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蜕变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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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禅心叫糟糕,情急之中猛力挥盾砸落,“铿”的金石激响,两柄魔刀竟被真禅的青铜盾生生砸断。见两个警卫虎口流血,齐齐闷哼飞跌,真禅自己不由一呆。

    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体内的火流却愈演愈烈,犹若岩浆燃煮,较之怖畏针寒毒给他带来的痛楚端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顺着通道前行,尽头是一条下行的石阶。底下传来一个狱卒的哈欠声,真禅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掩袭,将他一掌打晕。

    一天,一月,还是十年百年……真禅突然被丹田升起的一股火热灼痛惊醒。

    他用手写道:“你们要找的慑仙玦,是不是黑黑的,像颗瓜子粒儿?”

    两人摆开架势战作一团,须臾便是二十多个回合。刁冠绝等人纷纷闻讯赶到,将石楼重重围困,在旁观战。

    当元神脱离慑仙玦重归肉躯的一刻,真禅蓦然察觉身上的一切皆已不同。

    他忍不住想呻|吟,可嗓子早已彻底哑了,连最微弱的声音也难以发出。

    原来当日真禅施展满月清凉诀袭击刁冠绝,助秦鹤仙脱身后,自己却被哈元晟祭出的“颠之不破网”生擒活捉。

    弹指之间猛又有一道赤色强光从他的身体里迸射而出,将元神卷裹进来。

    过了许久,真禅如梦初醒。耳中听见龙三姑模糊不清的呜咽,霍然站起,身子猛地战栗起来。

    转念又一想道:“管它魔功佛功,只要能让我不受人欺负,那就但学无妨!”

    眼看火候已到,她运起魔功双目放出异光,俯首紧紧吸吮住真禅的嘴巴。

    哈元晟懊丧地吐了口浓痰道:“他奶奶的,教煮熟的鸭子飞了!”

    可他就像深陷在一个噩梦里,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就感到这股灼痛如潮水一样冲出丹田往周身蔓延,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怖畏针寒毒与之甫一接触,竟如犁庭扫穴般被涤荡一空。

    真禅在肚里把龙三姑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骂了个遍,奈何自幼皈依佛门,读的都是佛家经典,于市井脏话所知有限,想必龙三姑的先祖地下有知,也是不疼不痒。

    他的思绪一下又回到慑仙崖前,眼前重又浮现出那个半裸女子动人的身影,顿时心跳加速,口舌发干。有些后悔自己在崖前逗留的时间太短,只初步参悟了碧血花的第一层妙用后,便急匆匆地横渡造化海,将元神脱出慑仙玦。第二次渡海时虽然依旧禁受着庞大魔意的澎湃冲击,可感觉已比来时好了不少。他隐隐醒悟到,每一次横渡造化海,自己的元神便会有一截显著的提升,这点苦委实值得,甚而迫不及待地想再来一次。

    原来自己被关进了一座不到三丈方圆的密闭石室里,地上铺着些许干草,就算是床铺了。厚重的石门紧紧关闭,将外界的光亮和声音完全隔绝。

    心念未已,恍惚里听到“轰”地一声巨响,灵台犹如雪崩了一样,体内沸腾的热流排山倒海般涌上头顶,一蓬淡淡的红光从百汇穴中蒸腾而出,幻出元神。

    “啊!”他终于痛苦不堪地呻|吟出声,一股血浪趁势灌入口中,汹涌澎湃地在体内涤荡,沛然莫御的魔意如同要将自己的元神改造重塑上一遍。

    端木远曾救过魏无智性命的事,是他从前在和杨恒闲聊时得知的,如今也就顺手用上了。

    龙三姑伸手将真禅顶在墙上,冷冷一笑道:“小哑巴,你还能逃出老娘的手心去?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左手“哧啦”将他的衣衫扯下。

    哈元晟和龙三姑齐声应道:“大哥说的极是,咱们先回祁连山!”

