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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军9-2
裴家小楼还是一片死寂,魏远志从大门走进来,除了看门的,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好似以前一屋子香水女人的热闹是一场梦。
裴玉珏精神好了很多,正在书房里写字。
又是一股扑鼻的墨香,魏远志走进来,心头那个念头愈发清晰。
“琥珀好点没?”
“好多了,我们把她关在房间,老爷子没去诊所,在家守着她。”
裴玉珏放下毛笔,“幸亏去得及时,要不然我儿子回来非得跟我拼命!”
“谢谢裴爸爸。”魏远志凑上来看了看,裴玉珏抄的是心经,字特别漂亮。
“我让厨房下点饺子,你一会陪我吃两口,你要是喜欢,饺子你带回去,厨子都带回去也行。”
魏远志没来由想起因为吃这顿饺子遭了的罪,全身隐隐作痛,赔笑道:“厨子我可不敢要,带点饺子回去解解馋就成。”
“一想起上次的事就来气!”裴玉珏敲敲桌子,“你别光惦记着吃,琥珀那脾气,关起来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魏远志又蔫了。
他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请出胡麦麦这个凶神恶煞。
裴玉珏叹道:“你也别怪我们不伸手帮你,我家是生意人,忌讳的事情多,带丧的女人……”
魏远志苦着脸点头,“我懂,我懂,裴爸爸,这些年太麻烦您了。您要是想推迟婚期或者退婚,我们没二话。”
他可不敢替琥珀和裴醒做主,自知也做不了这个主,就是以退为进,顺便来探个底细。
裴玉珏怒道:“你说什么呢!你当我们裴家是什么人!”
魏远志悄然抖了抖,不敢吭声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办事能不能过过脑子。我要是想退亲,根本不用大张旗鼓跟你去救你妹妹。”
“谢谢裴爸爸,裴爸爸我错了……”
裴六爷端着饺子走进来,哈哈大笑,“老九,你就别训他了。他这磨磨唧唧的脾气不都跟你学的吗。”
裴玉珏冷哼一声,“行,都怪我!”
裴六爷放下饺子招呼两人,魏远志肚子咕咕直叫,三人扯开椅子围坐下来,很快就吃个精光。
裴六爷不时打量魏远志,对他风卷残云的表现看来十分满意。裴玉珏没什么胃口,裴六爷自己没吃多少,一大盘全填进他的肚子。
裴六爷端饺子奉茶的殷勤,就连裴玉珏都没享受过几回,只是这种殷勤也不时谁都能消受得起,裴玉珏猜出裴六爷有什么其他打算,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魏远志抹抹嘴,赔笑道:“六伯,我有件事想请您张罗。”
这可奇了,裴玉珏和裴六爷交换一个眼色,裴六爷还没开口呢,这小子反过来找事,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裴六爷笑道:“难得你开口叫我帮忙,你说要张罗什么,你的喜事还是琥珀和裴醒的喜事?”
“裴妈妈已经走了这么多年……”魏远志有些慌张,“您看,我这里有个合适的人选。”
裴玉珏脸色一沉。
裴六爷使个眼色让裴玉珏镇定下来,好声好气道:“还知道惦记你裴爸爸,他没白养你……”
裴玉珏重重咳嗽,看来忍不下去了。
裴六爷赶紧正色道:“好孩子,你说这个合适的人选是谁?”
魏远志被裴玉珏吓得够呛,语无伦次道:“我家的,我家刚刚从上海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你们发现没……对了,她叫胡麦麦……”
“她长得漂亮关我屁事!”裴玉珏拍案而起。
“我,不,六伯,裴爸爸这些年一直孤零零的,您难道不替他操心吗?”
“没大没小,我用不着你来操心,你操心自己吧!”裴玉珏走到书案前,继续提笔写字。
魏远志欲言又止,垂头丧气起身。
“站住!”裴六爷笑了笑,“你去厨房拎点饺子回去。”
“谢谢六伯,谢谢裴爸爸。”
魏远志微微躬身,逃也似地走了,饺子都没顾上拎。
裴六爷走到书案前,手指敲击在纸上,笑道:“小魏说得对,你还是娶一个回来当门面,你自己省了麻烦,我也懒得每次跟人解释。”
确实不好解释,他有三个姨太太,外面女人一堆,人说裴六爷身体壮,裴九爷靠边站,连口汤都喝不上。
裴玉珏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没有女人,娶回来一个当摆设,你不怕麻烦我还嫌碍眼呢!”
“这还不好办,我那有的是女人,你挑一个顺眼的,我给你另外弄个漂亮宅子养着,隔三差五去跑一趟,这事就妥了。”
“妥什么妥,你自己裤裆的事情管好就行了,别管我裤裆的事。”
裴六爷哈哈大笑,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裴玉珏突然放下笔,“小魏突然提这茬,有点不对劲啊。”
“他应付不了那个母老虎,想丢给我们?
“应付不了是肯定的,你瞧他那孬样。”
两人又笑了一回,裴六爷来了兴致,“我还没见识过那母老虎呢,走,咱看看去。”
“六哥,这女人来历不明不白,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老九,如果裴醒回来,有这女人在,你放心让他在魏家混?”
裴六爷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这回裴玉珏就算不想去也不行了。
作为柳叶小街最初的住户,裴六爷对这里很有感情,从大街一转弯钻进来,脸上就带了笑,整个就如同变了个人。
和他完全相反,裴玉珏双手紧握成拳头,脸和身体同样紧绷着,克制住来自心底的抵触和恐惧。
难得有车进来,几扇门纷纷打开,孩子们伸出小脑袋瓜探看,又很快被身后的人拉了回去,门也一家家悄然关上了。
街口左边第一间原来就是裴家租住的小院,他们老少四人住一间杂屋,现在整个小院由姓白的年轻夫妻买下来,此人干的是偏门买卖,赚的钱不少。
裴六爷把车停在白家门口,白家夫妻赶忙出来热情迎接,裴玉珏下车,明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小街尽头的魏家小院,然而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拖着抱着他的脚。
他终于放弃努力,冲着白家夫妻点点头走进来。
“六哥,还记得当年我们住这里的情况吗?”
“九爷,您要不嫌弃,进来看看吧。”白家夫妻诚惶诚恐相迎。
裴玉珏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盘算着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
“当然记得。”裴六爷笑了笑,和白家夫妻寒暄几句,只见一个脸色蜡黄,但是架势挺足的女人从门口经过。
女人大概把能穿的都穿上了,腰上露出一个花裤头,脖子上有一圈稀疏的白毛,戴着乡下人才肯戴的,无比难堪的大帽子,肩膀扛着一个篮子,一手叉腰,如同凯旋归来的猛士。
裴六爷和裴玉珏都看呆了。
白家夫妻倒是不愿惹这泼娘们,忙不迭往小院门后闪躲。
裴玉珏灵机一动,跟着两人躲了进去,冲着裴六爷直摆手,“你去应付吧,我受够了。”
这件事确实难为他,裴玉珏了解弟弟,就算是天仙送上门他也未必看得上,何况一个泼辣的村姑。
裴玉珏摸摸鼻子,觉得魏远志这个魏疯子真的一点没叫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