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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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选择杭州,是因为丁怀广觉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西湖边上潇洒地离去,奔赴天堂,也算不留遗憾了吧?”

    而在去杭州之前,丁怀广还瞒着儿子,悄悄和妻子方晴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并将房子过户到了妻子名下。这样一来,丁怀广觉得自己自杀后,一切都解脱了,不会因为挪用资金而遇到牢狱之灾,也不会再为那一百万欠债而苦恼——他曾经详细地咨询过律师,由于他私自挪用的钱是用来炒股,没有用于家庭的生活,之前也没有告诉妻子,纯属个人行为,因此机电公司事后也无法要求法院执行属于自己妻子的财产。因此,自己好歹还能留给妻儿一套房子。

    在杭州的一家宾馆里,丁怀广认真地执行着每一个计划细节——他先是写了封因为炒股失败而亏掉积蓄、心灰意冷而自杀的声明式遗书,放在桌子上,准备留给警察作为交待。之后,他又给机电公司的老总唐北鸣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标题是《北鸣,对不起,永别了》。在这封遗书式的邮件里,他把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一再声明这一切责任都应由自己承担,与家人无关,并附上了炒股账户和密码,请唐北鸣去查看交割单并验证这一切。邮件的末尾,则恳请唐北鸣在自己死后,不要再为难自己的家人,也不要再向社会公布真相,以免给儿子带来“父亲是个犯罪分子”的名誉困扰。

    之后,丁怀广给唐北鸣发了条手机短信,提醒他查看邮件,然后再次关机,拿起开通了长途的房间电话,准备给妻子和儿子分别打一个长长的长途电话,期间吞下那瓶能让家庭和自己都从此解脱的安眠药,最后听着妻儿的声音沉沉睡去,一梦千年。

    然而,丁怀广的计划,因为一个电话而全盘改变了。事后丁旭多次回忆这个电话的内容,数次惊出一身冷汗——

    在打给丁旭的电话里,丁旭敏感地觉察到不对劲,一再追问下,丁怀广终于把自己炒股失利以及挪用公款、欠下百万巨债的事情都告诉了儿子,并一再强调:“十个炒股九个亏!儿子,你记住,股市就是一座大赌场,是个超级绞肉机,今后你永远不要炒股,更不能借钱炒股!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庄家和股市伤害,才不会像我一样破产!”

    “永远不要炒股?”丁旭有些苦涩地重复着这句话,半晌才叹了口气,问道,“老爸,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躲一辈子?”

    “儿子,我不会逃避责任的,你爸我毕竟是个男人!记住,以后要照顾好你自己,还有……照顾好你妈!”电话那头,双眼微红的丁怀广苦涩地笑了笑,说了这句话后,就打开药瓶,准备把那31片安眠药吃下去,告别人世。

    然而,丁旭敏感地听出了父亲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判断父亲有可能为逃避债务和罪责而去寻死,他顿时急得满头是汗,急中生智之下,他赶紧撒了个谎:“放心吧,老妈我自然会照顾好,这一百万我也会解决。今天我向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同学借了八十万,准备进股市去抄底。我计划用三年时间炒到五百万以上,到时就能让老妈过上好日子,还能顺便帮你把债还清了。”

    这几句话,让丁怀广手中的药瓶一下子掉了下来。

    “丁旭,你这个混蛋,纯粹是白日作梦,自找死路!”丁怀广气得浑身发抖,怒骂道,“你以为股市的钱那么好赚?你要是敢借钱去炒股,就等于把绞索往自己脖子上套,你这辈子就全毁了,就会和我一样!我再说一遍,永远不要炒股,更不能借钱炒股!”

    “老爸,我和你不一样,我有炒股的天分,你没有。如果你以前把借钱炒股的事情告诉我,也肯听我的指导,你不但不会亏钱,还会赚大钱。很可惜的是,你始终瞒着我去操作。”丁旭用平淡得令人抓狂的语气回答道,“还记得你给我炒股的那一万块吗?我用一年时间赚了八倍,然后顺利逃顶。现在这些利润仍然在这里,一分也没少。这80万,我也有信心再翻八倍,炒到720万!”

