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廉风之死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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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时候,你又以奇凤雨的身分露面,故意挑起和舍不群之间的冲突,为晚上的行动埋下伏笔。而后顺理成章地消失,让我们以为你和舍不群一样,暗中在梅庄内搜寻神鼎的线索。”

    “小高!”鲁鹏流转虎翱魔气抵御粉色烟雾对身体的侵蚀,扑向高凡站立的位置。可是高凡的身影便像空气一般在石室中遽然消失。

    “哈哈哈哈……”石室里蓦然响起霍去病的笑声,仿佛马流王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让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笑。

    “虽然无耻,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马流王并不动怒,笑嘻嘻说道:“有谁能保证今晚的圈套不是你们和邪寒鸦合谋设下的?你们几个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出现在梅庄,难道真的是凑巧?”

    “这鼎是假是真?”霍去病一笑,看似好心地建议说:“如果觉得光线太暗,我可以再借支火折给你。”

    霍去病摇头道:“可恰巧在看到你倒地的一幕起,我便隐隐感觉到事有蹊跷。”

    休息过一阵,霍去病的精神略微好转,忽然道:“小如,老鲁,有个疑问我百思不得其解,青丝蛇吻是谁涂在假鼎上的?”

    “在石室里,我本可以杀了你。”邪寒鸦徐徐举起手,从脸上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然后又用袖口轻轻一抹,移开后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已是一张清秀脱俗的美丽脸庞。

    霍去病冷冷回敬道:“我是不是狗屁兄弟无需听你评议。勇敢不等于鲁莽,更不是无谓的找死,否则只算是愚蠢。”

    “老子不走!”鲁鹏赌气大叫:“霍去病,小高跟咱们是过命交情,他如今出了事,你小子竟想一走了之,你算个狗屁兄弟!”

    “头儿,咱们原路返回吗?”骷髅头道:“可邪寒鸦的丹房里未必会有解药。”

    鲁鹏服气道:“这小子成天沾花惹草,揣摩姑娘家心思,原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霍去病有些疲倦地吐了口气,继续道:“剩下就是邪寒鸦的问题,为何他能容忍凶手在梅庄翻云覆雨,甚至在地道里来去自如,设置下种种诱饵。难道他也是凶手之一?回到堂屋后,我向小如和老鲁提了个问题,果然有了新发现。”

    “不错。”奇凤雨回答道:“然后我就佯装中了舍不群的暗算,倒在堂屋门外。这样后来马流王中毒身亡,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我。”

    “是这样?”霍去病自嘲地低笑着:“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爱情的力量和高廉风的精明。我一直以为你是从邪寒鸦手里夺回了神鼎,所以投柬约来马流王等人。”

    奇凤雨不屑地笑道:“我利用邪寒鸦对美色的痴迷,顺利地接近他,却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姿态,这色鬼心痒难熬,不能自已。这样周旋了数年,我终于找到机会毒死了他。”

    马流王不耐烦道:“少废话,你们三个到底答不答应老夫的条件?”

    “夫人听到高廉风惨叫,便伸手去拉,一把抓到了他身上的褡裢。可褡裢已被马流王用乌雀匕削断,导致你终究没能拽回高廉风。”

    奇凤雨的眼神骤然变得怨毒,低声说道:“可是天不从人愿,因为彼此猜忌对方偷走了木亢神鼎,唯恐遭受暗算,很快大家便陆续失踪。邪寒鸦是唯一没有藏起来的人——他因为行动不便,从来不参与盗墓,只留在陵墓外负责望风接应。”

    “你的惨叫,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被刻意地拉长。这说明你在死前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转过头察看偷袭自己的凶手。对于一个被背后袭击的人而言,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举动,但你倒地后的脸庞,却是垂直向下陷入积雪,根本没有侧转。”

    鲁鹏点燃火折,双目射出的怒焰仿佛比鬼火还亮,运气大吼道:“邪寒鸦,你个鸟人!有种放了小高,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飕!”厉虹如的后羿神箭接踵而至,化作一束金芒射向马流王眉心。

    “你说是邪寒鸦将马流王引到藏宝室杀死,可对照他进入石室时说过的一句话,我立刻察觉到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乌雀匕!”鲁鹏瞧向舍不群的尸体,惊叫道:“这不是马流王的随身短匕吗?”

