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逃徒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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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见明灯大师站直身躯,双目精光连闪似在舒展灵觉查探四周动静,脸上的醉意早已荡然无存,向他传音入密道:“跟我来!”

    “呜——”迦楼罗向下俯冲,将杨恒和石颂霜托到背上,纵声长啼犹如金石激鸣,令人闻之身不由己地心胆寒裂。继而昂首上飞,朝着明华大师镇守的西面冲来。

    石凤扬的身躯纹丝不动,手指头摆在胸前漫不经心地随意划拉,忽而向左摇摇,忽而往下点点。

    平日不用时,这迦楼罗便化作一方大鹏形状的温润美玉藏于袖袂之中,自行吸食天地精气修炼道行。一旦念动真言将它祭起,瞬间便又恢复到当年模样,见佛杀佛,见魔诛魔,全凭主人心意驱策,端的威不可挡。

    石颂霜暗道:“左右也要被发现,就照他的意思躲上一躲。大不了被察觉了,再杀出重围就是。”当下揽住杨恒,微一提气隐入树上。

    突听“!”地一声巨响震动全场,众人的目光又不觉被吸引向了另一边。

    石颂霜不知原委,只当杨恒在峨眉居住多年,对此间的地形了若指掌,已想出了脱逃路线,于是携着他径直向左行去。

    石颂霜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杨恒的用意。想这迦楼罗飞得虽快,可也难及云岩宗众高僧御剑追赶的速度。它浑身光华闪闪,在夜空中再显眼不过,反成了众矢之的,绝无可能摆脱追兵纠缠。唯今之计只有兵行险招,放弃坐乘潜入下方茂密的山林内,以迦楼罗引开众僧注意力,方始有脱身之望。

    ※※※

    空印神僧一怔,空想已颓然叹道:“我们师兄弟一念之差,以至于南辕北辙蹉跎去三十年光阴,今后自不会再去修炼燃灯法莲了。”

    他心头一凛,急忙反搂住石颂霜的腰肢,以防她按耐不住发出动静,左手又按住她的香肩,用力摁了两下,意示抚慰。

    早年他们以本元心禅催动燃灯法莲,颇感如虎添翼威力倍增,欣喜之下便一路修炼过来。哪知二僧逐渐惊诧地察觉,越到后来这燃灯法莲的威力反越不如从前,好像不知何时已误入了歧途。

    约莫八十余年前为渡无量天照,石凤扬孤身西往远赴海外,欲另辟蹊径找寻到渡劫神器。谁知渡劫神器没找着,却在一座无名深山里撞见了头修炼了数千年的迦楼罗。一番惊天动地的较量下来,石凤扬费劲千辛万苦,方才将它收服,其后耗费二十余年心血,终于炼化成器。

    杨恒奋力站直了身子,苦笑道:“撑不住也得撑,我可不想再回那鬼地方。”

    他摇摇头道:“老朽已不知多少年没跟人打过架了,单打独斗赢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胜之不武。”将背后的正气仙剑拿到身前,伸食指轻轻一弹,唏嘘道:“罢了,谁让我夸下海口要保这两个娃儿心愿得偕呢?”

    忽听杨恒微弱的声音道:“让迦楼罗降低高度,咱们跳下去!”

    如此又逃出二十余里,突然听见人声传来,竟有二十余名云岩宗弟子分从不同方向朝这里搜索过来,隐隐约约已能看到一支支闪动耀眼的火把光芒。

    杨恒靠在树干上呼呼喘气,身上一阵阵锥心刺骨的剧痛,咬紧牙关低声道:“那些老和尚老尼姑很快便会察觉,此地不宜久留。”

    众僧中不乏眼里高明,见识广博者,当即醒悟到石凤扬以指代剑,虽未发出无形剑气,但剑意所向尽皆是燃灯法莲的破绽之处。一旦二僧遮挡得稍有迟滞,那虚虚一点刹那便可化作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令他们百年佛功毁于一朝。

