的落下一个吻去,轻轻揉揉孩子的小脑袋,轻轻笑道:

    “怎么跑到这睡了?不是成天嚷着要做男子汉才自己搬出去的吗?”

    将手中书简搁在一旁,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趴在身上睡得正熟的孩子,继而往里挤了挤给妻子腾出点地方小声问道:

    “出诊如何?”

    微笑吻了丈夫一下,压低声音道:

    “事出突然,一直止不住血,所以才耽搁到这会了,我先去洗漱,你别把孩子闹醒了……”

    紫晍再次回来时,丈夫已经移到里边睡去了,四仰八叉的孩子在靠外边些的地方干脆睡成了一只小八爪鱼,张了个“大”字就差要趴满整张床了。

    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边伸出手去想挪挪孩子一边低声道:

    “这傻小子,是不是又怕黑才……”

    正在里间看书的男人见妻子正意图将孩子翻过来,不由赶忙伸出手去挡了一下妻子的动作继而轻轻摇了摇头。

    微微一愣,紫晍瞬间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不由掀开被子看了看——孩子身后的伤一入目,女子狠狠抬首向丈夫瞪了一眼,转过身取药箱去了。

    女子医术高超,上药自也是轻而易举,由始至终孩子倒是睡的沉沉,唯有靠里边些的男人静默而视只言不语。

    上完药,拉开被子挤上床,侧过身来轻轻揉了揉幼子的额头还是没忍住挤兑了丈夫一番:

    “动手也不见个轻重,今天可是天儿的生辰!”

    有人自知理亏,是以只是伸出手想揉揉孩子的额头,轻轻拍开丈夫的手继而冷冷刮丈夫一眼,小声道:

    “少碰,在私塾里当先生也就罢了,回来还要动不动戒尺规矩的,改明儿你是不是还要拿起戒尺指点我一二?!”

    “婉儿……”

    男人近乎无奈的唤了一声。

    冷哼一声,女子转过目光去懒得搭理丈夫,叹口气,伸出手去将妻子和孩子一并搂住,男人低语沉沉道:

    “是为夫错了……”

    女子继而冷哼,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大有无奈道:

    “那你欲如何,不若为夫这会去取了戒尺叫你打回来?”

    “噗嗤!”

    见及丈夫神色大有无奈更兼话至如此,女子不由是蹦不住笑了出来,这番笑了一阵,她近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知道的,萧焕,我二人弃了那仙君的身份下至凡来,却不就是希望这孩子能……”

    她话说到这儿,轻轻,轻轻抚了抚幼子尚且稚嫩的脸颊,不语了。

    奕天奕天,神采奕奕,高高兴兴的每一天啊。

    搂着妻儿阖上眸来,许久,男人缓缓点了点头淡淡道:

    “为夫明白。”

    我弃了那晓白山的掌门人,弃了那谛君之位,弃了那刑罚之司的身份,却不过就是希望……

    一世一双人,吾儿幸长成。

    但好像,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的,男人蹙紧剑眉想,他缓缓睁开眼来,眼前妻子已经搂着孩子渐渐睡熟了。

    罢了,罢了……

    再一次深深阖上双眸,又哪有什么不对的呢。

    ……

    次日清晨,孩子从睡梦中醒来,天光已经亮透了。

    惨!

    他蹭的一声坐起身来,牵连到身后的伤口不由疼的皱了皱眉,睡过了,又要挨爹骂了!!

    匆匆忙忙跳下床来穿好衣服跑出门去,推开房门,却是一愣。

    娘正坐在院中哼着小曲手中织着毛衣,而爹凝神静气静默立在不远处的树下,此时笔直而立身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气旋卷起了院落中的碎叶。

    “哎?”

    孩子傻傻揉了揉眼睛咦了一声,男人倏然睁开眼向他瞧来,围绕在身周的落叶也在刹那间缓缓飘落随风而散了。

    好奇与惊奇夹杂在一起,孩子“呀”了一声向父亲那边奔了过去连声道:

    “爹,怎么做到的?!”

    青衫的人儿悄悄跟妻子对望了一眼,继而面无表情低下头来看着幼子一本正经道:

    “适才有风。”

    奕天哪能相信这样的托词,不由刷的上前揪住父亲衣袂道:

    “才不是,您骗我!”

    男人无奈摇了摇头,决定一时不搭理他,迈步向妻子那边走去想喝一口水。

    “哇呀呀!”

    怎奈有人像只章鱼一样挂住他不让他动弹,挑挑眉,低头向幼子看去淡淡道:

    “爹要去喝水。”

    顿了顿,见抓住自己的小人儿却是抓的更紧了,不由又道:

    “不许耍赖。”

    不答话,只是气鼓鼓抬头和父亲四目相视。

    见这孩子依然没有松手的打算,面无表情低着头淡淡道:

    “怎的,看来身后是不疼了?”