    “对,还是小霍脑子灵光。”鲁鹏不敢再拿马流王碰过的灯盏,举着火折照亮:“还好戾天巫没一巴掌拍在这小子的脑瓜上。”

    马流王狞笑道:“我当然可以放了高凡,只要你们拿真鼎来换!”

    “彼此彼此。”霍去病微笑道:“事实上我也差点低估了夫人报仇的决心。”

    “我当然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但那二十年,我已很满足了,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他们知道的多得多。”

    “不必,先离开这里。”霍去病放弃了查寻,转身往来时的路吃力地蹒跚行去。

    “好姑娘,还是你厉害,能让老鲁这张臭嘴乖乖闭上。而且听你这么说,连我都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真的很伟大。”霍去病用手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略略平复胸口翻腾的气血,说道:“讲良心,论义气……这是在跟我说话吗?小如,我建议你改行做史官,不然可就屈才了。”

    他悄悄发出讯息,骷髅头低声嘟囔道:“倒霉,这种见不得人的活儿为什么总是让我来干?”趁着鲁鹏心绪激动,怒视霍去病的机会,又发出一道乱神诀。

    “当然是奇凤雨死前干的,原本想害谁,却先被舍不群杀了。”鲁鹏怒哼哼回答。

    “马流王,恰恰你就是一个白痴,而且还是个睁眼瞎。”霍去病摇摇头,眼神里像是怜悯,又像是嘲弄。

    “幸亏夫人的医术不差,不然第一个做了送死鬼的就是我。”

    马流王集中意念,抵御破入脑海的邪异力量,做梦也料想不到,在这几个年轻人中,居然隐藏着一个精擅阴阳法术的宗师级高手。

    鲁鹏不叫不嚷,一反常态地呆呆坐在地上,盯着地道入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放屁,老子偏不信这个邪!”鲁鹏红了眼:“我把这间石室的墙壁全部挖开!”

    “你笑什么?”马流王诧异问道:“想耍花招,你还嫩点!”

    “都不准动!”马流王晃身拦在玉器架前,说道:“小凡,把灯拿过来。”

    鲁鹏这才注意到霍去病的样子,愕然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放下我,老子自己会走!”鲁鹏羞怒大叫:“霍去病,小高是为了你才来这个鬼地方的,你没良心,没义气!”

    “奇凤雨,游戏到此结束。”霍去病将目光投向黑沉沉的风雪背后,扬声叫道:“我们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他是奇凤雨?”鲁鹏错愕道:“怎么可能,奇凤雨不是死了吗?”

    “呼——”他的眼前倏地绿光爆闪,脑海不由自主地一阵恍惚,周边景物齐齐暗淡,耳朵里充满喧嚣尖锐的恶鬼嚎哭,五光十色的光焰像鲜花般盛开在黑暗里。

    “乱神诀!”

    “不对呀。”厉虹如道:“从尸体腐烂的程度判断,邪寒鸦至少也死了一两年。那咱们见到的邪寒鸦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替小霍疗伤?”

    马流王冷笑说:“他能活到五年前才死,完全是因为大家不得不倚重他的盗墓经验和土遁法术。等木亢神鼎出土,高廉风的死期也就到了!”

    马流王惊惧地倚靠在玉器架前,握鼎的左手布满诡异的青色毒气,转瞬已蔓延到了他的脸上。一滴滴漆黑如墨的毒血,不可抑制地从鼻孔和耳朵里渗出,头发“嘶嘶”冒着青烟迅速枯萎断落。

    “哦,是什么?”

