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人心隔肚皮

寒江雪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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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绸儿被顾桃花有些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小脸儿一白,用力的缩了缩脖子:“姑娘,我,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说错。”顾桃花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姑娘,你……”绸儿腾的站了起来,一脸惊诧的看着顾桃花,“你……”

    顾桃花却没有解释,只是伸手拉住了绸儿的手,拽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绸儿,以后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便是死……”顾桃花猛地一咬牙,声音陡然下沉,“也死在一起,省的提心吊胆的。”

    顾桃花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咬着牙齿,带着满腔的恨意和悔意。

    绸儿把头挨在顾桃花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咽:“姑娘,布儿姐姐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可是在顾桃花看不见处,眼中的泪珠儿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姑娘,侯爷来了。”红衣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把主仆两个从一片哀鸿中惊醒过来,顾桃花抬手掖了掖眼角,看向红衣,“请侯爷进来。”

    绸儿连忙站了起来,走到顾桃花的身后,用手帕使劲的摸了摸眼睛,可是那眼中的血丝却怎么也抹不去。

    纳兰荣臻坐在轮椅上,神情有些憔悴,高逢春站在纳兰荣臻的身后,推着轮椅进来。

    顾桃花抬眼,轻叹了一声,想要见时,一个都找不到,这冷不丁的,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有着刚才的疑心,这一次,顾桃花看向纳兰荣臻和高逢春的时候,那眼睛就不由自由的在两人之间梭巡,可能是因为有了先前的猜测,顾桃花瞧着这两人之间,怎么瞧,就怎么的有暧昧,怎么的有问题!

    “桃花。”纳兰荣臻看着静静的坐在一边的顾桃花,含笑开口,“身体可好些了?”

    顾桃花站起来,屈膝行礼:“给侯爷请安。”

    “……”侯爷两个字,让纳兰荣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又软和了神色,笑着道:“快起来吧,身子还没有好,当心累着了。”

    “有劳侯爷挂心,身子早已经好了,就等着侯爷过来了。”相对于纳兰荣臻的满脸和悦,顾桃花就显得疏离而冷硬。

    “哦,你在等着我?可是有什么事么?”纳兰荣臻示意高逢春推着自己靠近顾桃花,在距离顾桃花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抬头看着顾桃花,脸上露出一丝宠溺来。

    纳兰荣臻脸上的宠溺,让顾桃花愣了一下,这种神色,除了在柳姨娘的脸上之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纳兰荣臻含笑等着顾桃花开口说话,却见顾桃花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心中虽然奇怪,但是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怎么了?这么样的看着我?莫不是我脸上有花样?”

    “呃,哦……”顾桃花连忙醒过神来,朝着纳兰荣臻尴尬的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找了侯爷许久,猛地看见侯爷有些喜出望外,所以有些失态。”

    “我有些事情出去处理了,刚才回到这里,听长随说,你找过我,所以我才让高先生推着我过来。”纳兰荣臻的小心的解释着,那带着讨好意味的小心翼翼,让顾桃花的心,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酸。

    纳兰荣臻的这模样,仿佛她就是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一般,别扭的不肯接受父母的关心和照顾一般。

    “我,我只是想问问你,留在宅子的我的那个丫头,布儿到底怎么样?一连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没有收到丝毫的音信。”顾桃花顿了顿,再一次解释道,“布儿和绸儿一直跟着我,比姐妹还亲。”

    纳兰荣臻点了点头:“我懂。”说着,声音一暗,“我在你出事之后,立刻遣人去京城的宅子里找布儿姑娘,可是我的人赶到哪里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人去楼空?”顾桃花的眉心猛地蹙了起来,“布儿不见了?”

    “不但布儿不见了,连方婆子也不见了,沈万三也不见了……”纳兰荣臻说着,脸上也全是疑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我的人,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凭空消失?怎么可能?他们可全都是活生生的人!”顾桃花惊诧的喊出声音来。

    她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丫头,小厮,仆妇外加护院,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号人,怎么可能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呢?!这让她怎么能相信?!

    难不成什么时候,这个社会变成了玄幻世界?!

