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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浩惊悚的瞪大双眼，眼前一片黑，却能感觉到肚子上湿了一片，他下意识低头去摸，看到自己指尖上是触目惊心的红。
“啊！不要打了！呜呜……求你们不要打了……”郑浩失控的尖叫出声，那声音简直破了音，带着哭腔，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一边想推开身上的杨子姗，一边拼命对着那些人吼。但是杨子姗把他抱的太紧，即便是昏倒了，都不能将她移动分毫。
“大哥，好像不太妙。”一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嗫喏了一声，停止了殴打，其他几人也纷纷停止。
黄毛没注意，不满的哼哧道：“什么不对劲，给我继续打。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就是怕当官的，要不是他们，我弟弟怎么会被打了还要对搞事的低声下气？！打！给我狠狠的打！”
“可是，老大，这个女人流血了。”其中一个少年语气颤抖道，脸色苍白，脚步下意识后退。
黄毛低头看了一眼，身体顿时一僵，地面上已经蔓开触目惊心的红色，整个巷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像利刃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他的表情由呆滞逐渐化为恐惧……忽的双腿一软，险些一屁股栽在地上！幸亏一个手下眼明手快的一下搀住了他，他一步步后退，结结巴巴道：“这，这可不怪我们，要怪，要怪就怪这女人自己多管闲事！”撂下这么一句，说完话，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其他几个小弟也尾随着落荒而逃。
杨子姗在昏迷中似乎还不安的绷着劲儿，此时才彻底卸了……身体软下来，沉沉的压在郑浩身上。
郑浩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抱着杨子姗的后背，双手沾血，抖如筛糖，“别！别！你别死啊杨老师！”
他慌乱中在杨子姗包里摸出手机，给郑江河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求救，他不敢给郑江河打电话，他觉得他爸会打死他的。
“喂，杨小姐，怎么了？”秘书那里马上接通了电话。
“是我，是我……”郑浩含着哭腔连忙喊。
“郑浩吗？！你在那？你怎么了？”秘书惊喜若狂，连连的问着，像是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挂断电话，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救救杨老师，她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你快点过来……”郑浩一边哭一边求救，把自己的地址也报给了秘书。
等秘书张涵答应之后，他挂了电话。用力从地上爬起来，把杨子姗从地上托起，将她一只胳膊抗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艰难的想要往巷子外挪。可是没办法，他个子还是太低了，他背不动杨子姗！他背不起她！
他怎么这么没用啊，杨老师豁出命来救了他，他却连将她背出这个胡同都做不到……郑浩一个趔趄，力竭的带着杨子姗一头摔倒在地上，眼前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几乎绝望了，让他爸爸打死他吧！他简直没用透了！他就是扫把星！
“杨老师！杨老师你别死行吗？我回去念书，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郑浩附身趴在杨子姗的身上，嚎啕大哭。
远处，一轮夕阳缓缓落下，有些冷色的余光笼罩着这一片过分沉寂的青石板地。今生和前世，谁欠了谁，谁又生活的容易。
秘书赶来后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周围的人也叫了救护车，郑浩哭得都不像人样了，活似死了亲妈一般。
秘书正好赶上救护车过来拉人，他尾随着上了车，一路去了医院。
当杨子姗被送到手术室后，郑浩彻底虚脱的瘫坐在地上，看着沾满鲜血的手，不停的哭。
秘书在旁边拖着他后背，一直安慰。
手术过去十来分钟了，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郑浩刚断断续续的止住哭声，就看见郑江河从走廊对面匆匆跑了过来，手臂上搭着外套，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片，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情况怎么样了？”郑江河跑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秘书追问情况。之前他一边忙于工作，一边担心郑浩的安慰。却不想秘书突然给自己报信说杨子姗进医院了。他当时都觉得眼前有点发晕，这杨子姗还怀孕着呢！
秘书深深的低下头，有些歉然的说道：“目前还不清楚，还在抢救中。”
“到底怎么回事？”一直沉稳的郑江河此时也失了理智，失控的喊出声了，甚至将手里的公文包都一把摔了！吓得郑浩手指直哆嗦，一个字都不敢说。
秘书张涵毕竟也算看着郑浩长大的，不想他面对这种怒火的第一线，他把郑浩扶起，让他在后面一些的位置坐下了，然后才回来跟郑江河把事情解释一番。也就是在救护车上从郑浩嘴里问出的来龙去脉。
尽管他已经把事情说得缓了又缓，尽量轻描淡写的带过了郑浩，可是听完一切的郑江河面色青白交加，愤怒的盯着凳子上的郑浩，攥紧了拳头，手背简直青筋暴跳！逆子！逆子！他真后悔没有早点教育郑浩！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如今闯下了这样的祸！
他多想打醒这个不知事的儿子，可是看见郑浩一脸狼狈的样子，看见郑浩身上沾染了一身的血，那都是子姗的……子姗为了护着他，不让他受伤害，已经把自己弄到了生死不知的地步了……
最后，他也只能无力的叹息一声，眼角通红，拼命的咬着下唇压制心中的怒火，警告的远远向郑浩的方向点了点。
郑浩不敢吭一声，低着头，又自己往后缩了缩。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灯转为绿灯，大门被推开。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郑江河连忙靠上去，询问情况。
医生叹息着将口罩摘下，一脸惋惜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孩子还是没保住。”