    不曾想丹田真气甫一生出,即在经脉里飞速涣散,待从掌中发出时,十成劲道里已剩不下半成,反被龙三姑的护体罡气震得手掌生疼,往后踉跄靠到墙上。

    忽听那画卷中的女子婉转莺啼,竟在轻歌曼舞,而那歌词赫然便是魔功口诀。

    那边龙三姑淫性大发,连声呻|吟极尽舒畅之情。她面首无数,原也看不上这个哑巴小和尚。但回到黑沙谷里,对前日遭遇委实越想越恨,更将对秦鹤仙的仇怨转嫁到了真禅身上,寻思道:“这小哑巴好歹也有十数年佛门禅修的精纯真元,我何不用和合大法将他吸成一副空皮囊?只要留得这厮半条命在,刁老大晓得了也怪不到我。”念及于此,她便设下毒计,一心要将真禅弄成废人而后快。

    他竭力凝聚真气,可春阳散的药力已渗入丹田,顿令灭音真罡气如游丝,费了半天劲儿,仍是徒劳无功。

    真禅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暗想:“左右我都破了妄语戒,干脆把这牛皮往大里吹,急一急这几个恶人!”

    “嗷——”真禅猛然爆发出一声悲恸嘶吼,将头重重撞向坚硬冰凉的石壁。

    “我、我怎么变成了这样,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恐莫名地环顾四周,希望能够找寻到答案。然而万籁俱寂,惟余涛声依旧。偌大的天地里,竟只他独自一人。

    此刻龙三姑体内的和合精阴已被真禅攫取得点滴不留,全身经脉更因承受不了灭音真罡的催压寸寸断裂,软倒在地奄奄一息,形同废人。

    真禅直感自己的三魂七魄在霎那间分崩离析,眼前涌现出一片漫无边际的血色汪洋。他在赤红的惊涛骇浪中竭力挣扎,被一道道血浪抛上峰尖,下一刻又深没入血海深处。元神在颤动着,扭曲着,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强大能量肆意地挤压揉搓成任意的形状,好像随时都会解体。

    淡淡的,从龙三姑身上传来一缕香气,和体内的春阳散药力一拍即合,直沁心脾无比的舒爽,莫名地心底腾起一股热火,身不由己地想扑倒这妖妇。

    猛听哈元晟大喝道:“一帮酒囊饭袋,都给我滚开,让老子来收拾他!”背后阴风大盛,混元一气掌势大力沉拍向他的后脑。

    刁冠绝沉吟道:“那妖妇巧言令色诡计多端,骗得魏老六信任也不无可能。慑仙玦到她手里,也绝不可能再将它转赠他人,必是独吞了。”

    如此拷问了大半个时辰,哈元晟耐心耗尽,恼羞成怒道:“大哥,看来这小哑巴果真不晓得慑仙玦的下落。不如将他毙了,省得日后麻烦!”

    想到这里,他接着写道:“魏无智托我娘亲将慑仙玦送给瞽目神医端木远,说是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娘亲答应了,他这才安心咽气。”

    他心中五味杂陈,想了想还是替她轻掩上薄纱,缓步走向牢门。

    这么一想他三口两口,便把一罐凉水喝了个点滴不剩,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没像现在这样深切体会到,水原来是如此甘洌可口。

    他想到这里运起五成的灭音真罡一挣手铐。“叮”地一声,镣铐被绷得笔直,却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

    真禅看得一时呆了,这才稍微明白到一点端的,寻思道:“我这是稀里糊涂进到慑仙玦里来了。若是魏无智知道揭开慑仙玦的法子就是将它吞入肚里,只怕在九泉之下也要给活活气死。可、可这崖上的字句着实大逆不道,有悖佛门教义。”

    渐渐地,眼前的龙三姑幻化成慑仙绝壁上那翩跹舞蹈的绝美少女,杏腮含春浅笑盈盈张开玉臂向自己嫋嫋走来……

    狱卒听到牢里动静,眯缝着眼睛又道:“你娘的总算醒了,接着!”递进一个瓦罐。

    上趟在饮冰室里真禅为寒气所逼,无意间唤醒灭音真罡。便如在闸门上破开一个大洞,令得洪涛泄落出来,一举冲上炼精化气之境。

    真禅知道自己走不成了。一想到自己遭受的种种酷刑和牢里奄奄待毙的龙三姑,硬着头皮只能强闯了。

    这倒不是真禅视死如归,实则他心里也害怕得要命,但一想到慑仙玦已被自己吞进肚里。倘若从实招来,这三个老妖还不当场把自己开膛破肚了?所以当真是打死也不能说。

    一时间真禅体内如有万蚂咬噬,五脏六腑齐齐痉挛收缩,连带身子也抽搐成一团。有心伸手拔出那些毒针,可四肢酥软全不听使唤,只能痛楚不堪地用脸颊蹭磨雪地,略略舒缓身上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她怨毒地盯着真禅有些迷惘的脸庞,骇然发现自己已无法张开嘴巴,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到全身瘫痪,竟连自杀也办不到的恐怖景状,任是她穷凶极恶,亦禁不住惊恐地流下两行冷泪。