    “没事。”高凡苍白的面容上隐隐浮现起青色的毒气,脖子上马流王手臂留下的勒痕渐渐由红转青,发出慑人的荧光,嘴里安慰他的朋友道:“这一点毒我还抗得住,用真气迫住它过会儿就好。”

    “我劝过你,不要碰假鼎。”霍去病冷静道:“活了大半辈子,你依然不明白,越容易到手的东西越要命。”

    “小高……他可能凶多吉少了!”想到高凡身中的剧毒和离奇的失踪,厉虹如眼眶发红,用力咬着嘴唇。

    五个人沿着轮印前行,在灯火的微光中,地道里死寂无声,唯有轻微的呼吸声在提示着彼此的存在。

    雄浑的怒骂声在石室里嗡嗡回荡,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鲁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棺材道:“衣冠冢里怎会有死人?”

    “要走你们走,我留下来找小高!”鲁鹏倔强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地上有车轮碾压过的印痕!”在一条岔道口,马流王弯下腰用灯光照着地面,嘿然笑道:“轮印很新,说明邪二哥最近到过这里。”

    蓦地,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如同中邪般,死死盯着对面一座玉器架上陈列的青色小圆鼎,身体宛若泥塑。

    霍去病接着道:“然后你就告诉我们出门采药,提前两天从梅庄消失,着手准备今晚的复仇计划。至于那两个式奴,应该是你弄来的童子吧?也随着你一并躲藏起来,以免在那些老奸巨猾的对头面前露出马脚。

    “如果是为了一个死人,没有哪个傻瓜会如此煞费周章,冒着暴露的危险出手。”

    “接下来,舍不群和马流王不约而同出手偷袭,高廉风可能受到怪风影响无法躲闪招架,接连中招死于非命。舍不群从褡裢里偷出木亢神鼎,谁知转眼就被另一人夺去。

    “头儿!”骷髅头从霍去病的袖兜里喷出一串碧绿色的鬼火,勉强照亮石室。

    “是!”骷髅头跃出霍去病的袖口,嘴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叨咕什么。

    “你个混蛋!”厉虹如得意劲没过,便气得在霍去病小臂上狠狠一掐。

    须臾之后众人身前爆出一蓬黑雾,两名猛鬼力士齐齐现身。

    “又是黄色的菊花瓣,他的脸……好可怕。”厉虹如不由得在风雪中打了个冷颤,望着舍不群由于惊恐而扭曲变形,被霜雪永远封冻定格的脸庞。

    “她当然是在装死。以她对舍不群的熟悉程度,要在自己身上伪造被‘吓一跳’偷袭毙命的痕迹,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事先服下某种可以令身体进入假死状态的毒物,便能欺骗所有人。”

    “我说过,我朋友伤重,咱们是来求医的。”高凡气得满脸涨红:“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身体骤然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靠坐在玉器架前,气绝身亡。

    “别冲动,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有备无患。”马流王一声冷笑,飞快封上高凡背后的几处大穴,禁制住他体内真气的运行。

    “乓乓乓!”他的话音尚未落下,门外毫无征兆地飞入一蓬黑色的球状物体轰然炸响,顿时石室内粉红色的浓烈烟雾弥漫,带着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直钻人鼻孔,使得眼睛发涩难以视物。

    厉虹如想了想说:“我猜是邪寒鸦,事先偷了奇凤雨的青丝蛇吻,又将马流王诱杀在藏宝室里。如果不是奇凤雨被杀在前,这个黑锅就背定了。”

    “你全都猜对了,除了一件事。由此可见,你也并非无所不知的神人。”

    “那要归功于我的嗅觉。几十年来我日夜和剧毒为伍,鼻子的敏锐度远胜常人。在我们最初连手的一段时间里,我曾迷恋邪寒鸦的才华和外表,一度和他走得很近。所以,他身体上散发出的气息,绝逃不过我的嗅觉。”

    “你还不明白,现在五个人里唯一活着的便是邪寒鸦。所有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阴谋。咱们放把火烧了枕雪听梅阁,看他出不出来?”厉虹如得意地望着霍去病。

    三人一惊赶到枕雪听梅阁前,台阶下舍不群的尸首扑倒在雪地中,脚边赫然又有一簇黄色的菊花瓣,半露半埋在白皑皑的雪地中。

    “你利用邪寒鸦留下的假鼎诱杀马流王,却意外地险些赔进小高。于是又在石室里制造混乱,将他救走。但那时候我已基本排除了高廉风,因为一个人被乌雀匕刺入心脏,是不可能再复活的。”

    霍去病咽下冲出喉咙的气血,急促喘息着手扶石壁,吩咐道:“扛上他,走!”