    “不要说你不信,我也不信。”纳兰荣臻自然看清楚了顾桃花脸上的疑惑,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所以我遣人把宅子里里外外的翻找一遍,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收获。”

    “那,那周围可有人看见,他们去了哪里?”顾桃花想了想,开口问道。

    便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这才会凭空消失!这么多人,定然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纳兰荣臻缓缓的摇了摇头:“我遣人去问过了,他们全都说不知道。”

    “会不会被人封口了?”顾桃花提出一个可能性。

    纳兰荣臻还是摇头:“你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高先生,我遍寻无果,也曾让高先生一起去看过,但是……却依旧丝毫无所获。”

    “姑娘,布儿,布儿会不会死……”绸儿脸色煞白的开口问道。

    一个“死”字出口,就仿佛把天空戳了一个窟窿一般,这个院子,刷的就静寂下来。

    顾桃花的心情跌落到了冰点,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那冷,直透心扉,那冷,冷的人连血液也似乎已经凝结起来。

    “姐姐。”一直站在纳兰荣臻身边的高逢春,突然开口了,“布儿姑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或许什么时候,布儿姑娘又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高逢春心中清楚,这样的安慰空洞而虚假,所以说到后来,这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去,到了后来,就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顾桃花努力的朝着高逢春露出一个不哭还难看的笑容:“弟弟,你什么可好了?”

    “我身子已经没事了,多谢姐姐挂念。”高逢春朝着顾桃花咧嘴一笑,那笑容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还是大胤京城中,倔强而执拗的少年,静静的站在顾桃花的面前,脸带感激。

    “嗯。”顾桃花点了点头,“既然身子受伤了,就好生养着,没有好结实之前,休要胡乱走动,否则若是落下病根,那可是要折腾你一辈子的。”顾桃花看着高逢春,轻声的叮嘱着,可是这话落到了纳兰荣臻的耳中和高逢春的耳中,他们却听出了另外一番滋味。

    “姐姐,我不是出去胡乱走。”高逢春连忙解释,“我是出去,一是听侯爷说,布儿姑娘不见了,我出去帮着找找,二是我要出去找一味药,给侯爷解毒的时候,要用的。”

    “不知侯爷什么时候解毒?”顾桃花顺着高逢春的话,岔开了话题。既然纳兰荣臻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她便是在追着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所能做的,只有早些帮纳兰荣臻解毒,然后她就能脱开身去,去找布儿。

    既然他们不肯尽力去找,那就她自己去找,即便还是找不到,但到底也能让自己死心不是?!

    纳兰荣臻一听解毒两个字,眼中眸光一闪,就把视线落在了高逢春的身上。

    高逢春目光闪烁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顾桃花笑道:“姐姐,你身子未安,这件事并不着急……”

    “不!”顾桃花盯着高逢春,猛地开口打断了他还没有说话的完,“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若是你准备好了,不如早些动手,省的我在这里一日一日的挨着,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这种煎熬,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体会不到的。”

    纳兰荣臻的脸上一僵,而高逢春看着顾桃花,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顾桃花却不管这两人的神色反应如何,说完就坐了下去,静静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

    她现在心中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这种怀疑一切的状态,让她的心情很是不愉快。她不喜欢这种情绪,因此连带着她十分的不喜欢这大乾,在她开看,这个国家被虚伪和阴谋诡计填充着,根本就不适合居住!

    纳兰荣臻自然感觉到顾桃花心中的抵触,轻轻的咳了一声:“桃花,其实……”

    “侯爷不必劝说。”顾桃花不等纳兰荣臻把话说出来,便开口截断,“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了,只是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这一刀早些开始,早些结束,也省得我每日里忐忑不安的。”

    纳兰荣臻看着顾桃花拧在一起的眉心,抬了抬手,想要帮顾桃花抹平这些个为难,可是在手刚刚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了顾桃花脸上闪过的一丝厌恶,手指一转,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不管你信不信,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不会害你的。”说着,深深的看了高逢春一眼,慢慢的转身,对高逢春道,“高先生,既然桃花这么说,你就安排一下,尽可能就在这几日吧。”

    顾桃花听了,冷笑一声:“果然心中早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做甚么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岂不是生生的让人看轻。”

    纳兰荣臻正在前行的身子,猛地一震,停顿了一下,旋即又开始缓缓的向着前面行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高逢春扭头看看缓缓前行的纳兰荣臻,又扭头看看顾桃花,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姐姐,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讲道理的,没想到你不讲道理起来,比一般的女人越发的难缠!”