    抓着他的小人儿迟疑了一下,然而目光四下一张望,却是照旧紧紧抓着父亲不松手继而嘟囔着嘴抬起头来。

    见他这番模样,面无表情的男人片刻沉默,却是伸出手去将幼子“唰”的一声抱了起来,但这回面上倒是隐隐填了丝微笑道:

    “起晚的又不是为父,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

    话说到这,把孩子抱在怀中象征性的拍了两下道:

    “自己起晚了错失机会还敢,叫爹看看是不是不疼了?”

    “啊!爹,别别别……”

    被爹爹抱在怀中逃无可逃,一时咯咯笑着躲了躲转过头向母亲求助道:

    “娘!救我!”

    正在织东西的女子失笑向眼前一大一小看去,继而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闹吧,反正等会邻里又过来敲门娘是不去开门。”

    言下之意很明白——大早上起来你俩就在这“扰民”。

    一大一小相视一眼,男人看了怀中孩子好一会儿,继而含着些许笑意问:

    “昨天给娘备的礼物呢?”

    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如若骤然被放了气般,小人儿有些泄气蔫了一般道:

    “没……没能抓到……”

    抓了一整天都没能抓到……

    “哦?”

    看着怀中幼子瞬间蔫了下来,男人揉了揉怀中孩子的头将孩子放了下来正色道:

    “那这样,你若能把娘一起叫出去,爹就陪你们一起去抓好不好?”

    “当真?!”

    抬起头来看着父亲。

    也不答话,只是带着些许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哈”的笑了一声,小不点转过头去连声大叫着“娘”继而跑过去黏妻子了。

    有风拂过,青衫的男人就这样负手瞧着院落中的一切一切,继而他突然敛了笑意冷冷抬起头向蔚蓝天际深深瞧了一眼。

    “爹!你快来,娘说她愿意……”

    不远之处,恰在此时传来了幼子的呼唤。

    轻轻阖眸,继而睁开眼默然向眼前妻儿看去,似乎是有那么一刹那的犹豫的,然而到底还是毅然决然迈开了步伐,向眼前此情此景中走去了……

    故在,如梦似幻又如何?

    故在,镜花水月又如何?

    故在……皆因这黄粱一梦,本乃吾心之所向,乃吾神之向往啊。

    ……

    磨磨蹭蹭待到三人出行时,日头正高。

    夫妻二人慢悠悠走在后面,小不点则像只猴精似得动不动窜入这个草丛那个树灌。孩子啊,他们总有无穷的精力与足够强劲的好奇心。

    “娘,你尝,可好吃了!”

    脏兮兮的小脸捧着适才所摘的野果子凑到眼前来了。

    女子正在同丈夫说话,转过头来却不由失笑,孩子手中的果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摘来,沾着一手的泥点让仙医出身的女子骤然有些哭笑不得。

    但这幼子的一番心意……

    心念一转,蹲下身,将脏兮兮的幼子托抱起来努努嘴向丈夫那边示意道:

    “爹爹适才说他想吃~”

    “哦!”

    被抱在怀中的小不点瞬间来劲了,转过头去将手中脏兮兮的果子往父亲面前一摆大方道:

    “爹,都给你!”

    止步,负着手的男人略有几分无奈的向妻子看了一眼,下半刻却也不说话,慢悠悠俯身凑到幼子手边尝了尝这“泥巴果”。

    “好吃吗?”

    有人满含希翼的瞧着他。

    面无表情嚼了会,淡淡:

    “有点甜。”

    这倒是句大实话。

    “会吗?”

    孩子嘟囔着又往自己口中丢了几颗,看的母亲直皱眉,女子张口正要说孩子两句,突见孩子似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搂住母亲问:

    “娘,你昨天去哪儿了?”

    瞧着幼子今晨换过的一身干净衣裳又……女子有气有笑刮刮他的小鼻子道:

    “娘去给小魔王洗衣服了。”

    “啊?”

    小不点在母亲怀中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揉了揉身上脏兮兮的地方小声低语道:

    “那都怪它们,您要在的话爹爹就不敢打天儿了……”

    这却是告状呢。

    不由是“噗嗤”一声笑了,拿额头碰碰幼子的额头,女子假意板了脸道:

    “课都敢逃了,娘也觉得爹爹打的对。”

    瞬间耷拉了脸,满含委屈的看着母亲。

    微笑着将他抱紧了些,亲了亲幼子的额头柔声道:

    “好了好了~那不然天儿监督爹爹,看爹爹什么时候不去上课就告诉娘,娘替你收拾他好不好?”

    极为高兴的点了点头,却似乎又想起什么向父亲那边看了眼凑近母亲耳边低声道:

    “大牛以前说,先生若是什么时候真不上课了,那太阳就要打西边出来了。”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知道孩子声音压的再低丈夫肯定也是听全了的,不由抬眸向丈夫那边看了一眼。

    青衫身影是面无表情俨然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总之,你就憋出内伤吧,女子心里美滋滋的想。

    她伸手宠溺的摸了摸怀中幼子,心底深处却总有一分怪异的感觉。

    这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却又是什么呢?

    然而曾几何时,这却不正是她求所不得的一切一切吗?

    一念至此,便不由微笑着将怀中幼子更加抱紧几分向丈夫那边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