    杨恒抬头一看,五六位云岩宗的高僧已折返回来,悬停在山林上空往下打量。其中一人正在指挥着随后赶至的众多二代弟子展开搜捕。

    说着话袖口风动,打从里头激射出一束五彩华光。未等众人明白过来,那束彩光已在半空中倏然暴涨,幻化作一头硕大无伦的神鸟。它浑身光焰闪闪,头顶生有一只巨大肉瘤,血红如玉,当真是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那石凤扬眼见迦楼罗飞出雪窦庵,他也无意再跟二僧纠缠,扬手摄过飞落的正气仙剑道:“难为你们能撑这么久。”

    明水大师猝不及防,玉如意击在盾牌上震得身形一晃,要再追截迦楼罗已错过了时机。他讶然望去,那盾牌忽忽悠悠往下翻坠,看上去颇为狼狈,实则稳稳当当毫无大碍。

    一名中年僧人道:“启禀大师,我们正在奉命追捕真源。”

    “哧——”迦楼罗头顶肉瘤上应声爆射出一束刺眼红光,正击中真语仙剑。明华大师低哼踉跄,剑锋一偏劲力已折损大半,再被浑若海潮的磅礴翅风一荡,立时斜斜地偏移出去。

    石凤扬嘿嘿一笑,说道:“什么南辕北辙,我看是性无南北。若参不透这道理,燃灯法莲扔了也罢!”

    石颂霜怀抱杨恒,灵觉感应到背后有十余束剑芒风驰电掣飞速追近,晓得是云岩宗明字辈的长老施展御剑术在后追赶。而黑夜里一道道仙兵宝器的华光在山间各处若隐若现,从四面八方往这里云集而来,形势仍旧十分吃紧。

    忽然感到石颂霜的娇躯微微颤动,原本屏住的呼吸也发出了轻微的波动。

    二僧尽管明知这一击若是轰实,就算是彻底惹恼了石凤扬。但杨恒从玄沙佛塔中逃出,乃所有事情的肇因,自己实是难辞其咎,拼着与剑圣硬撼,也需将他截下。

    正这时耳朵里又听见明灯大师的传音入密道:“停下,藏到树上!”

    杨恒心里却也在打鼓,不晓得明灯大师会用什么法子解开危局。忐忑间但见黑暗里晃晃悠悠走出个手拿葫芦的醉鬼,往两人藏身的树下一站,背靠大树弯下腰来“哇”地吐出一口酒水残汁。

    这时周围众僧闻着动静立时围了过来,一见是明灯大师扶树呕吐,无不愕然。

    待听到石凤扬说出“拉郎配”三字,两人登时如遭当头棒喝,才如梦初醒到本元心禅与燃灯法莲实乃南辕北辙,两门心境互克的神功。故而本元心禅修炼得越加精深,燃灯法莲那“如火如荼”的心法境界便越加地发挥不出。敢情从一开始,他们着手的方向就已出了偏差。

    杨恒暗暗叫苦,不意听到一缕话音传入自己的耳朵道:“往左走!”

    石凤扬晒然道:“别尽拣好听的说,你跑来雪窦庵,也是为了阻拦老朽?”

    空痕大师仰着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高僧身份,笑着道:“石兄寥寥数语,却令人拨云见日醍醐灌顶,贫僧听了也大受启发,实不愿插嘴打断呐。”

    那盾牌落回地上,真禅从后面愁眉苦脸地探出脑袋来,一脸的无辜茫然之色,指指飞远的迦楼罗,又指指自己的心口和明水大师,咿咿呀呀似在辩解说想要帮忙拦下杨恒,不料却误打误撞了明水大师。

    空印空想二僧见此情景,齐声低诵道:“阿弥陀佛——”前者祭起手中菩提钵,后者放出挂在脖上的一串木色佛珠,遽然幻放层层炫光,往迦楼罗打落。

    石凤扬问道:“那燃灯法莲该当如何?”

    杨恒见状心下一笑道:“大师的酒量极好,只怕这回是故意装的。”

    “明灯大师!”杨恒差点叫出声来,知他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指点自己逃走。

    一瞬间,他的眼眶湿润发涩,喉头涌动着久违的暖意,无暇去观察明灯大师究竟藏在何处,伸手往左一指,道:“往那儿走!”

