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闷棍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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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西来皱眉道:“天氲地气与天火阴息所同属无量天照的劫难之一,成因却大不相同。它是积郁在地底的氤氲毒气受无量天照引动,突然从地下激发而出。这毒气迥异于世间任何一种剧毒,而且甫一侵入体内即与精血融汇,任你身具绝世神功也无法迫出。环顾天下,恐怕惟有毒郎中司马病方能化解。”

    杨恒摇摇头,说道:“你视世人如蝼蚁,焉知上苍不会视你为浮尘?”

    尤顾东答道:“根据四坛五堂和其他各支部众的汇总报告,共有二十七位兄弟不幸遇难,受伤的也有八十多人,目下他们正在全力救治。”

    闻听此言,不仅是饱受天火劫荼毒的赫连豪、司徒照等人,包括盛西来、尤顾东在内议事厅中的每一个人都无不为杨恒的襟怀所感,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却均在心中暗立誓诺,终其一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天傍晚杨恒终于救治完最后一个遇劫者,心里感觉到的却非高兴与轻松,而是一阵阵的空虚和失落。他靠在椅背上瞑目养神,盘算着接下来的行止安排,然后决定先去凌烟阁见上杨惟俨一面,便即赶往黄山。

    杨恒缓缓点头,说道:“凌姨,我要发功了。”脑海去念存思,灵台渐转空明,再不去想失败后果,默默凝聚一缕神息策动起惊仙令的灵力,小心翼翼地透过指尖渡入凌红颐的右腕经脉中。

    杨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救人要紧,我刚才小歇了片刻,已缓过劲来。等治好了这里的诸位叔伯,我还得赶紧救治其他的宫中弟兄。”

    杨恒冷冷道:“就算真有那天,我相信你一定会发现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

    人如其名,杨恒和厅中群雄虽不认识苍山魅姥,可看到她的形容也均已猜到。

    杨恒稍事休憩,便道:“赫连大叔,我这就替你祛除体内的天火阴息吧。”

    议事厅里鸦雀无声,连众人的呼吸声也不知不觉地停顿了下来。数十双眼睛须臾不离地注视着杨恒和凌红颐,不敢放过两人脸上一丝的神色变化。

    赫连豪叫道:“阿恒,不如先把我当成那匹‘死马’试试吧!反正咱家兄弟两个,死了老大还有老二,不怕没人传宗接代。”

    杨恒又等了许久,说道:“我要走了,你慢慢想吧。”转身往楼下行去。

    在他路经千秋堂时,忍不住走入祠堂里面对杨氏宗族的列祖列宗默立了半晌,又在养父杨南泰的灵位前敬上一炷香。走了几步,他回过身来再替远走的乡不知所踪的真禅,给杨北楚的灵位也上了一炷香。

    此言一出杨恒如遭五雷轰顶,半晌后镇定心神道:“这么说颂霜每日清晨胸口精元发作,其实是神山花灵在偷偷汲取她的精血以壮大精元?”

    盛西来咳嗽了声,低低道:“阿恒,要不我亲自前往黄山,将此事告知石姑娘。”

    杨恒听了一无表示,掉头就回到议事厅里接着救治伤众。他不停地压缩着自己打坐休息的时间,不让自己有一刻的空闲,好及早救治完所有伤者然后飞返黄山。

    杨恒越听越是心寒,醒悟道:“难怪天妃要将颂霜强留在梅里雪山上,竟是怀的这等恶毒居心。”急问道:“以婆婆所知,能否将神山花灵的精元逐出体外?”

