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驿外断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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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清歌慢慢醒转,双眼微睁,入眼却是一帘宝蓝沙帐,身陷松软之中,知是躺在床上,再起身一打量,檀桌竹椅,雕窗灰墙,倒似鸿归客栈内的布置。

    窗外鸟啼风声,天已大明。

    这一起身,叶清歌觉得腰间阵痛,解开衣襟见左肋处一条白丝带缠腰而绕,想起昨晚被人一箭射中,以至昏迷,至于怎么来到这里那便不得而知了。

    叶清歌觉得口渴难当,自忖此时伤处并不十分痛楚,便掀帘曲腿,低头寻鞋,这一弯腰却是不成,顿时疼得额头上汗水漫渗而出。

    “嘶,啊。”叶清歌正做没出息状,一人推门而入,冷冰冰道:“你醒得倒是时候。”

    来人一袭白衣,素口蛮腰,风采飞扬却面若冷霜,手端一个托盘,不是孙千千是谁。

    叶清歌怔了一怔道:“女侠,我怎么在这里。”

    孙千千不理会他,径直走来,在床边坐下,举起托盘,亮出上面一个白瓷碗道:“吃粥。”

    叶清歌见孙千千肯为他熬粥,顿时感激涕零,无以言表,那表情恨不得跪下来三叩九拜再叫声奶奶隆恩,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忙拿起粥碗就往嘴里倾倒。

    孙千千道:“啊,烫。”

    叶清歌嘴里好像塞了鞋垫,呜哩哇啦道:“不打紧,正渴得厉害。”

    谁知那粥一进嘴,舌头略一搅动,只觉苦中带酸,酸中带腥,腥中带咸,咸后有辣,辣后再泛苦,一时间五味杂陈,提神醒脑。

    叶清歌差点喷将出去,但见孙千千满眼期盼,终于不好意思,鼓足勇气,勉力咽了下去,那粥进了肚内霎时间翻江倒海一般闹腾起来。

    孙千千见叶清歌的脸色半如黄沙半如白云,变化多端,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很好喝?”

    叶清歌调匀气息后运气内功将面皮肌肤牵扯起来,做出一个微笑状:“好喝。”

    孙千千欣慰道:“好喝就都喝掉,我可从没给人煮过粥的。”

    叶清歌神色一变,叫道:“有些烫,过会儿再喝。”

    孙千千脸上一冷,道:“你不是不嫌烫么?”

    叶清歌哑然。

    孙千千心想他是个受伤之人,可不能吓到他,便试着让声音温柔些:“要我哄你喝么?”

    叶清歌心道:“若能叫她哄我一次,便是尿也喝得下去。”

    忙道:“要得要得。”

    孙千千浅浅一笑,伸手出来捏住叶清歌脸颊,将他的嘴巴捏开,另一只手端起粥碗照着嘴巴如银河倒泻般灌将进去,接着抬手一拍,将他的下巴合拢上去,又伸掌在颈间一斩,叶清歌便不由自主地将满口的粥咽了下去,纤指横过,再连点他关元、天突两穴,防止他吐出来。

    孙千千道:“哄完啦。”

    叶清歌气得七窍生烟,同时被折腾得涕泪俱下,苦不堪言。

    孙千千见了这副状态大概也猜测出自己做得不甚好吃,伸指刮下碗底,含进嘴里嘬了一下,顿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双颊发青,噗的一口吐在叶清歌脸上道:“这个怪味怎么叫好喝?”

    叶清歌揩去脸上口水苦笑道:“这个,女侠能垂爱体恤,亲身下厨,我便通体舒暖,味道就不觉得如何怪。”

    孙千千想了想道:“咦,这些调料我可没放错呀。”

    叶清歌忙问道:“什么调料?”

    孙千千老实道:“太白鸭的好心老板给了我一些配方,我按照配方煮的粥。”

    叶清歌气极反笑:“那是做蜀菜用的料,你怎么能拿来煮粥?啊,你去过张三太白鸭?”

    孙千千道:“是。”

    叶清歌道:“原来那个每道菜吃很少的白衣姑娘是你。”

    孙千千道:“是我。”

    叶清歌奇道:“怎么能够?”

    孙千千摇头道:“不知道,只是觉得吃不下,啊,饿了,你去烧那些蜀菜吧。”

    叶清歌道:“你一直没有吃饭?客栈的小二呢。”

    孙千千道:“不知道,我背着你下山后小白和小粉说找到了锅巴,便引着我来了,我们到了以后这里可一个人也没有。”

    叶清歌道:“曹奉川呢?”

    孙千千道:“那是谁?你是聋的吗,我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叶清歌哦了一声,心想这老家伙是招隐堂夔州分舵的舵主,怎会消失不见?沉吟良久,不明所以,又问道:“离愁谷的那些人呢?”

    孙千千道:“沈从云见你昏倒就走了。”

    叶清歌愕然道:“这么简单?”

    孙千千道:“不然呢。”忽地面现凶恶,揪住叶清歌喝道:“我来问你,休书是什么意思?”

    原来孙千千离了云霄宫以后不是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因此也没有机会听闻这件轰动江湖的事。

    叶清歌见孙千千毫不知情,心下稍宽,支吾一阵愤然道:“我的意思是要给沈随风修书一封,斥责离愁谷专横江湖,威福由己,败法乱纪,武林愤痛,五毒备至,民怨弥重。”

    孙千千将信将疑,道声:“哦。”

    叶清歌见傻婆娘好骗至极,欣欣然起来,又问道:“图呢?”

    孙千千拍了拍腰间道:“在我这。”

    叶清歌惊诧道:“他们不是为了夺图么?怎会...”

    孙千千面色不悦,作势要打道:“怎么废话这样多!”

    叶清歌见她要施暴,忙装腔作势捂着腰间道:“痛杀我也!”

    这一招果然有用,孙千千忙将手收了回去,掏出一面小铜镜照了照,努力拼出一幅夭桃乍放,星眸低漾,飞燕依人的模样,柔声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叶清歌打了个寒颤,颤声道:“还有一个问题。”

    孙千千喝道:“问!”

    叶清歌险些惊得伤口崩开,问道:“小白和小粉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两个小童已推门而入,男童身着白衣,女童身着粉衣,背后均斜背一柄小剑,齐声道:“我们不是东西,我们是人。”

    叶清歌见了儿童的模样一愣,喃喃道:“你们是长江上驾舟唱歌的小童?”

    儿童对视一眼道:“正是。”

    孙千千指着男童道:“这是小白。”又指着女童道:“这是小粉。”

    双眼向上一抬,说道:“鹰叫小红。”抽出长剑道:“小冰。”轻抚短剑道:“小河。”接着指向叶清歌认真地说道:“那些都是刻了孙字的,以后你叫小锅。”

    叶清歌差点炸毛,怒道:“你才叫小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