    杨恒在树上瞧得清楚,忍不住笑道:“咱们躲在了树上,大师却教他们留心地下,这招妙啊。”

    过了半晌,明水大师微皱眉头道:“师妹,真源与这位石姑娘的事,你可有耳闻?”

    石凤扬人在空中渊渟岳峙巍然不动,右手一振清啸道:“去!”正气仙剑激越龙吟,似一条青龙夭矫,“砰砰”两响将空印的菩提钵,空想的龙木佛珠双双震开。

    明华大师失声叫道:“迦楼罗!”几个字才一出口,一蓬沛然莫御的灼烈罡风迫面而来,震得他气血翻涌连呼吸也变得艰难无比。

    众僧对明灯大师半疯半癫的做派早已习以为常,纷纷合十施礼道:“是!”由那中年僧人带头,继续往西面搜索前进。

    石凤扬微微一笑,向着下方一名不晓得何时来的灰袍老僧道:“空痕,你笑嘻嘻站在那儿不说话,可是觉得老朽讲得不对?”

    更有许多年轻一代的僧人尚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石凤扬。原本看他瘦削憔悴,神情不振,说话也低声细气全无仙林超一流高手舍我其谁的雄风神姿,不免起了些许轻视之意。直到这时才心服口服意识到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

    明月神尼心中难过,摇摇头低声道:“贫尼不知。”却是认定杨恒果真从没将自己当作过授业恩师,否则岂会连这等终身大事也守口如瓶毫不吐露?其实这倒是冤枉杨恒了,他与石颂霜的所谓“两情相投”,起因只不过是用来应付厉青原求婚的一场戏,却教杨恒如何说?从何处说?

    杨恒尚未作出反应,石颂霜却已携着他纵身飘落!

    石颂霜默默无语地点点头,伸手探到他的腋下,运起身形往山下潜行。

    一路之上杨恒不断指点着下山线路,每次都能先一步躲过云岩宗众僧的搜索。

    杨恒一愣,不知明灯大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用手轻扯石颂霜袖袂,已不敢开口说话,以免被众僧警觉,只用手指往树上指了指。

    “这回你可猜错了,”空痕大师道:“是空照师兄想请石兄到上方圆歇歇脚,喝喝茶,老僧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二僧默然不语,脸上的惭愧之色愈浓。石凤扬一怔随即醒悟道:“不是空照藏私,而是这两个老和尚存有好胜之念,故意谁也不说,一味的埋头苦修。”

    明月神尼气恼叫道:“真禅,你干什么?”

    依照佛经记载,燃灯佛乃释迦牟尼授记本师,曾追随他闻法修习,并以莲花供养。云岩宗第三代宗主镜非神僧便由此创出这一套燃灯法莲神功。奈何此功尽管威力绝伦,却极耗真元,寻常弟子纵将萨般若心法修炼到八层以上的境界,也只能发出一两掌便即真气告罄。因此自镜非神僧以下,云岩宗历代高僧极少有人愿意修炼,久而久之便成为一门几近失传的佛门绝学。

    杨恒心一沉道:“这下可躲不过去了,好在听他们御风的动静,都是些同门师兄弟,没有上代长老在内。倘若出其不意,一鼓作气地杀将过去,也不难脱出包围。”

    石凤扬傲立于星辉下,青色的衣袂猎猎飘舞,左手法印遥点迦楼罗道:“去罢!”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连石凤扬都禁不住暗道:“这小和尚并非不会说话,只是不愿跟人废话,才显得沉默寡言。若论口才,未必在死去的明镜之下。”

    明灯大师抹抹嘴角,呵呵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追不到真源,小心掌门师兄用板子揍你们的屁股!”

    可如此一来势必会惊动在各处分散搜寻的明字辈高僧,杨恒却也无计可施,惟有走一步算一步了。那边石颂霜也已察觉,纤手轻转缓缓亮出天庐神匕,眼眸中漾起一抹冷光,目不转睛地盯视前方。

    可昔日黄山始信峰一战后,三魔四圣七大高手齐齐退隐。石凤扬环顾四海,已寻不见抗手,这迦楼罗仙宝亦就从此未有现身。今夜祭将出来,也算他并未小视云岩宗实力。

    她伸手轻拍迦楼罗的颈背,对杨恒低声说道:“抱紧我!”