    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竟似被潮水推拥到汪洋的尽头。一座看不到边际的红色石崖巍峨矗立,望不到它的顶头。崖底惊涛拍岸,浪花飞卷如雪。自己的元神就飘浮在这古怪的海面上,随着潮水一起一伏,如叶扁舟。

    “慑仙?”真禅混乱如麻的脑海里隐隐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儿熟悉,仿佛在哪儿听到过。好久才记起来,自己不是吞下了慑仙玦么?

    龙三姑见状一喜,将信将疑道:“小哑巴,你若敢骗我,休怪老娘手黑!”

    真禅也不答话,出掌击中狱卒头顶,将他震昏过去。而后看了眼牢房外空荡荡的过道,换上狱卒的衣服,发现这家伙所使的魔兵居然是面青铜方盾。虽然质地差了点儿,但在找回自己的乌龙神盾之前,也不妨聊作替代。

    顾名思义,再想想自己身体的奇异反应,真禅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稀里糊涂地喝下去的琼浆玉液到底是什么了。

    就这时候石门上小窗打开,一个狱卒手举油灯往里张望道:“小哑巴,你睡醒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真禅心道:“它就在我肚子里。”可这话万万不能说,先是半真半假地痛苦喘息了几口,才写道:“在我娘亲那儿。”

    他用袖口抹了抹嘴边的水渍,将瓦罐递还狱卒。狱卒摇头道:“留着吧,这玩意儿给你拉屎拉尿用。”啪地一声又将小窗关上。

    充沛的灭音真罡在比往日不知粗壮了多少的经脉里汩汩奔流,根本不需自己的意念驱使,就完成了一次次大周天的运转。

    刁冠绝道:“据我所知,蓬莱剑派门人素来不与外人通婚。秦鹤仙身为掌门,自不例外。可她方才拼命要救这小哑巴,又不似作伪。若非母子,何至于此?”

    就听刁冠绝决断道:“咱们先把这小哑巴带回黑沙谷看押。秦鹤仙能来最好,否则咱们就登门拜访,顺便把她的丑事张扬开来。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量区区一个蓬莱剑派也保不住这妖妇!”

    不一刻,肆虐的热流遍布周身经脉,将他的禁制一一冲破。

    猛感身子一凉,龙三姑赤|裸滑溜的躯体已贴了上来,仰面就要吻落。

    他走回墙边坐下,琢磨脱逃之策道:“祁连三妖还不晓得我已冲开了经脉禁制,必会掉以轻心。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两副碍手碍脚的镣铐除下,再想个法子骗那狱卒开门进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真禅听他们商谈,心头一紧道:“娘亲势单力薄,又身负重伤,如果冒冒然来救我,说不定真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一时又觉得秦鹤仙莫要来搭救自己才好。

    他却不知,早在峨眉山时真禅的功力在同门中已是出类拔萃。而今灭音真罡的禁制尽解,又得获魔真神功,其劲力之强实不输于仙林耆宿,所欠的尽是火候而已。

    这情景像极了上次在饮冰室里的遭遇,但今次丹田热流所带来的冲击远胜十倍不止。这股不知从何处生成的灼烈气流不断生成,不断涌出,几乎将他的经脉撑爆,而丹田也急遽鼓胀,奈何再也寻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哈元晟迫不及待道:“不错,就是它!快说,你把它藏哪儿去了?”

    哈元晟正要将真禅从地上拎起,龙三姑伸臂一拦道:“慢着!”她翻腕入袖,伸出手来时指间已夹了四根蓝荧荧的怖畏针,手起针落,四针精准无比的扎入真禅胸口的膻中诸穴。

    真禅听得毛骨悚然,心道:“不如一掌打死我,反倒干脆。可总这样被他们折磨,却何时才是个尽头?娘亲逃了出去,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救我。我得尽量拖延,骗一骗这些恶人。”

    而这次他被龙三姑以十八根怖畏针扎入全身要穴,所受刺|激远胜于前,等若在已有缺口的闸门上破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体内的灭音真罡骤转强盛,终将他修炼多年的萨般若真气连带着怖畏针寒毒都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譬如易经洗髓,脱胎重生了一回。

    龙三姑道:“不要紧,既然母子情深,秦鹤仙多半还会回来救这小哑巴。到时候咱们要她用慑仙玦来换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怕她再耍花样!”