“……”郑江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略略一停，紧接着，就是隐隐的痛……可是，毕竟也是意料之中，或许这个孩子和他就是没有缘分吧……
他的神情暗了暗，稳了稳声音，才继续问道：“那大人呢？”
“大人暂时没事，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要好好调养，否则很可能以后要不了孩子了。”
郑江河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脏又提到了嗓子，他当然知道杨子姗有多么想为他生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他在原地困兽一样走了两步，忽然红着眼眶大步走到郑浩面前，提起他的衣领道：“这下你满意了？为了你，子姗连命都不要了，孩子也没了，你满意了吗？”
郑浩的脖子猝然被衣领勒紧，就好比被人扼住了喉咙。他怕的呛出了眼泪，再一次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的脸上满是自责和痛苦。他不全是怕父亲的责备，他也真的难过啊……
郑江河死死地盯着郑浩，半晌之后才慢慢的把郑浩的衣领松开，脸色铁青，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是子姗做的已经仁尽义至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转身守到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杨子姗身边，跟着医生的脚步一同进入病房。
杨子姗暂时处于昏迷状态，郑江河将她的住院手续安排好后才认真问起郑浩此事的来龙去脉，虽然杨子姗受伤的过程是知道了，但是打人的那群人，他是不会放过的。
郑浩拘束的站在床边，低着头，良久才道：“是张小耀的哥哥找人来收拾我的。”
“他们为什么要收拾你？”
“因为之前我打了张小耀，就是上次躺在医院的那个。”
郑江河目光沉了沉，看来这张家对他的处理并不满意，私下解私仇啊。
说完后，郑浩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观察郑江河的脸色，生怕对方会骂他一顿，或者是打他。可是郑江河却思索了一会，只是叹息一声，好像把心里的愤怒与怨气都吐了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以后给我好好去学校上课，不许再招惹别人。”
郑浩点头如捣蒜。
“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一下。”郑江河说着，起身出去了。
秘书就站在门外，郑江河把张小耀的事情说给他听，然后道：“这件事你处理下。”
秘书点点头，应了，随后转身离开了医院。
杨子姗再醒来时，已经是当天晚上十一点了，郑江河早在一个小时前让郑浩回去睡觉，但是郑浩却坚持要趴在床边守到杨子姗醒过来。所以等杨子姗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趴在自己床边已经睡着的郑浩。
杨子姗看了看周围的场景，杨母也坐在床边，一脸忧伤的低着头，郑江河则是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也垂着眼帘，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输液管里滴淌的水声。
杨子姗嗓子痒痒的，没忍住咳嗽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连同刚还在睡觉的郑浩也被惊醒，讶异的盯着杨子姗。
“子姗。”郑江河和杨母异口同声的叫着她的名字，郑江河从门口大步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将杨子姗放在腹前的双手小心翼翼的裹在手心。
杨子姗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之前的事情在脑海中过度了一遍，现在动一下身子，便是锥心的疼。
“子姗，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杨母担心的问，还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杨子姗艰难的半起身子，不等郑江河拖住她的后脑勺，郑浩先行扶住，减轻她脖子上的压力，顺利将热水喝了下去。
杨子姗惊讶的看了一眼郑浩，两人四目相对，郑浩先行低头躲开了。
“我没事了。”杨子姗说着，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慌忙摸向自己的小腹，追问：“我的孩子呢？他有没有事？”
几人沉默不语，垂着眼皮，都是一个表情。难以言语。
杨子姗慌乱的表情凝固，不祥的预感在胸口疯狂滋生。她张开的嘴唇缓缓合上，眼前一时眩晕。
旁边的郑浩突然开始低泣，泪水啪嗒啪嗒落在被子上，浸湿了大片。
“对不起，杨老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声音嘶哑着道歉，泪水涓涓。
杨子姗一点点攥紧手，让指甲掐进肉里，很痛，可是没有心里痛。即便是没有人告诉她孩子不在了，她也明白了。
她眼角突然不受控制的湿了，她赶紧将头一偏，不想在这里哭出来。可是有一个人却比她更快。
“对不起，”郑浩突然失控，扑到杨子姗怀里，将人紧紧的抱着，眼泪鼻涕一起蹭到了他的身上，“杨老师，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任性，不该不听你们的话。以后让我来做你的孩子好吗？杨老师……”
杨子姗一点点抬起手，指尖是颤抖的，犹豫的，一点点落到了郑浩的头上。最终，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他，泪流满面。郑江河和杨母都是一脸惊讶，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杨老师……我以后都乖乖听话，我会照顾你，会保护你的，你原谅我好吗？你是不是想听我喊你妈，我叫你二妈行吗？”
“二什么妈啊？”杨子姗明明一肚子的悲伤，也硬是要给他逗乐了，她哭笑不得的抱紧怀里的孩子，含泪道：“别乱说，我还没那么老，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郑浩心里狠狠一紧，把杨子姗抱的更紧，泪若长河，哭的更大声了，含着泪再一次重重叫了声：“二妈、老妈！”一次一次比一比坚定。
郑江河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嘴角上扬，笑了。
杨母被气氛渲染，不由得也落了泪，却仍是欣慰的笑着。
能有这么一天，昔日的努力，今日的苦楚，也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