    “……”顾桃花怎么也想不到高逢春竟然会给她这么一个评语,一下子怔住了。

    绸儿正沉浸在布儿失踪的噩耗中,忽然听见高逢春正在刻薄顾桃花,顿时不肯依起来,跳着脚骂道:“高逢春,你个小瘪三!你竟然敢说我家姑娘不讲道理!那姑奶奶就让你看看不讲道理的女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高逢春一见绸儿跳了出来,连忙后退了一步,红着脸道,“绸儿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侯爷对姑娘满腔真诚,怎奈姑娘却一点儿都领情。我瞧着侯爷那满脸失落的模样,心中有些不是味道。”

    “你不是味道?你不是味道关我家姑娘什么事情?你若是过意不去,你就给侯爷当作螟蛉义子,也好以后替他养好送终!”绸儿把满腔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高逢春的身上,高逢春成了无辜的炮灰!

    “绸儿姐姐,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高逢春涨红了脸,怒瞪着绸儿,“我,我,我只不过是……”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顾桃花开口喝止了两人的争论,抬起头,目光落在纳兰荣臻离开院子的背影,那挺直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给了顾桃花一种孤寂的感觉,那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让顾桃花心中猛地泛起一丝儿苦涩来,胸口酸胀的难受,那种说不出感觉的难受,让顾桃花突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再这么坐下去,整个身子,就要成雕塑了!

    顾桃花腾的站了起来,由于站起来太急,身子踉跄了一下,把椅子挤翻在地,发生“咚”一声巨响,真的顾桃花身子一僵,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顿时蔓延了整个身子,摇晃了一下,僵硬着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姑娘,你怎么了?”正和高逢春斗鸡眼一般争个高低的绸儿,被顾桃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就搀住了顾桃花,触到顾桃花的双手,却发现顾桃花的双手冰冷,忙开口道,“姑娘,你不要吓我。”

    “我,没事。”顾桃花轻轻的怕了拍绸儿的手腕,转身,对着高逢春道,“你安排一下,或者明天,或者后天,不要在拖延下去了。”

    “这个,我……”高逢春没有想到顾桃花竟然会这么心急,顿时支吾着,“姑娘,你也知道这事情,并不是我能作主的,不如……”

    “弟弟,或者我还是应该喊你高先生。”顾桃花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自大胤你出现在建亭侯开始,我就一直真心待你,对你从来没有欺心,我只希望,我的这一份心意,不至于换来一份恶意欺瞒和算计。”

    “……姐姐,我……”高逢春涨红着,声音有些结巴,“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我累了,要歇息了。”顾桃花对高逢春的话,并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转身,淡淡的开口,一身云淡风轻的转身,然后就进了屋子,把高逢春扔在了院子里,兀自呆呆的站着。顾桃花在一只脚踏进了屋子的时候,站住了身子,转身,看着高峰花又说了一句话,“我知道这解毒的事情,你能做主的,你不要让我失望。”

    高逢春抬起头,对上了顾桃花的眼睛,点了点头:“我尽力。”

    顾桃花再一次深深的看了高逢春一眼,便转身,抬脚进了屋子。

    帘子放下来,把屋内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顾桃花在屋内,高逢春在屋外,刚刚心意相通的姐弟两个,这一刻,几乎是相同陌路!

    “姑娘,你方才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绸儿一脸不解的看着顾桃花,“高先生他跟着我们从大胤来到大乾,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刚才姑娘你怎么会……”绸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发现姑娘怀疑他,岂不是会很难过……他,他还喊姑娘一声姐姐呢!”

    顾桃花抬起头眼睛,淡淡的看了绸儿一眼,笑道:“你放心,他不会难过的。”

    “不会难过的?”绸儿心中怪异,把刚才顾桃花的这句话,再一次咀嚼了一遍,这才稍微有些回过神来,把刚才所有的场景全都仔细的回忆了一遍,突然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惊醒过来,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顾桃花,“姑娘,难道说,说,高,高先生,他,他会和侯爷同流合污?”

    “人心隔肚皮。”顾桃花幽幽一叹,“但愿是我错了。”

    “嗯,高先生不会是这种人。”绸儿想用很有力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怎奈是绸儿再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不足,连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所以这句话,底气不足,说得虚假至极。

    高逢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眼睛盯着珠帘不足的晃动着,知道这珠帘平静下来,高逢春才缓缓转身出去了。

    “姑娘,高先生已经走了。”绸穿过窗户眼尖的看着高逢春离开,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歇着吧。”顾桃花却没有理会这件事情,“今儿个,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也应该是累了。”

    高逢春从顾桃花的院子出去,不知怎么的,心中那么苦涩越来越浓烈,站在小径的尽头,低头想了想,脚下一转,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