    空印空想二僧早年在藏经楼修行时,偶尔得见燃灯法莲的功法秘籍,便起了修炼之心。只因当时修为远未臻至上乘境界,不敢冒险强修。直到坐关玄沙佛塔,才得机缘将本元心禅和燃灯法莲两大佛门绝技熔于一炉,此等内情却是谁也不知。

    石颂霜一双星眸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着迷人光亮,注视着杨恒惨淡若金的脸庞问道:“你能撑住么?”

    明水大师点了点头道:“真源能得剑圣青睐,实乃平生幸事,云岩宗忝为师门也与有荣光。奈何明镜师兄的遇害,与他有莫大干系,如今真相不明,老衲若任由他远走高飞,何以向众人交代?”

    忽地身子一轻,已被石颂霜玉臂挽住悄无声息地飘落进密林,头顶“呼”地一阵风刮过,吹得树木摇曳残叶狂舞,迦楼罗又迅即抬升往东南方飞去。后头一束束剑华飞纵,兀自紧追不舍。

    两个老僧久参佛法,自然知晓,同时露出深思之色,毕恭毕敬向石凤扬再拜道:“善哉,善哉,听君一席话,胜坐十年禅!”

    明华大师的脸膛被迦楼罗映照得彩光熠熠,却不敢直撄其锋,身形向旁一纵,仗剑往巨大的金翅上劈落,只盼能阻它一阻等来援手。

    因此心神剧震下禅心再也难以保持空明,别说燃灯法莲威力大减,连本元心禅的功夫也一落千丈,哪里还能是石凤扬的对手?

    有认得此功的云岩宗高僧不由自主惊叫道:“燃灯法莲!”

    二僧急忙心凝灵台,欲待再次驭动佛宝阻截迦楼罗。可心念甫起,面前清风拂动,石凤扬的身形已掠至近前,右手食指在胸前虚转了个圈儿,引而不发遥遥指向空印、空想的胸口。

    石颂霜平生从未被一个年轻男子这般耳鬓厮磨地拥在怀里过,何况对方还拿手用力捏她的肩膀,芳心不由升起一丝羞怒,侧脸望向杨恒。

    幽暗的月色下,杨恒脸色平和,向她微微一笑,似乎在说:“别动,危险!”

    这一宛若儿童涂鸦的动作,竟令两大神僧同时变色,大袖鼓荡呼呼生风,四只手掌齐齐往前极缓地推出,如雾如焰幻生出两朵红莲逼向石凤扬。

    不知为何石凤扬并不急于去追石颂霜和杨恒,摇头道:“这道理空照和尚应该比老朽领悟得更透彻,何以不对你们早作提醒?”

    两大神僧面色尽皆大变,齐声呼喝拔身而起,仿佛石凤扬那根食指微微一动,就能碾碎他们呕心沥血参悟而出的燃灯法莲。随着身形飘动,二人的手掌往下猛压,再打出两朵红莲,却非攻向石凤扬,而是紧紧护持住了各自的小腹。

    但见迦楼罗载着杨恒、石颂霜冲破明华大师的拦截,振翅高飞。明水大师见势不妙,赶来封堵,手中三叶玉如意将将挥出,猛然看到一团黑乎乎的盾牌迎面撞来,刚好封住了他拦击的线路。

    所谓性无南北,指的是一段着名禅宗问答,意思便是人的出生尽管各有不同,但内在佛性却是一致。

    众僧赶忙闪避,一个个掩住口鼻皱起眉头。那中年僧人问道:“大师,你没事吧?”

    却说他们二人乘着迦楼罗突出雪窦庵,耳听警讯频起,前后左右皆有追兵围堵拦截,全仗着座下神鸟左突右闪,用雄浑翅风迫退众人,才没被重新围住。

    众僧闻言无不佩服,心道:“不愧是明灯大师,喝醉了仍旧心细如发,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可不得留神脚下么?”一个个如奉谕旨纶音,一边走一边低下头仔仔细细地观察林内积起的厚厚落叶,以防杨石二人藏在了下头。

    明灯大师醉醺醺地抬起头,问道:“你们围着我看什么?”