    听到这番话,丁怀广无奈地苦笑,只好试图说服儿子:“你只炒过那一只股票,而且那只是一时的运气,股市里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

    可是下一秒,丁旭的另一句话,让他再一次暴跳起来。

    “没时间和你说这些了。老爸,我现在准备去和唐北鸣谈判,我会写个借条给他,把你这一百万的债务接下来,这叫那个啥,哦,父债子偿!”丁旭的语气十分平静,这一百万债务在他的嘴里,就像是去菜市场买一棵白菜。

    “混蛋,你疯了……”丁怀广想痛骂儿子一番,声音却戛然而止,因为丁旭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丁旭却已经关机了。

    丁怀广有种吐血的冲动。

    …………

    “老爸,你这个懦夫,居然想一死了之!我怎么可能让你死?”丁旭摁下关机键之后,原本装出的冷漠表情立即消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宿舍走廊尽头的IC卡电话机前,开始拨打恒发机电公司总经理唐北鸣的电话。

    借同学八十万的事情自然是丁旭临时编出来的,为的就是打乱父亲的寻死计划。

    找唐北鸣打借条的事,更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计划,为的也是阻断父亲的寻死之路。

    刚才丁旭从父亲的那些话里,已经推算出父亲是想一死了之,而那句“照顾好你妈”更是让他心中发凉,于是赶紧说了那两段话。

    这两段话一说,丁旭就知道父亲十有八九是不敢再去寻死了,因为自己不按他安排好的人生轨道走,可谓前途凶险,这辈子自己很可能就毁在借钱炒股和父债子偿这两件事上面了。父亲自然是从此忧心忡忡,不敢眼睛一闭就此了事。

    “一百万啊,靠毕业后上班的工资,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赚得回来……没办法,只有再进股市里搏杀一番,如果能再抓住几只像包钢稀土那样的牛股,才有机会在短时间内还清这笔债务。”丁旭一边拨号,一边琢磨着。

    俗话说,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这笔债务的数字之大,是丁旭现在无力偿还的。既然根本还不上,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正所谓明日事来明日忧。

    丁旭的个性比较乐观开朗,因此下意识地看淡这件事情。而且在他的心中,钱是次要的,只要父亲还活着,自己成为百万负翁也值得。

    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咸鱼翻身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过,自己还有八万八本金,这笔钱一直存在外婆的股票账户里。就算父亲卖车卖门面、凑钱还债时,也一直没打过这笔钱的主意,明显是要留给自己作为今后的学费、生活费的。

    丁旭有过一次成功的炒股经历,现在股市又跌得这么惨,在还债的巨大压力下,杀入股市抄底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丁旭找到恒发机电公司的老总唐北鸣,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给唐北鸣写了一张借款160万的借条。

    这张薄薄的借条,不仅挽救了父亲的生命,还有父亲的名誉和前途。因为借条上的借款事由,并没有写丁怀广私自挪用公司资金,而是写鉴于丁旭有过在股市里一年翻八倍的辉煌战绩,经过唐北鸣同意,从公司资金里调拨160万,借给丁旭炒股,借款时间也落到了几个月前。

    这么处理,就算打了个擦边球,把刑事案件转化为了丁旭和唐北鸣之间的借款纠纷。这样一来,丁怀广就成了局外人,不仅能免去牢狱之灾,家庭和名誉也能保全,对机电公司的其他人员也能有个交待,算是起死回生了。

    唐北鸣早已发现帐目不对,原以为这笔钱没希望追回来了,没想到丁旭宁愿父债子偿,把这笔100万的债务给承担了下来。再加上唐北鸣一家和丁怀广一家交情较深,丁旭和唐北鸣的儿子唐浩是小学和初中同学,因此很痛快地答应了这件事,并打电话让丁怀广回公司上班。

    丁怀广听说这件事后非常郁闷,自然不敢去自杀了,在儿子的劝说下,他也终于想通了,他一年也有七八万收入,加上方晴的收入,这一百万也就是还个十年左右就可以还清了。

    因此,丁怀广又回到了怀仁市来上班,并和妻子方晴办理了复婚手续。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走上了正轨,除了丁旭多了这一百万债务。