    “马流王,你无耻!”厉虹如怒声叱骂,弯弓搭箭对准他的眉心。

    厉虹如本打算向马流王补上一箭,闻言不禁玉手一顿,侧目观瞧。

    三个人有惊无险的从原路返回到那间堂屋,厉虹如便顺手解了鲁鹏的穴道。

    厉虹如诧异道:“小霍,你要挖坟,这可是小高父亲的衣冠冢!”

    渐渐的,她的声音有若梦呓,眼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待我很好,很体贴,甚至将一枚传家至宝‘混土珠’送给了我,还教会我使用土遁。”

    “这就对了,否则仅仅是落入地下河,你们怎能一口咬定高廉风必死无疑?”霍去病微笑说:“石桥上并没有机关,这点你很清楚,对么?所以高廉风大叫‘有埋伏’的时候,你立即断定他企图制造混乱逃之夭夭,于是毫不犹豫地出手刺他后背。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白辛苦了一场居然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这还用问吗?”霍去病道:“门外的轮印分明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间石室。谁会那么好心给你指路?我要是你,连碰都不会碰它一下。”

    霍去病挥挥手,吩咐道:“挖!”鬼头又是一阵念念有词,两名猛鬼力士掣出腰间的板斧劈开坟头,向下挖掘。不一刻被刨开的坟墓里露出一具棺椁,劈开棺盖,里面竟露出一具腐烂的乌黑尸体。

    霍去病道:“带走小高的,只能是另一个精擅土遁的人。由此我联想到尸体失踪的事,以及马流王谈到的你和高大先生之间的关系……试问夫人周身是毒,却被高廉风‘霸占多年’,除了心甘情愿之外,还能有其它更合理的解释吗?”

    厉虹如多愁善感的少女情怀不由被打动,同情道:“他死了,你一定很伤心。”

    霍去病脱开厉虹如的纤手,没有半分重伤在身的样子,动作快如闪电欺近到鲁鹏身前,弹指点住他胸前大穴。

    “木亢神鼎,真的是木亢神鼎……”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两步,喃喃自语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马流王坦然承认道:“不错,我是在高老大的背心上插了一刀,顺手割断了褡裢。没办法,谁教他想乘乱携宝土遁逃走?要不是石桥塌了,差点就让他得逞。”

    霍去病不理睬他,点起火折走到高凡失踪的位置,地上散落着几瓣黄色的小菊。花瓣之下压着一张绢纸:“若想活命,速离梅庄。”

    “别碰小高!”霍去病忽地想到了什么,素来漫不经心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去邪寒鸦的丹房,快!”

    “说高廉风霸占了我,所以我对他恨之入骨?”奇凤雨冷笑道:“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想知道其中原因吗?”

    “而假鼎的出现,也否定了为了夺宝而杀人的可能。因为只有获得真鼎的人,才能够做出如此以假乱真的赝品。于是,杀死马流王的目的呼之欲出——为高廉风报仇。我的目标这时才锁定到你的身上。”

    “马三叔,你要干什么?”高凡猝不及防,惊怒交集地叫道。

    鲁鹏挠挠脑袋,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有平时的两个那么大,而且还在不停地膨胀。

    鲁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仇视高廉风?”

