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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大门隔绝两个世界。
门内，两兄妹目送胡麦麦从对面的小门离开，满面凄惶。
门外，云霞漫天，芳草遍地，裴六爷双手叉着腰，一副胜利者的架势，对裴醒谆谆善诱。
“裴醒，这个大院，这条街到底有什么魔力，你为什么还不肯抽身而退？”
杨家和司徒家两家大门敞开，他的手下四处翻找，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势。
“从司徒浪到杨战虎，这里都是你的敌人，都想你死，只有我们在拼命保住你，你是我们裴家的根。”
裴醒没有回答，今天的天气真是太好了，他看着燃烧起来的天空，眸中一片赤红。
“我们的底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别忘了，你身上流着我们的血，我们做的事，不管是杀人放火当汉奸，你全都有份。”裴六爷笑起来，“当然，我们也指着你青出于蓝，拿下哈尔滨，不，拿下整个东北，做第二个东北王。”
一个手下从司徒家冲出来，拿出一个铁盒，打开。
铁盒里有一张照片，是司徒浪和花子。
照片是两张单人照拼接而成，如果不是实在不像是合影，几乎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两人一块过了这么多年，原来一张合影都没留下。
裴醒突然想起，他和琥珀结婚这么多年，也是一张合影都没留下。
没有婚礼，得不到承认，一直担惊受怕，这些年是他一直亏欠她，亏欠这老少一家人。
他心头黯然，徐徐回头看着魏家大院。
“琥珀和魏远志也是我的亲人，他们做的，不管是杀人放火，我也有份。”
他到底还是没舍得丢下自己，琥珀捂着脸无声痛哭。
魏远志拉开大门，张开双臂迎上去，两兄弟卸下防备，紧紧拥抱。
裴醒看向他身后的琥珀，眼里有泪，有无限温柔。
那是同生共死，刻骨的温柔。
胡麦麦亮了一回又一回本事，让裴家兄弟十分心惊，这个女人深不可测，是定时炸弹，必须除掉。
除掉的第一步，就是让她从魏家大院彻底消失。
虽然天冬还留在魏家大院，裴家兄弟赶走胡麦麦的目的已经达成，以后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天冬一个孩子暂时还没有太大影响，可以留下他，让他和老爷子做个伴。
裴六爷领着裴醒和魏远志回到裴家吃饭，裴玉珏亲自下厨，如果没算上那些惊心动魄的风波，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接着，裴玉珏反复叮嘱，裴醒和魏远志向来两个人当一个人用，裴醒出面应付，魏远志埋头苦吃。
万事俱备，裴六爷和裴玉珏让两人好好打扮一番，全都西装革履，贵气逼人，随后带上两人前去拜访各路重庆来的大员，为新一轮的争权夺利做准备。
见过杨市长、社会局孙局长和警察局余局长等人，裴醒和魏远志都有些失望，就连裴家兄弟表面百般恭维，转头也十分不屑。
这些大员显然还没做好任何准备，仓促上阵，要枪没枪，要钱没钱，拿出来的履历也不够唬人，在哈尔滨毫无根基，用裴六爷的话说，这些大员全部干掉，对大局毫无影响。
裴家兄弟打定主意，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个消息传来，一支军队从长春坐火车来了哈尔滨，裴玉珏连忙让裴醒和魏远志前去一探究竟，必要时把这支军队拉拢过来。
中央军的驻地据称在道里，他们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哈尔滨，前来欢迎的人群挤满大街小巷。
裴醒和魏远志从小在街上到处钻，熟门熟路钻到军队经过的街巷近前，乍看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醒拉着魏远志一路疾奔，来到一座桥上，这下看得更加清楚。
这支军队戴着皮帽子，穿着黄色棉军衣，这些都是两人眼睁睁看着从哈尔滨调派出去的伪满军队，除了帽徽换了，其他都是原来的样子。
不止他们认出来了，哈尔滨迎接的百姓也看得真切，军队一路行来，欢呼声掌声一路停下来，人人脸上都是一头雾水。
“这些人靠不住，还得找我们自己人。”裴醒失去兴趣，拉着魏远志往回走。
人群之中，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恍如胡麦麦，可又比她平时的打扮要年轻漂亮。
魏远志四处张望，心思全在她身上。
她有没有地方落脚，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离分，各自隐忍待命，这明明是两人早已商量好的结果，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裴醒还当他没有听懂，一边走一边一本正经解释，“要让他们来掌控全局，不如我们自己带的这些兄弟。”