    18岁的丁旭还刚去武陵大学法律系读大学,却变成了一个百万负翁。

    丁旭想来想去,也只能靠那八万八去股市里捞点钱,看能不能再找机会再赚几倍。

    只是八万八的本金还是太少了点,丁旭觉得自己的启动资金有点少。

    正在这时,唐浩突然找上门来。

    唐浩外号“耗子”,是个大胖子,由于他父亲唐北鸣身家丰厚,唐浩每个月都有一万元零花钱。得知丁旭家出了这件事后,唐浩也曾向父亲求情,想免掉这笔债务,却没能成功。

    唐浩很讲义气,因此想了个办法,拿了10万元借给丁旭,和丁旭合作炒股——唐浩出这10万元本金,由丁旭负责操作,盈亏各承担一半。

    为了让这10万元更好地发挥作用,唐浩和丁旭还找到了齐飞,向他咨询买什么股票为好。

    齐飞这时也很落魄,竟然沦为了在太阳证券扫地的清洁工。

    陈宫认识齐飞时,他还是太阳证券的首席分析师,有一定的技术,也曾给过陈宫父子一些帮助。但是齐飞后来走错了关键的一步——在2005年开始的这一波牛市中,齐飞帮公司也帮很多客户赚了不少钱。到后来,齐飞见客户们赚肿了,包括陈宫这个新手都赚了上百倍,自己却只赚到一点佣金,于是开始心理不平衡,最终违反证券公司的规定,以合作分红的方式私下接受客户全权委托操盘。

    之后,齐飞觉得自己操控的资金多了,心也大了,想在一只小盘股上玩宁波涨停板敢死队的那一套,最后却被老庄给坑了一把。老庄趁势在涨停板位置出货,把股价打下来,让齐飞大亏。最后齐飞赔不出那么多钱来,被他的客户告到法院,法院认定齐飞是个人行为,与证券公司无关,判决齐飞赔偿一百多万,并变卖了齐飞的房产,卖了20万,让齐飞变得一无所有,还欠了一百万,现在法院每个月还在扣齐飞的工资,只给他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

    于是,齐飞和丁旭一样,都变成了百万负翁。

    更惨的是,在债权人的要求下,齐飞还被取消了证券分析师的资格,沦为了清洁工。由于债权人有点黑帮背景,齐飞担心自己妻女的安全,不得不委曲求全,接受了这份清洁工的工作。

    偶尔还有人来找齐飞咨询股票,齐飞就靠偶尔收到的一点咨询费,来支付房租之类的生活费用。

    齐飞也曾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优质客户陈宫,让陈宫借点钱给自己,帮自己脱离困境,但是他左思右想,自己和陈宫的交情还没好到这个程度,自己给过陈宫的帮助也有限。再说了,欠债权人一百万是欠,欠陈宫一百万也是欠,都得还,也没啥区别。

    于是,齐飞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也没把自己的困境告诉陈宫和陈远山父子。

    当唐浩和丁旭找到齐飞咨询时,齐飞一度狮子大开口,提出每回答一个问题收费五百元。唐浩和丁旭都很郁闷,但由于交谈中发现齐飞是真有水平,最终二人说服齐飞合作炒股,给他两成比例,即丁旭、唐浩、齐飞按4:4:2的比例来分配利润和承担亏损。

    齐飞当时对自己的分配比例有些不满,但后来在合伙炒股的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丁旭的炒股水平还真心不错,在某些方面的判断甚至比自己还强。

    事实上,丁旭在炒股方面确实有些天赋,特别是当他知道父亲炒股失利后,就开始努力学习炒股知识,看炒股书和大V们的分析,并在K线图上复盘,并迅速掌握了一些有效的炒股方法,以及独立思考的习惯和能力。

    齐飞只见过一个类似的炒股天才,或者说妖孽,就是陈宫。

    齐飞也一度想把陈宫介绍给丁旭认识,不过,齐飞又担心丁旭把自己的现状告诉陈宫,这会让他比较难受,因此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此,丁旭现在除了自己摸索之外,就只能和齐飞讨论股市。他一直在找一个入场的契机,准备靠股市大赚一笔,用于还债。

    在股民们看来,他的这个想法显然很幼稚,毕竟十个炒股九个股,新股民进股市都是要交学费的,想要大赚?除非有牛市。

    熊市里绝大多数人都在赔钱,但如果牛市到来,绝大多数的人都能在牛市中赚钱。

    正所谓,风来了,猪都能上天。

    也正因为如此,丁旭一直在盼望着一轮新牛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