    石凤扬竟似不以为然地摇首道:“你们这是拉郎配,终究不成的。”右手食指仅微微向上一翘,便即凝铸不动。

    他们只当是修炼过程中再正常不过的知见障,只需静心参悟,总可破解。然而十余年来不论两人如何参解,却始终戳不透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明月神尼瞧出真禅虽整个人显得战战兢兢,眼神里却仍忍不住透出一丝狡黠得意,知他又在搞鬼,却没空喝斥,御剑直追而去,心里道:“真源逃出玄沙佛塔,已闯了大祸。今日若再离开云岩宗,必定在邪路上越走越远,我怎对得起明昙师妹的托付?”

    可还有一点更为关键的隐情,却非众僧所能领悟。方才石凤扬淡淡地一句“拉郎配”,言简意赅却正击中二僧近十年来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果然,两人尚未走出多远,就听上空有人喝道:“包围这片山林,仔细搜索!”

    石凤扬嘿然道:“空照的‘心语术’已然炼成了?走,瞧瞧他去!”大袖一扬,远处黑暗中掠来一束彩芒,正是已凝成玉玦的迦楼罗飞了回来,径自纳入他的袖口,再不看众僧一眼,随着空痕大师扬长而去,却未料到石颂霜和杨恒尽管已脱出重围,可很快又遭遇到了新的危险。

    明灯大师看着他们走远,忽地又叫道:“小心他们把树叶堆在身上,藏在了地下。”

    杨恒双臂一紧,搂牢石颂霜只堪盈盈一握的纤腰,便感到耳畔呼呼狂风呼啸,迦楼罗猛地俯冲而下,眼前的崇山峻岭不断在视野里放大清晰,整个人腾云驾雾一阵地晕眩,知是激烈颠簸中又引发了内伤。

    气机牵引下二僧身形摇晃暗暗骇异,原以为在玄沙佛塔苦修了三十多年,修为双双突破了不落两端的精深境界,与石凤扬终有一拼之力。谁晓得对方随手射出的仙剑,便能将他们苦心修炼的佛门法宝轻易拦截!

    却说那迦楼罗沉寂数十载,好不容易得着主人召唤显出真身,委实兴奋之极,双翅摩云遮空,一舒一展间金蒙蒙的罡风浩荡呼啸,往四面汹涌奔腾,令得风云变色群山战栗。那些修为稍低一筹的云岩宗真字辈弟子,忙不迭运功相抗,却仍被震得跌跌撞撞往后歪斜,顿时阵型大乱惊声四起。

    石颂霜静静凝视杨恒,眼神渐转柔和,却慢慢侧过脸去屏住了呼吸。

    只这短短瞬间,空印空想的燃灯法莲舞动愈急,二人呼呼喘息大汗淋漓,竟是欲罢不能。看得群僧无不骇然道:“久闻剑圣威名,却没想到他的神通高深至此,把两位空字辈的神僧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除非空照大师亲临,否则有谁能留下此老?”

    空印空想如临大敌,连声呼喝频频出掌,一朵朵红莲迎风盛绽,耀亮天宇,将全身上下保护得滴水不漏,好似对方的手指头随时都能长驱直入戳中要害般,身子却越退越远,头顶上冒起腾腾水汽。

    石颂霜抬眼望向树冠,见它虽是高大繁茂,足以藏下二三十个人,可要躲过云岩宗弟子的耳目,却哪有那么容易?疑惑间就见杨恒面露从容微笑,向她又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空印和空想向他又一躬身道:“此间事了,我等也要回玄沙佛塔等待宗主发落了。”

    空印与空想神僧如获大赦,在空中又连转几圈才收住身形,面露惭色躬身施礼道:“多谢剑圣指点迷津!”

    “追捕真源,那还不快去?”明灯大师一瞪眼,似要训斥众僧,猛地喉咙口“咕噜”一响,“噗”地一蓬酒雾喷出,没头没脑地溅向众僧。

    这“迦楼罗”的名称听来生僻,其实因它源自梵语,通俗来说便是金翅大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