    凌红颐补充道:“别忘了备上粮食衣物,至于清水不妨就地掘井汲取。”

    杨恒越看越是讶异,原来这式“横扫天荒诀”竟和自己从惊仙令中所参悟的“金刚真经”直有异曲同工之妙。惟一不同的是,金刚真经里处处透出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慈悲情怀,而石壁上的刻痕铺面而来的却是舍我其谁的桀骜霸气。

    苍山魅姥道:“正是如此,至于天妃娘娘传给石姑娘的运功心诀,也不可能是真正《茗芳心经》。如果我所料不错,石姑娘每次照此心法修炼时,便等若是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体内的精血传输给了神山花灵的精元。”

    杨恒点点头,问道:“婆婆,天妃娘娘是不是你杀的?”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长吐了口气,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扰杨恒运功。

    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不一会儿大伙儿便商议停当,由鹧鸪天负责统筹调度。而若非亲眼目睹,谁又能相信这些横行四海杀人如麻的魔道豪雄,此刻竟会为了解救天下苍生献计献策,身先士卒?杨恒越发相信,养父杨南泰他在天之灵如能看到今时今日的灭照宫和自己,也一定会由衷欢喜,快慰而笑。

    杨恒点点头,却知杨惟俨的修为已臻至炼神还虚的化境,天火劫虽是来势汹汹但也不能伤得毫发。倒是凌红颐等人身受阴火荼毒,无法用寻常丹药化解,更不可运气驱除,三五天内即有性命之忧。

    他无法闭起眼睛,也无法塞住耳朵,更不知道此刻的东昆仑又是怎样的情形。

    他不怪苍山魅姥刻意隐瞒以求解除与天妃订下的誓诺,得以自由;他甚至能理解神山花灵和天妃联手坑害石颂霜,只为借鼎复活的苦衷。但是又怎能坐视生死与共的爱侣一步步被抽空精血,日渐衰弱直至死亡?

    鹧鸪天慨然允诺道:“我立刻安排人手调拨草药,今晚就出发。”

    凌红颐暗暗感动,却是脸色一凝道:“阿恒,凌姨信得过你,莫非你信不过凌姨?”

    杨恒神息耗损严重,也只能点到为止,顺势收了金刚真经微笑道:“你的神息功法中还存在莫大难题未解,最好莫要逞强运用。不然激起变异,只会令你走火入魔泥足深陷,最终殃及自身安危。”

    当日下午杨恒和石颂霜一起回返小村与石凤阳、司马病夫妇汇合。因记挂灭照宫的灾情,杨恒未作停留,连夜兼程赶往东昆仑。

    赫连豪忙道:“阿恒,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宿,我的伤留到明天也来得及。”

    他一路所见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惨景象,哭声不绝直达云天。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凌红颐全身的暗绿荧光终于褪尽。杨恒几近虚脱收了神息,疲惫脸上尽是欢愉笑意,说道:“凌姨,你试着运气,看看还有哪里不适?”

    杨恒大吃一惊,强按胸中激动,沉声道:“婆婆,你为何这么说?”

    杨恒见杨惟俨的狂妄之症已是渗入腠理无药可医,亦无心和他辩驳。

    苍山魅姥呆呆看着杨恒,忽然苦笑一声道:“小伙子,你不必谢我,更不必救我。我对不起那位石姑娘,为了一己之私却生生害死了她!”

    杨恒一省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凌红颐淡定含笑道:“我至多不过十余日的性命,你又何须顾虑?不妨死马当做活马医,若能成功大伙儿便都有救了。”

    杨恒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得和这二老客套寒暄,开门见山道:“可是点苍剑派也遭遇浩劫,穆长门命两位前来求援?”

    “石姑娘走过的那条通灵天阶上的花瓣大有名堂,它是神山花灵死后的一缕精元所化。”苍山魅姥缓缓道:“可那么多年来,竟是没有一个人能通过天阶上得天妃宫,你难道不怀疑其中另有蹊跷么?”

    杨恒将视线从石壁重新转回到杨惟俨伟岸的背影上,回答道:“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确佩服你。但是你否晓得,就在一个月前无量天照突降人间,到处灾祸横生死伤遍野,即使灭照宫也未能幸免。”

    杨恒不知不觉看得入神,忽听杨惟俨背对自己道:“你应该能看出来,老夫自创的盖世绝学就快大功告成了。”

    至于雪峰派也遭受了天火劫的重创,门下弟子折损六十多人,几位无字辈的宿老亦不幸遇难。而神会宗、祝融剑派、排教和楼兰剑派各处的损伤情况也是不轻,整座仙林此刻已然人人自危乱作一团。

    杨恒坦然道:“不管怎样,那日颂霜全赖你指点才能登上天妃宫。在下的这条命,也算得是婆婆你救的。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何况我受你恩惠良多?”

