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驿外断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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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扇留有颜真卿真迹的屏障后,隐隐有一人正伏案挥毫,瞧不清体态,瞧不清神情,但能瞧出他写得十分认真专注。

    屏障外,一个身背鱼篓、斜挎长杆,渔夫模样的人正垂手而立。

    香炉之烟待尽时,屏障内之人忽地轻轻一笑,道:“便是这样,穷奇,你家原也是书法大家,且瞧瞧我这副《草堂寺题记》写得如何。”

    穷奇躬身进去,双手捧着那套书法又退步出来。

    穷奇细细看了一遍,道:“宗主作书,意象高古,这篇《草堂寺题记》用卧笔之法,豪健遒劲兼有,虽不比初唐四家精巧,但笔势意境上已在四家之上,本朝苏黄米蔡四家亦多有不及,若以魏晋诸贤为准,宗主此书当类于王逸少。”

    那人听得出穷奇确是由衷之言,叹道:“我自号‘墨禅’,常人只道我自负傲物,却不知世间有知我者穷奇。”

    穷奇躬身道:“属下不敢。”

    那人缓了一缓道:“什么事,可以说了。”

    穷奇道:“果如巴蛇所料,三派尽灭,击毙沈随风,生擒于幼薇、顾横秋,已关在这铁琴铜剑楼之下。”

    那人似在歪着头看什么东西,看了一阵道:“三十之前的人果真死了一十六人么?”

    穷奇道:“是,于幼薇自己便击毙十人,与巴蛇所料一丝不差。”

    那人似是动容道:“于幼薇果真这样厉害。”

    穷奇道:“是,但如今她已被穿了琵琶骨,武功尽失,便在此处,宗主想去瞧瞧么。”

    那人摇了摇头道:“何必去见,老相识了,平添尴尬。余下的三幅图也要在她身上着落?”

    穷奇道:“是,于幼薇为了换叶道玄活命,交出了招隐堂中的两幅图,但破云霄宫之时,云霄宫弟子却将所持三幅图焚烧,可巴蛇言道,留下于幼薇之命,自有送那三幅图之人到来。”

    那人淡淡道:“好生款待。”

    穷奇道:“是。”

    那人沉默一阵,重又研了磨,润了笔,铺开一张纸道:“我叫巴蛇算一算我,可不知算出什么来。”

    穷奇犹豫一阵道:“属下不敢说。”

    那人笑道:“说则无罪。”

    穷奇道:“也只有八个字‘立简而生,立端则亡’。”

    那人写下这八个字,“啪嗒”一声,笔落在桌上,叹道:“岂非天意?”

    ...

    却说江宁城外一处酒店内,有着三三两两的人正围炉饮酒,忽听一阵马蹄声疾,转瞬之间,马已到了门口,嘶叫一声,说停便停,再无一声蹄响。

    店内几人听了均道:“好马。”

    马蹄声停处,早有一人进了店内,几人看去,来者是个少年,一身白衣孝服,右手紧紧握着一柄刀,漆黑的刀,满是血丝的双眼呈出一片漠然。

    几人见了这副模样,忙转回头来去喝酒。

    小二战战兢兢地过来道:“客...客官要点什么?”

    少年道:“酒。”

    小二忙捧来一坛酒,似是怕那柄杀气萦绕的黑刀随时砍了自己,伸长了胳膊,遥遥递了过去。

    少年提起酒坛,喝光,放下,缓缓道:“铁栅寺在哪。”

    小二怔了一怔道:“小店在这江宁开了也有二十几年,客官说的这个地方小的可没听过。”往喝酒那几人处轻凑了凑,道:“你们知道么?”

    几人也不说话,纷纷摇头。

    少年出了会神,道:“有什么败落的寺院么。”

    小二忙道:“这个倒有所耳闻,不过听说那寺院已荒废近百年啦,如今是个诡异去处,常人...”

    少年打断他道:“在哪。”

    小二道:“过了身后的松林,便不远了。”

    少年道:“多谢。”留下一锭银子,缓缓走了出去,不多时,马蹄声再起。

    小二吁了口气,掂了掂银子道:“求的是什么佛,非要找败落的寺院。”

    ...

    叶清歌日夜兼程,飞马南下,人不吃饭马不食草,在这店中喝了一坛酒,纵马向松林内驰去,过了松林,早见一处山坡后隐着一角飞檐,绕了过去便见破败的山门立在面前。

    叶清歌下了马,来到山门之下,地上斜插着一块旧朱红牌额,上面满是蛛网灰尘,叶清歌挥刀掸得干净,露出四个发黑的金字“铁栅之寺”。

    叶清歌对锅巴道:“去吧,不用等我。”转身便进了山门。

    一路尽是苍苔荆棘,庙宇早已坍塌崩坏,钟楼斜倒。

    一座大刹,一丝生气也无。

    叶清歌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不是山海所在,但他没有停,只是缓缓向前走,他知道洛千萍没有理由骗他。

    走到方丈处,一丈四方之室残破不堪,空无一物,再转头回来,叶清歌身前已立着十数人,腰悬利刃,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纷纷拱手道:“少堂主一向可好。”

    叶清歌默然不语,这些人服饰各异,多为贩夫走卒,却均不认得,但认出其中一人便是夔州自称曹奉川的人。

    叶清歌拔出了刀,叹了口气道:“我招隐堂想来已半数陷没。”

    一人笑道:“老堂主虽待我们不薄,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倘若见机不早,后悔终身。少堂主金玉之体,平常也难见着咱们这些舵主,属下便为少堂主一一引见...”

    叶清歌打断他道:“你们忘恩负义,卖主偷生,算什么良,算什么贤,简直厚颜无耻。你也不必引见,我知道你们的名字。”

    那人一怔,笑道:“哦?这倒是属下们的荣幸,还敢请问少堂主,在场诸公均叫什么?”

    叶清歌淡淡道:“你们的姓字相同,均叫作,杀父仇人!”

    众人面色一变,叶清歌已挥刀斩来,只见他目澄寒冰,黑光摇着森然杀气,三刀斩落时,早有三人中刀倒毙。

    余人一惊,要知这三人武艺虽不十分高明,但若非顶尖高手,绝不能一刀斩之,只愣神的功夫,又有二人倒地。

    之前那人一声呼喝,众人刀剑齐出,向叶清歌攻去。

    叶清歌踏步疾奔,在众人空隙中间掠过,断魂刀不停,刀不落空,寒芒闪烁吞吐,血团飞溅,竟无一合之人,霎时之间,白衣已被鲜血染上点点殷红,待叶清歌穿过之后,身后众人方才缓缓倒地。

    余下数人大骇,心胆俱裂,扔了兵刃纵起轻功便跑,叶清歌道:“既已不是我招隐中人,便不要用我招隐的功夫。”

    眼见那数人身形疾动,向着各方奔走,叶清歌几步赶过,也只一刀劈出,数人甫跃起,刀光闪过后便软栽在地。

    叶清歌走近一人,那人一时未死,仍在慢慢抽搐,叶清歌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断魂刀比在他的咽喉处,道:“山海的人在哪。”

    那人颤声道:“铁...铁琴铜剑楼。”

    叶清歌微微抬首,这座古刹中哪里有楼在,问道:“楼在哪?”

    那人道:“便在方丈后的大雄宝殿中...少堂主,属下向来对叶家忠心耿耿,一时糊涂...”还未说完,喉间一凉,刀尖已刺了进去。

    叶清歌拔出刀缓缓道:“到了泉下,说给先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