    “嗡——”金字猛然黯灭,石壁上打开了一幅金煌煌的神奇图卷,一点一点地不断向两侧展开,画面上竟是一位风情万种年轻妩媚的半裸女子图像,惊得真禅“啊”了声,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但觉面红耳赤不能自已,苦修十数年的禅心此刻已起不到半点作用。

    “呀——”她一声痛苦绝望的呻|吟,眼中的异光刹那混浊涣散,丹炉内修行了数百年的精元真阴一泄千里,随着无处可去的灭音真罡回流真禅体内,将春阳散的奇淫药力渐渐化解。

    这一下,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随着毒力行开,他的神智逐渐模糊,眼前忽而血红一片,忽而金星乱冒,只迷迷糊糊听见刁冠绝说道:“三妹,这小哑巴暂时对咱们还有用,先别弄死了,等秦鹤仙……”话到此处,人已昏死过去。

    哈元晟的混元一气掌在盾面上印下五道指印,可整条右臂也一阵的酸麻,身不由己往后退了两步,惊咦道:“这小哑巴哪来的这般功力!”

    真禅身躯猛烈一震,真元不可抑止地急遽外泄,涌入了龙三姑的体内。

    他的神智渐渐复苏,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蛇妖强|奸,又是恶心又是羞愤,颓然滑坐在地上,掩面大悲。

    当下把心一横,回身挥盾“砰”地与哈元晟硬撼了一掌。

    哈元晟回过神来,怒喝道:“拦住他!”门外的两个警卫闻风而动,挥动魔刀扑向真禅,尖利的报警竹哨声瞬时响遍谷中。

    这三人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哪里还会对真禅客气?当即将一口恶气尽皆出在这小哑巴的身上。若不是想从真禅口中逼问出慑仙玦的下落,早就一刀一刀将他凌迟活剐了。当下三人极尽酷刑,将真禅折磨得死去活来,终是一无所获。

    他剧烈喘息着,强自抗拒沸腾的琦念,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步步被龙三姑亦诱亦逼上了悬崖。在这黑暗的斗室中,一时间行云布雨春潮激荡,可对真禅而言,必然是未来人生最难以面对的事。

    说来也怪,这时候距离海面十丈高的石壁上缓缓浮现出两行金字道:“天之法则强存弱亡万古不易。旁人视我如猪狗,我视旁人如蝼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杀尽蝼蚁,则寰宇澄清。是谓魔真第一诫:天之仁。”

    又是许久,他稍稍冷静下来,麻木地将裤衩穿上,瞅了眼龙三姑七窍流血的惨状,心中苦涩道:“是你这妖精先要害我才招致这般下场,可教我如何有颜面再见师傅。”

    幸好他这么多年的佛门静修到底没有白费,激灵一醒道:“难得这妖妇全无防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猛地将身跃起,一掌击在龙三姑的小腹上。

    他怅怅地舒了口气,张开双目,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异常寂静。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真禅顿感自己口唇干裂,嗓子眼直往外冒烟。

    眼见龙三姑面带狞笑步步逼近,他情急生智,顿时有了主意。

    龙三姑摸了摸血肉模糊的小腹,咬牙切齿道:“那也太便宜他了!把这小哑巴交给我,老娘要他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耳聪目明尚在其次,体内的怖畏针寒毒业已一鼓荡尽,也丝毫感觉不到热流的灼烧,先前所受的内伤更是完全自愈。

    真禅却感到自己的血液,自己的肺腑,亦被点燃,偏偏无法再次疼昏过去。

    两人脸对脸近在咫尺,均是一愣。真禅率先反应过来,侧身从哈元晟身旁滑过,挥盾劈翻跟在后面的两个随从,已跃出楼外。

    龙三姑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却惊骇地发觉自己已运不出一丝精气。如同一个即将被打爆的气囊,只在做着无力的垂死挣扎。

    “师傅,娘亲——”他心中惊恐的呼叫,猛地记起了秦鹤仙和明灯大师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一个激灵道:“天聋地哑大法!它、它怎么又爆发了?”