    杨恒想了想问盛西来道:“盛老,这天氲地气可有救治之方?”

    杨恒不慌不忙道:“我以事实为证。”说罢双手捏作法印,澄清灵台催运神息,就在这凌烟阁的三楼上祭起了“金刚真经”的绝学。

    苍山魅姥吃力睁眼,虚弱地招呼道:“小伙子,我见过你。没想到你居然是灭照宫的副宫主,杨惟俨的嫡亲孙子……”

    凌红颐往日晶莹如雪的肌肤上蒙起一层暗绿色的荧光,却是阴火蔓延全身渗透肺腑的征兆。她听杨恒自责,从容一笑道:“生死由天。阿恒,你也不必太在意了。”

    南天双圣的老二荆恪亮见杨恒神情中隐露焦急,连忙回答道:“这老婆子身中天氲地气,穆掌门也无力救治,便命我等日夜兼程送来灭照宫。”说到这里他扭头朝正在厅外候命的门下弟子挥手吩咐道:“抬进来!”

    这些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杨恒的心情也一日沉重过一日,鬓角白发渐生。

    ※※※

    杨恒的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蹊跷?”

    听到“天无绝人之路”这几个字,杨恒的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记起自己当年身中龙卷丹剧毒被封冻在冰川里旧事。他兴奋想道:“既然惊仙令的灵力能够化解我和青天良体内龙卷药毒,说不定也能祛除天火阴息!”

    而在救治一个个深受天火阴息折磨的灭照宫部下时,杨恒心底里泛起又沉落的,总是石颂霜那娇美的身影和清丽的容颜。我救得了灭照宫的群雄,也救下了数不胜数的受灾百姓,却不晓得能否留住心中最挚爱的人?

    凌红颐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众人千方百计让杨恒多加休息,放松身心,无奈收效甚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益消瘦、憔悴。

    雪上加霜的是魔教总坛附近的一道连接阴曹地府的通道被无量天照轰裂,连日涌出数以百计的恶鬼阴物,且不乏道行超逾千年以上者。南宫北斗为平鬼乱,已调来各地分坛高手,形势却仍不容乐观。

    凌红颐察觉到杨恒神色阴晴不定,似有难以决断之事,问道:“你在想什么?”

    盛西来、尤顾东、鹧鸪天、尹自奇、澜沧双雄、赫连杰……当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时,却发现还是少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尤其是不见了……凌红颐。

    杨恒用手搭住凌红颐右腕脉搏,只觉滚烫的肌肤下透出丝丝彻骨寒意,体内阴息郁结沉屙难返,不由心中更加的难受。

    至于宫中事务他已无暇分身,尽数委托给盛西来等人照料,更没工夫去见杨惟俨。

    念及于此他当机立断道:“盛老,烦劳你立即护送苍山魅姥御剑前往黄山始信峰,请司马大哥代为救治。”

    鹧鸪天道:“所幸凌烟阁有道符禁制庇护未受袭扰,老宫主亦安然无恙。”

    “我也想知道呢……”苍山魅姥戚然一笑道:“老身命不久矣,又何苦撒谎?”

    杨恒一惊,问道:“她现在怎样,有没有带来东昆仑?”

    杨恒望了眼正在厅外排队苦候的伤者,失神道:“盛老,还是你去吧。”

    三天后盛西来风尘仆仆地从黄山御剑飞返,向杨恒禀报了此行结果——言道苍山魅姥已得毒郎中司马病的救治转危为安,而石颂霜知悉花灵阴谋后并不惊惶,反托自己转告杨恒不必为她担忧,有司马病和石凤阳在,定能想出解救良方云云。

    苍山魅姥愕然道:“小伙子,你真的想救我?”