    “菊花!”厉虹如颤声叫道,手指假鼎。向鼎口里望去,一簇明黄色的菊花瓣隐隐探出了头。

    “看斧!”鲁鹏抓住时机抢步上前,裂魂鬼斧削向马流王脑袋。

    “是凤婆子的‘青丝蛇吻’!”马流王面色灰白,全身肌肉不断溃烂,散发出刺鼻恶臭:“这毒妇,临死前还算计了老夫一……”

    奇凤雨淡淡道:“至于高凡和你们三个人的出现,却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于是我劝高凡多留几天,好让他看到自己的杀父仇人一个接一个遭受报应,横尸梅庄!”

    粉红色的烟雾在鬼火的燃烧下迅速幻灭,众人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报应!”高凡恨恨瞪了眼马流王的尸体,却又觉得恶心,身不由己地踉跄了一步,胸口发闷,耳朵里嗡嗡轰鸣。

    “谁做了这假货,真的木亢神鼎就一定在他手中!”马流王说道:“高老大和凤婆子已经死了,只剩下舍不群和邪寒鸦。这样的范围岂不是很小?”

    厉虹如仔细打量尸首,猛然惊叫道:“快看,这人的膑骨都断了!”

    鲁鹏苦笑道:“这下倒好,全部死光!这下到哪儿去找抓小高的凶手?”

    “岂止是我,奇凤雨、舍不群,甚至是守在陵墓外望风的邪寒鸦,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万个杀死高廉风的理由!”

    “是,主人!”骷髅头嘴里念念有词,召唤出一名猛鬼力士,扛起了鲁鹏。

    “高廉风霸道冷酷,翻脸无情,除了对邪寒鸦忌惮三分,谁都吃过他的苦头。可就算是邪寒鸦,他暗恋的奇凤雨到底还是让高廉风霸占多年,敢怒而不敢言。”马流王木无表情地道:“这种人能活着当了二十年的老大,已经是奇迹。”

    一股冷风扑面,门后毫无异常,更感觉不到其它人的存在。

    奇凤雨略带得意和骄傲地微笑起来:“邪寒鸦从舍不群手中抢走的木亢神鼎,根本就是赝品。真正的神鼎,高大哥已经偷梁换柱交由我保管。他早就预料到有人会见宝起意,只是没想到自己连陵墓都还没有走出,就惨遭横祸。”

    “奇凤雨的尸体边也有这玩意儿!”鲁鹏惊讶道,却不敢伸手去碰。

    “噗!”火折被卷入的阴风吹灭,厉虹如叫道:“屏息运气,小心有毒!”

    “这是邪二哥的一间藏宝室。”马流王环顾摆满架柜的珍宝古玩,叹道:“我这个二哥,就喜欢把弄来的宝物收藏起来,谁也不给看。自己整日把玩,就差没抱在怀里睡觉……”

    霍去病回答道:“等到舍不群施放暗器破窗逃跑,她便乘乱隐身。至于消失的方式,根本不可能是利用软榻下隐藏的暗门,而是用了另一种更直截了当的方法。”

    “不必!”马流王注视圆鼎,徐徐道:“果然是假鼎,除了鼎内没有青气浮动,其它地方做得和真鼎一模一样。”

    “的确很小。”高凡怒极反笑道:“可休想用我要挟朋友!”

    厉虹如却玉容变色,跺脚叫道:“糟糕,小高也染上毒了。”

    “够了,大嘴鲁!你好好看看小霍,为了让你离开这里,他强运真气牵动内伤,都疼成什么样子了?”厉虹如的话情不自禁地带了哭音:“就你是好汉不怕死,就你有良心够义气?”

    马流王仓促闪身,鲁鹏斧交左手,手臂一振抓到高凡腰带,将他救出。

    “是谁?”黑暗里,猛然听见高凡发出一声惊叫,然后便没了声响。

    “我不信!”马流王早有疑虑,听霍去病直言说出,已信了一大半。但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婪之念,一面警觉地监视着众人,一面从架上取起神鼎。

    “放屁!”霍去病少有地像鲁鹏一样爆出粗口,恶狠狠道:“不想死就赶紧离开地道,别逼我给你放血释毒。小如,凌空点上他的穴道!”

