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驿外断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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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个消息传遍江湖,云霄宫大败离愁谷,苏千落七剑重伤沈随风,离愁谷铩羽而归。

    原本云霄众女生性寡淡,不喜宣扬,但钟相见苏千落胜了,发动洞庭湖四寨万余兄弟四处奔走相告,由近及远,有到酒楼里装醉无意间说的,有到青楼里打情骂俏时说的,有到集市买菜和人讨价还价时说的,不一而足。

    四方震惊,轰动耳目。

    离愁谷虽败,但云霄宫伤者也是极多,叶清歌等人本欲连夜帮忙医治,但以男子不便留夜为由被轰下山去,几人在竹屋内喝了一夜酒,今日一早便带着各式伤药殷殷勤勤地赶上山来。

    昨夜顾横秋已亲口答应准许孙千千离山,但仍是云霄宫弟子,日后云霄宫有难,须赶回相助。

    叶清歌自是惊喜万分,送了药后便径去看视孙千千,谁知孙千千却闭门不见,只急得在门前乱转。

    长廊处有二人说说笑笑并肩而来,却是钟相和苏千落,苏千落仍是提着酒坛子。

    钟相见了叶清歌这副模样,道:“四弟,你在乱转什么。”

    叶清歌照实说了,苏千落道:“千千伤势未愈,怕是不便相见,师父既已答允你们离开,你还急什么。”

    叶清歌心道:“说得也是。”又敲门道:“千千,你要饿了便和我说,我烧菜给你吃。”

    孙千千在门内道:“走远一些,别来烦我。”

    叶清歌忙道:“是是。”心道:“怎么转了性,听见吃的也不馋。”

    钟相笑着拉起叶清歌便走,道:“听千落姑娘说你在云霄宫闯了三关,愚兄也想去见识一番。”

    三人转到大殿前,就见路三两从大殿内缓步出来,面容平淡。

    叶清歌知他去找顾横秋问洛千萍之事,上前问道:“二哥,怎样?”

    路三两淡然道:“斜着乌云,漾着紫巾,袅袅亭亭一段春,是耶非耶,只怕已是昨宵人。”

    三人听了心下均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叶清歌道:“二哥,你还要在巴陵等么?”

    路三两喃喃道:“留也无聊,去亦有恨,不如大醉一场,来得痛快。”

    苏千落提起酒坛子笑道:“恰好我有酒。”

    第三日上,云霄众女将孙千千送下山来,顾横秋却没有下来,钟相等人亦来送别,钟相道:“四弟,你们非去东京不可么?留下来天天喝酒岂不快活。”

    叶清歌道:“非去不可,我总要去见一见那位会做‘粉鹅排蒸荔枝羹’的刘缜,即便他已进了御厨,但仔细想想还是能想出法子的。”

    路三两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四弟共歌一曲,聊作别离之情。”

    说罢唱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鞍,斗城东。”

    叶清歌合拍唱道:“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唱至一半,被孙千千一拳打倒在地,孙千千喝道:“住嘴!难听死了。”

    云霄众女捂嘴不住地笑。

    苏千落执起孙千千的手来到一侧道:“你既已决意离开,我便盼你一世快活,日后倘若他欺侮了你,不要客气,一剑杀了就是。”

    孙千千点头道:“我便是这样想的。千落姐,倒是你...”

    苏千落笑道:“我现在很好,好得很。”

    叶清歌牵着锅巴过来道:“千千,走吧。”

    孙千千点点头,冲着山上盈盈跪拜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再造之恩,弟子永生难忘。”

    立在山顶的顾横秋瞧见山脚下一点白跪倒,叹道:“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香清寒艳好,谁惜是天真。”转身拂袖而去。

    叶清歌和孙千千又到山后和娟姐道别,孟小楼和玉箫声瞧见二人同来,起了疑心,玉箫声道:“千千姐,这个家伙是你说的‘大英雄’么?”

    孙千千笑道:“是呢,不过他不是‘这个家伙’,你要叫大哥哥才成。”

    二童听了心下不满,只道“大英雄”定当身高九尺,横肉纵身,前绣龙,后绣虎,豪气万丈,谁知竟是这个只会用马哄小孩的倒霉蛋。

    群童听了孙千千要走,纷纷吵着要跟着一起走。

    娟姐连哄带骗地摆平他们,对孙千千道:“你们几时回来?”

    叶清歌笑道:“那也快得很。”

    娟姐抱了抱孙千千道:“珍重,这里有我,你便放心。”

    孙千千道:“是了。”

    二人又转回官道上,叶清歌拾来一条木板,掏出刀来在木板上刻下“打烊十年”四个字,立在门前,和孙千千相视一笑,将她扶在锅巴背上,带了小白小粉,一声唳鸣,干脆清亮,小红盘旋而至,一行便北上前往东京汴梁。

    路上叶清歌问道:“你那几日在屋里做什么啦?整日也不出来。”

    孙千千不答,却从包裹里取出一匹绢布来,递给叶清歌。

    叶清歌展开来看,一眼便瞧出这便是《天下郡守图》之一,却是河北西路、京东东路、河北东路等地的地图。

    孙千千道:“我临摹的,原图还给了师父。”

    叶清歌脑中显出夔州、江陵那两幅图的模样,再细瞧这一副,见上面的笔迹、落墨竟与那两幅全无二样,直似出自一人之手,又见上面没有一笔勾抹,不知临摹多少次才能达到如此,原来那几日孙千千竟在屋内临摹这幅图,心下惊喜又感动,一把抱住孙千千道:“用笔工整细腻,走势曲折律动,山河有脉,字迹传神,更胜于沈括原笔,你真是个天才!”

    孙千千道:“滚开了。”

    叶清歌忙松开孙千千道:“是是,天才女侠。”

    孙千千问道:“师父说剩余的两幅在你家,你不回去么?”

    叶清歌心道:“回去只怕又要被逼婚,还是远离为妙。”说道:“不,先去东京。”

    叶清歌本身也只想解开图中之谜,孙千千离了云霄宫自然更加不在意,当下也不多说,径往东京而去。

    一路闲话不题,却说这一日早到东京,京畿之地,自然守备森严,那守门将士手持剑戟,个个威风凛凛,拦住几人盘查。

    一禁军问道:“叫什么名字。”

    叶清歌等人说了,孙千千道:“孙千千。”

    那禁军打量一下孙千千,见她身形娇小,嗤的一声笑了,道:“孙千千?我还山海穷奇呢。小姑娘,速速如实报来。”

    孙千千淡淡道:“孙,千,千。”

    左右道:“老大,这世上同名之人也有不少。”

    那禁军想了想道:“说的也是。”说罢挥手放行。

    几人进了城门,却见一派荣华兴盛。

    时人孟元老有一序单道东京好处:举目则青楼画阁,棱户珠帘,雕车竞争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疱厨。

    后人罗贯中有云:千门万户,纷纷朱翠交辉;三市六街,济济衣冠聚集。凤阁列九重金玉,龙楼显一派玻璃。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楚馆秦楼,无限风流歌妓。

    几人见了东京这等繁华热闹,也不禁为之神驰目眩。

    向前走了一阵,却见人群忽向西首涌去,个个喜气洋洋,叶清歌和孙千千对视一眼,忙拉住一人道:“老兄,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那人笑道:“到刑场看斩首啊,这可难得一见,不是常能碰到的。”

    叶清歌心道:“看斩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问道:“犯人是什么人?”

    那人想了想道:“好像是宫里的主御厨,叫个什么刘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