    哈元晟道:“大哥,这小兔崽子真会是秦鹤仙和杨北楚生的?”

    真禅终是按捺不住,慢慢把头移转回来,视线落处正看见“碧血花”三字。

    就这样漫无意识的载浮载沉不知多久,真禅忽然感觉身外的风浪停止了,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亦逐渐褪淡。

    半晌之后他稍稍回过了点神,方才注意到“慑仙”二字的上方还刻有数排银钩铁画,刚劲不羁的碑文,上面写道——“尔即有幸破解慑仙玦之秘,又渡造化海万里碧波,能保元神不灭,魂魄不散,而洗去凡胎俗骨立地成魔,甚慰我意。今即入我门,当为我驱。现赐尔《魔真十诫》,以彰天意。待尔尽悟十诫,便是羽化登天之时。万千生灵尽在脚下,不亦快哉——哈哈哈哈哈哈……”末尾却无落款。

    他躺倒在雪地上,挣扎着伸出手指头扭扭歪歪地写出两个字:“我说!”

    哈元晟不以为然道:“未必,换作老子,便是十个百个儿子,也比不上慑仙玦!”

    他凛然懊悔道:“敢情那瓦罐里的水果真有古怪!”

    周围除了山崖便是血海,一个人也没有。蒙蒙的红光从海面下冉冉升起,遮蔽了上空的天色。眼角的余光扫过,就见崖底一方平滑的石壁上,有淡金色的石鼓文刻着“慑仙”二字。

    真禅的功力虽较之哈元晟已毫不逊色,可在招式上却远不如对方百余年浸淫来得老练狠辣,渐渐落入下风。好在他的金汤盾法也是仙林一绝,全力死守之下,哈元晟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两人攻守相持几成僵局。就这时,杨恒到了。

    可这是什么地方?他突然生出新的恐惧,奋力站起身来,骇然察觉自己的元神色泽大变,自胸口以下通体乌黑,虽看不到头部,料来也是一般无二的景象。

    真禅刚要加上两成劲力再试,突然感到脑袋一阵晕眩,小腹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泰,顺着血液游走慢慢扩展到全身。

    真禅坐起身,看到那十八根怖畏针早已不在,想必是被龙三姑收了回去。可双腕和脚踝上却多了两具乌黑无光的镣铐,上面有魔符封印,用力一挣“叮叮”颤鸣。

    “轰——”真禅脑海剧震,刹那间被熊熊燃起的欲|火吞没。只觉得原本面目可憎的龙三姑,在朦胧间竟变得异常狐媚可爱,尤其是那股从身上散发出的诱人香气,更如火上浇油,令他的意志力濒临崩溃。

    真禅被龙三姑的手死死按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妖妇的一只左手干净利落地将自己的衣衫扒了个精光。

    “咚、咚、咚!”由于未运真气,额头顿时裂开口子,鲜血长流。

    他将昏迷的狱卒拖进牢中,关上牢门。在石门掩起的一刻,真禅突然意识到,被关在里面的,除了龙三姑和狱卒之外,还有自己的过去。

    尽管对最后那句“杀尽蝼蚁,则寰宇澄清”不敢苟同,可前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八字却令真禅心有戚戚焉道:“祁连三妖仗势欺人,恶贯满盈,诛尽这等妖孽佛祖也不会怪罪!”无形中,平生第一次在心里起了杀念。

    这祁连三妖吃了不小的苦头,非但刁冠绝被真禅御剑击伤,龙三姑亦身中逍遥针剧毒,被迫剜肉保命。最倒霉的还是哈元晟,好端端的一双招子,却教秦鹤仙硬是弄瞎了一只,从此成了独眼蛤蟆,实是平生少有的大亏。

    念头微动,灭音真罡逆流而上功聚双目,他渐渐看清了周围模糊的影像。

    需知她的和合大法专事汲取男子精气真元以为已用,尽管歹毒阴损之极,但也存在着一个致命软肋,便是一旦对方的功力远胜于己,在真元尽泄的情形下,便如长蛇吞象,后果不堪设想。而真禅的灭音真罡更是一门霸道无比的魔功,竟连和合精阴也一并照单全收,转瞬炼化!

