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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横秋又道：“你的剑之快，直逼先兄，在后起一辈中无人能及，更胜于五年前的千落，那是因为你的人，你的剑，皆无情，可是这个叶清歌却乱了你的情，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你又怎知他是否跟慕容平是一样的人？若不杀他，你心中便时刻有牵挂，有牵挂，你拔剑的手便不会再稳，你的剑也不会再快，那时，你就会像千落一样，成了废人。”
孙千千心乱如麻，想起和叶清歌在一起的种种，脑中便有一个声音反复道：“不管怎样，我不能叫他死！他若死了，我陪他一起死便是。”当下朗声道：“师父执意要杀叶清歌，弟子也不敢违逆，只是叶清歌死后，弟子定当自杀，随他而去。”
顾横秋听了大怒，拍案而起，喝道：“你这是威胁我么？”
孙千千忙跪伏在地道：“弟子不敢！”
顾横秋气道：“叶家上下哪有一个好东西？那叶道玄...那叶道玄...叶家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孙千千道：“他自然没什么好，又丑又蠢，但弟子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也知弟子自幼性子顽劣，待人冷漠，弟子只有和他相处得来，因此弟子认为是值得的。”
顾横秋坐了下去，她已失去了苏千落，当然不能再失去孙千千，沉思良久，却冷笑道：“密杀令既出，怎容活口？”
孙千千道：“弟子请求师父开三关，他活着出来便饶了他，师姊师妹们自然无话可说。”
顾横秋大笑几声道：“千千，云霄宫上下也只有千落和你能毫发无损地过了三关，你忒也瞧得起他了！”
孙千千的目光诚挚而坚定，道：“他的话，可以。”
顾横秋起身踱了几步，淡淡道：“要他闯三关自然可以，能不能活下去看他自己，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孙千千听见师父松了口，饶是平日里清心寡欲，也不由得欣喜起来，忙道：“师父请说。”
顾横秋站定，看着孙千千道：“那就是以后不许他再见你。”
孙千千闻言浑身一震，颤声道：“师父...”
顾横秋打断她道：“要么叫他死，要么叫他不再见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孙千千眉横怜色，轻咬浅唇，愁尽春风之影，怨留秋水之声，娇躯不断地轻颤，心道：“此后若不相见，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低声道：“师父，请你网开一面。”
顾横秋见孙千千这副神态，吃惊不小，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竟动了真情么？”隔了一阵又道：“千千，我不希望你重蹈千落覆辙，叶家与云霄宫的仇怨已久，饶他不死，已实属非常，你现在七情已动，牵动情肠，剑术必受扰，如此下去，受害的非只你一人。”
孙千千瑟瑟的抖个不停，喉咙里好似塞了个面团，许久说不话来，木然良久，轻声道：“可是...怎样叫他不再见我。”
顾横秋淡淡道：“让他恨你，他自然不会再来相见。”
孙千千一时间只觉得哄的一声，魂魄飞出身外，飘飘荡荡的不知散归何处，又觉宛如万箭穿心，痛得说不出话来，想道：“心好痛，竟是这般难受。”一团郁气结在胸前，无处发泄，只想放声大哭，情知再无其他出路，软软趴伏在地，垂泪道：“弟子领命。”
顾横秋起身拂袖而去，低声叹道：“往事思量一响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长条短叶翠濛濛，才过西风，又过东风。”
孙千千听着师父伤心的口气，心中愈发沉闷，在殿上独自呆坐良久，抹干泪水，站起来茫茫然踱步出来，竟不由得走向后山岩屋处。
孙千千悄声走近，就听叶清歌在里面大骂山海畜生等等，孙千千惨然想道：“这个傻子，还以为是山海偷袭了他，他哪能想到其实出手的是我。”
孙千千扶着岩屋垂头而立，过了一阵，里面便没了动静，孙千千一怔，心道：“他莫不是饿死了？”想了想又暗道：“才过几个时辰，应该饿不死，要不要给他拿些吃的？算了，饿着吧，我小时候饿了好几天都没死掉。”
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孙千千好奇，将耳朵贴在铜门上仔细聆听，却听里面有一阵细细的声响，孙千千心道：“这是在干什么？”又听一阵，才听得清楚，叶清歌在说什么“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
孙千千与叶清歌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他这是在推演乾卦，默默在屋外站了许久，也不想离开，心道：“我要他怎么恨我？刺他几剑么？”
正想间，却见慕千秋疾步走来，孙千千忙做个噤声的手势，慕千秋朝她招招手，孙千千不舍地看了岩屋一眼，轻跃而起，纵了过去。
孙千千低声道：“千秋姐，怎么啦。”
慕千秋急道：“快到大殿去，有老口子来拜山！”
“老口子”是巴陵绿林黑话，意为混得久的老江湖。
孙千千奇道：“谁？”
慕千秋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才得到消息，听说来了不少人，怕是来者不善。”
孙千千手扶剑柄道：“走。”
二人离了后山，疾步奔往大殿，却见殿前平台上云霄弟子早已严阵以待，而平台另一侧却拥着上百人，皆白衣乌帽，为首三人却是紫帽宽衫，正中那人也只二十余岁，却生得满脸胡须，样貌十分凶恶，那人一左一右却立着两个少年，左首那少年宽眼阔嘴，面容冷淡，右首那少年却是方脸净面，挑眉入鬓，这三人均生异象，瞧着便非常人。
慕千秋低声道：“洞庭湖的钟相怎么来了！”
孙千千这一百余人没有带着兵刃，道：“不是来闹事的。”
二女进入云霄弟子一侧立好，却见顾横秋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指了指两方中间十几口大箱子道：“钟帮主破费了，这么沉重的箱子也亏你搬得上来。”
钟相拱手笑嘻嘻道：“那也没什么破费的，给云霄宫的姐姐妹妹们添置些衣裳首饰，是敝帮荣幸，哪怕再沉重也搬得上来。”
顾横秋“嗤”的一声笑了，懒懒道：“我们云霄宫虽说与贵帮做了邻居，但一向也没什么来往，不知钟帮主今儿个唱的是哪一出。”
钟相道：“有芳邻在侧，不胜欣喜，本该早来拜见，怎奈俗事繁多，一直不得闲，今儿来得突兀，若说是有意结交云霄宫，咱们也不敢高攀，敞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其实是斗胆来向顾宫主讨要一个人。”
顾横秋微微扬眉道：“哦？谁。”
钟相微微一笑道：“此人姓叶，双名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