“我们的兄弟？我们哪里还有兄弟？”
起义队伍已经被苏军缴械驱散，这些兄弟确实没了，并不妨碍两人这些天私底下交结的各种帮手。
看魏远志一脸懵懂的样子，裴醒哭笑不得，一巴掌从后脑勺打下来，“再给我装，小心我揍你！”
他下手还真不客气！魏远志捂着脑袋笑出声来。
没几天，裴醒打听出来内情，这是国民党东北行营收编的，在华北与八路军作战的伪满铁石部队的一个团，为了抢夺先机而来，却没想到哈尔滨老百姓别的不认识，这身皮还是认得的，满腔热情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裴醒暗中行动，成日在外奔忙，魏远志近水楼台先拉拢黄大狗和牛鹏，两人带着一干手下乐得有活儿干，等裴醒那边准备妥当，魏远志一手交人，一手要枪。
有人有枪，剩下就是解决名头问题，裴玉珏对两人的这番行动十分满意，亲自驾车，一路七拐八拐，把两人带到道里中国八道街路北的国盛楼。
这栋楼表面看起来毫无特别，凭着敏锐的观察力，裴醒和魏远志都找出不下10处的暗哨。
这还仅仅是这栋楼的外围而已。
两人配合多年，默契十足，交换一个眼色，各自在心中盘算记录，裴玉珏只当没看见，把两人径直带到二楼一个密闭的办公室。
门一关，屋内一片漆黑，随后啪嗒一声，桌上的台灯被人扯亮，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三人面前。
裴玉珏正色道：“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姓张，今年8月从重庆来。”
裴醒和魏远志点点头，都暗暗心惊。
看来这是裴玉珏手里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直到现在才肯拿出来。
裴玉珏好像知道两人的心里话，笑道：“张组长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手里有别动队，活动范围非常广，只是总部设在哈尔滨，所以最近在哈尔滨长驻。”
张组长一看就比其他人不一样，坐姿笔挺，不苟言笑，而且派头十足，看起来像是没拿正眼看人，实际上周遭人等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裴醒当了这么多年军官，在他面前也得屏住呼吸。
再瞧瞧魏远志，他老毛病又犯了，整个人缩小了一圈，一个劲朝着裴醒身后躲。
张组长看来对自己的影响力十分满意，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无视龟缩成团的魏远志，冲着裴醒伸手。
“欢迎加入我们！”
裴醒傻眼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加入他们！
再一看裴玉珏，他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又一次的铺路，有这个靠山，别说哈尔滨，整个东北尽在掌握。
裴醒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一看魏远志，他正愣愣看向裴玉珏，满脸乞求之色。
这个人能让他见，可没这么容易让他说不干，裴醒心头焦急，迅速把他揪出来，近乎威胁一般低喝道：“赶快谢谢张组长！”
张组长皱了皱眉，对这笔买一赠一的买卖看来有几分不满。
裴玉珏笑道：“张组长，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干儿子小魏，别看这会怂成这样，他俄语日语吟诗作文章什么都会，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张组长点点头道：“你们的任务，第一搜集情况，第二，还要维护组内工作安全，第三，排除所有工作阻碍。”
裴醒和魏远志悄然握紧拳头，他说的这些熟悉而残酷，让他们不由得想起那些刀锋行走的日日夜夜。
裴玉珏看来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笑道：“张组长，都不是外人，说具体一点。”
张组长顿了顿，低声道：“我们的目标，李兆麟和所有中共人员。”
魏远志紧咬牙关，木然点头。
“这是上头给你们的奖金。”张组长拉开抽屉，“这是一万五千元。”
“我也有奖励。”裴玉珏手握成拳，朝着张组长面前一摊，一个印鉴出现在大家面前，“事成之后，带着这个，全哈尔滨的赌场妓院饭馆，由他玩。”
张组长轻轻拍手，“裴九爷果然大手笔！”
“合作愉快！”裴玉珏伸手，两人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