    龙三姑鼻子里发出长长的一哼,道:“胡说八道,秦鹤仙是什么东西,老娘岂会不知?魏老六怎么可能托她将慑仙玦转赠端木远?何况端木远失踪多年,秦鹤仙如何知道去哪里找他?”

    他轻抚腕上镣铐,不经意里想到灭音真罡迸发没顶时,那刻骨铭心的炽热感觉。于是心念微动,一道真气倏忽灌注指尖,镣铐急遽升温慢慢亮起红光,继而变得酥软。真禅用左手一掰,腕上的镣铐嗤嗤伸展,令右手轻而易举地退了出来。

    忽然牢门打开,迅即又砰地关上。龙三姑走了进来,她的身上竟只裹了一件几近透明的薄纱,除了几处隐私部位略有遮掩外,即使牢内黑暗之极,真禅也能将整具胴体一览无余。她笑吟吟走近道:“小哑巴,春阳散的滋味如何?”

    “你娘亲?”刁冠绝一怔,想起适才的事情,醒悟道:“你说的是秦鹤仙?”

    真禅把瓦罐往墙角一丢,寻思道:“慑仙玦已融入我体内,怕是拉不出来啦。”

    龙三姑心下欣喜,催运和合大法,不停压榨吸吮真禅体内的真元。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觉事有不妙,对方注入的真元暴戾炽烈,雄浑之极,远远超乎自己事先的预料。不仅将她的“和合精阴”吞噬得一干二净,更令经脉不堪重负,直欲炸裂。

    真禅晓得言多必失,自己再多作解释,反而更容易露出马脚,于是干脆噤口不言。

    如此沿石阶往下走了三层,终于到了底楼。这儿是狱卒平日的居所,陈设布置和上面三层大相径庭。因天还没亮,楼里只有两名狱卒守值,也教真禅制住。

    可他刚走到石楼大门口,门猛地拉开,从外头走进一人,却是哈元晟。

    他如法炮制,又解开左腕和脚踝上镣铐,伸手探了探龙三姑的鼻息,却还有气。

    他伸手一推,原本以为要用重掌猛击才能将牢门轰开。哪知这牢门并未上锁,一推即开。囚室外的狱卒以为是龙三姑办完事出来,忙躬身道:“三圣母!”

    他愣了愣,只当自己运岔了气也不以为意,当即凝神调息。谁知这燥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再也无法集中意念,变得心猿意马起来,口中的呼吸也逐渐粗重。

    慢慢地,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将被擒之前的事情一一记起,寻思道:“我这是被祁连三妖给关进了黑沙谷的牢里了。他们要用我作诱饵,好教娘亲自投罗网。”想到自己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心里登时一急道:“不晓得娘亲是否已经来过,我得试试能不能逃出去!”

    真禅一声惨哼,只觉得四股又麻又痒的寒气瞬间通遍经脉,身子如坠冰窟仿佛血液也要凝结了一样。龙三姑仍觉不够,一口气又在真禅的头上、肩上、手指、脚底各处又插入了足足十四根怖畏针,加上胸前的四根,便有个名头叫做“胡笳十八拍”。名虽风雅,实乃惨绝人寰的酷刑。别说真禅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金刚罗汉亦抵熬不住。

    真禅又惊又骇,拼命扭头闪躲,双手往外一撑,不想触手一片丰润绵软,情不自禁地心潮荡漾,双唇已被龙三姑吻住。

    真禅伸手接过,刚想喝蓦地一省道:“这水里会不会有毒?”再一想自己已是祁连三妖的阶下囚,在夺得慑仙玦前,量他们也不会促下杀手。何况要杀自己早就杀了,何须大费周章地在水里下毒?

    忽然感觉丹田真气凝聚,药力已完全消退,可先前的脱逃念头已没有那么强烈,心乱如麻道:“我虽无意,但毕竟铸下大错,罪孽深重,今生恐再与佛门无缘!”

    真禅却是不知,这天聋地哑大法实乃天地间最为诡奇霸道的魔功之一,以牺牲喉舌为代价,刺发人体潜能自动吸纳天地精华,继而炼化成独具一格的灭音真罡。犹如落闸蓄洪,经年累月不断积累沉淀,毫无泄露浪费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