    霍去病漠然问道:“你走不走?”

    众人暗松了口气,在灯火的照明下走进去,地面的积灰上却找不到进入的轮印。

    “闭上你的乌鸦嘴。”霍去病冷哼说:“他们五个人同床异梦,相互猜忌,邪寒鸦岂会对奇凤雨的使毒手段毫无防备?丹房里即使没有对症的解药,也肯定会备有抑制延缓毒气发作的药物。”

    “喀喇喇!”鲁鹏又急又怒,裂魂鬼斧狠狠劈在石壁上,轰出一道深逾半尺的狭长裂缝。

    “真的?假的?”鲁鹏惊奇地问道:“先让老子瞧瞧这玩意儿到底有啥了不起?”

    “你疯了?”厉虹如怒道:“我们怎么知道真鼎在谁手里?”

    “霍去病,你想干什么?”鲁鹏魁梧的身躯无力地往地上软倒。

    霍去病胸有成竹地一笑,问道:“猜猜看,这人是谁?”

    在一扇虚掩的门外,轮印消失。就像是它前进的脚步,被这大门生生截断。

    “你们几个往后退。”马流王将灯盏交给身后的高凡,拔出乌雀匕,小心翼翼地伸左手推开了门。

    厉虹如急忙扶住霍去病,察觉到他的衣衫尽为冷汗浸湿,一缕血丝从嘴角溢出。

    霍去病道:“如果邪寒鸦果真对高老大情深意切,为他立下衣冠冢,又为什么从不打扫祭拜,任由坟头荒芜长草?我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一旦觉得有蹊跷,便忍不住想知道这坟里到底埋的是什么。果然,鬼头找到了这位老兄。”

    “我来。”鲁鹏跃跃欲试:“杀人放火的事,老子最在行。”

    厉虹如纤手连弹,指力嗤嗤破空,将高凡脖子附近的穴位全部封上,暂时阻止毒气的进一步扩张。

    鲁鹏感慨道:“这年头老大不好当啊,下面一堆等着造反的兄弟。”

    马流王大惊,刚想趁鲁鹏立足未稳从他手中夺回高凡,却猛然身躯一抖,惊恐地大叫道:“毒,鼎上有毒!”

    三个人来到枕雪听梅阁后的那座衣冠冢前,霍去病喝令道:“鬼头,去,挖开!”

    “原来你想为高廉风复仇?”厉虹如醒悟道:“可马流王却说……”

    “怎么了,去丹房干啥?”鲁鹏的脑子还有些没拐过弯来。

    “那东西你只管拿去,我们不跟你争,更不会眼红。因为,它压根是个假的。”

    “当啷!”假鼎跌落地上清脆一响,滚落到高凡的脚边。

    “舍不群的暗器杀了奇凤雨,奇凤雨的青丝蛇吻毒死了马流王,如今马流王的乌雀匕又刺杀了舍不群,这算他妈的怎么回事?”

    “找邪寒鸦。”霍去病道:“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

    “小高?”鲁鹏已经解开高凡的穴道禁制,以为他血脉受封导致手足麻痹,赶忙伸手去扶。

    “难道是邪寒鸦?你怎么知道他的尸体藏在这里面?”鲁鹏惊异地望了霍去病一眼。他虽然行事鲁莽,但肯动脑筋的时候,远不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笨。

    “正是。我们不妨从头将这个故事再梳理一遍,如果有谬误之处还请夫人指正。”

    鲁鹏没料到霍去病竟会给自己玩这手,毫无防备便着了道,脑海嗡地发沉。

    “我低估了你。”黑暗中邪寒鸦的身影徐徐走出。这次他没有坐在轮椅上。

    “什么方法?”厉虹如问题出口后,不由自主睁圆闪亮的眼睛,低呼道:“土遁!”

    “假的?”马流王一惊,下意识瞟向木亢神鼎:“你从没有见过它,凭什么断定真假?”

    霍去病道:“紧跟着你的尸体在堂屋中莫名其妙地失踪,在发现绝非通过地道转移后,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土遁。那时候,我误以为高廉风并没有死,是他趁乱带走了你。而尸体的消失,更让我确信你的死大有文章。

    “马流王,放开小高!”鲁鹏掣出裂魂鬼斧逼近马流王,但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是啊,我很伤心,但我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否则不仅没法给他复仇,甚至会立刻死在马流王他们的手上。但在走出陵墓的时候,我便悄悄对天发誓,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将杀害他的凶手碎尸万段!”

    马流王毕竟实力非凡,瞬间从乱神诀的混沌中挣脱,急忙横匕首点中斧头。

    霍去病说道:“五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高廉风将盗来的木亢神鼎放入褡裢背在身上。当他走到石桥中段时猛然察觉异常,于是大喊了声‘有埋伏’。随后怪风窜升,不夜火被扑熄,石桥也瞬间坍塌断了高老大土遁的生路。

    “财宝动人心啊!”马流王胜券在握,悠然道:“你一心一意惦记着杀父之仇,老夫岂能不防?何况木亢神鼎近在眼前,只要不是白痴,哪个人不想将它据为已有。当年要不是为了它,我们兄弟五人也不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我可以先提个问题吗?”霍去病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棉袄,问道:“你刚才说要防备小高报杀父之仇,又提到五个人曾经自相残杀,那么高廉风的死,马先生也难辞其咎?”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枕雪听梅阁方向传来。

    霍去病的眼睛里神光微微闪动,说道:“没想到小高的父亲这么遭人痛恨,这老大做的真失败。”

    高凡依言将灯递过。不料马流王突然侧身探臂抓住高凡执灯的手腕,向自己身前一扯,锋利的乌雀匕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下你可以放了小高吧?”鲁鹏看到马流王爽然若失的神情,心里大感解气。

    “马流王,你这狼心狗肺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要杀了你!”高凡嘶声大喊。

    “小霍,你怎么哑巴了?”厉虹如道:“你觉得我和老鲁谁说得对?”

    骷髅头收了鬼火,瑟缩道:“头儿,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令我大受启发。”霍去病笑了笑,道:“其实,我猜问题应该没那么复杂。”

    “但你偏偏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霍去病道:“因为你早已察觉,那晚袭击高廉风的人里,也有邪寒鸦一份。”

    奇凤雨问霍去病道:“马流王说了什么?”

    鲁鹏疑惑道:“去那儿干什么?”

    “咱们顺着轮印走!”高凡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剧,在这两条轮印迤逦延伸的黑暗尽头,是否会有真相正等待着自己?

    “还真把自己当土匪了。”霍去病摇头道:“走,我们去听梅阁后院。”

    “显然,这干枯的菊花瓣是真凶留下的某种暗示,可惜无人能解。”霍去病注视着黄灿灿花瓣,说道:“像一道催命符,马流王是第二个。”

    “原来我留下了这么多马脚。”奇凤雨的神情有些不服,又有些气馁:“但你还是跟随马流王走下了地道入口。”

    “高凡的恳求我不能拒绝……我欠他们母子的。你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凭借邪寒鸦留下的丹药和我多年对医道的浸淫,要治好并不是难事。”奇凤雨自负地说道:“会用毒的人,对医道通常不会是外行。我的医术也许不如邪寒鸦,但比起那些所谓的国手,无疑胜出许多。”

    “他死得并不冤枉。在石桥上布下埋伏用风罡卷缚高廉风的人,就是邪寒鸦,对不对?”霍去病道:“甚至,他还暗中下手,夺走了木亢神鼎。”

    她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庞:“你们看到的这张脸并不是真正的我,这世上只有高廉风见过我真实的容貌,他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欣赏我,爱我的男人。至于邪寒鸦或者其它人,他们贪图的,不过是那份虚假的美丽。”

    “我说了什么?”厉虹如纳闷道:“好像是怀疑邪寒鸦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