    看到巍峨矗立的太素阁和出迎的灭照宫群雄,杨恒悬起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

    杨恒一省,抛开对石颂霜的挂牵,忙命人将他抬入厅内,催运神息紧急救治。

    杨恒上前将凌红颐扶回软椅中,黯然道:“凌姨,要是我能早两日回来就好了。”

    杨恒凝动心念,一篇“法会因由分”化作金雷当空泄落。杨惟俨形由意生,挥掌拍出一道赤色狂飙,斩向金雷。却见金雷倏然穿透光飙,没入杨惟俨的头顶。杨惟俨身躯猛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此后数日杨恒废寝忘食,每天仅打坐运功两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用来祛除灭照宫部众体内的天火阴息。即使这样连轴转,每天能够救治的人至多也不足十个,而另一边依然有人由于等不及救治被天火阴息无情吞噬。

    杨恒心道:“虽然仍无法排除苍山魅姥杀害天妃的嫌疑,但见死不救终非大丈夫所为。当日他连青天良这等阴损奸诈之徒也救了,何以眼睁睁看着这老妪丧命?”

    不料身后一记呼喝,杨惟俨猛然暴起从背后出掌偷袭。杨恒措手不及,本能地施展开万里云天身法趋避,却还是被掌风扫中左肋,顿觉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盛西来安慰道:“阿恒,天无绝人之路。相信红颐吉人天相,自能渡过劫难。”

    这日中午杨恒来到雄远峰前,灭照宫群雄得到禀报当即迎出太素阁。

    “迟了——”苍山魅姥摇头道:“这么多天下来,神山花灵的精元早已完成了固本培元的第一步动作,就算石姑娘停止修炼,也不能阻止壮大后的精元主动吸食她体内精血。不出十年她便能反客为主破体而出,到那时……”

    更可虑的是从魔教传来的消息:十几日前魔教总坛突遇金沙劫的袭击,包括薄云天和四大长老在内的教中首脑人物遭受重创,已卧床不起难言康复。

    但这毕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效果如何犹未可知。万一解不开天火阴息,反倒激起症变,累得凌红颐原有的一线生机也断落在自己手中,岂不遗恨终身?

    荆恪守勃然大怒道:“好奸猾的婆娘!死便死了,还遗祸无穷!”

    苍山魅姥一愣,道:“天妃死了?我不知道……那日我和她试过一招未分胜负,便离山他去。她、她是怎么死的?”

    苍山魅姥迟疑须臾,终究还是坦白道:“小伙子,你还不明白么?石姑娘就是神山花灵精心选中的鼎炉——她要借这姑娘的精血死而复活,重铸肉身!”

    到了第五天头上,点苍剑派门下的南天双圣来访。盛西来接待过后,将他们引至昆仑阁面见杨恒。

    “荒谬!”杨惟俨低哼了声,手指天空道:“你说的是南泰、北楚么?到时候连老天爷都得听我号令,复活一两个死人又算什么?”

    苍山魅姥本想摇头,可又难以忍心见杨恒绝望,只好含糊其辞道:“老身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驱逐之法。但天下仙林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或有良策也未可知。”

    办完这些杨恒心情略感轻松些,走进了凌烟阁。那日毁损的石梯早已修复,他拾阶而上来到三楼,就见杨惟俨还在面壁沉思,仿佛这么多天来从没动过。

    盛西来暗自叹息,使了个眼色,与南天双圣等人抬着负疚不已的苍山魅姥默默退出议事厅,又吩咐暂停医治好让杨恒独自安静一会儿。

    苍山魅姥神情似悲似怅,叹息道:“不想又一个故人去了,老身我也快啦。”

    杨惟俨竟是长笑一声道:“说得好,此言深获我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若不愿沦为蝼蚁浮尘,就需捅破这天,踏平这地,主宰万有!”

    杨惟俨如中魔咒,呆呆站在那里久久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什么。

    杨恒驻步楼梯口,打量石壁上的刻痕。比起上次所见,刻痕竟是减少了大半,而剩下部分虽依旧杂乱|交错,却已俨然能见招法雏形。

    “我知道,那又如何?”杨惟俨不以为然道:“该来的总会来,何况这又不是无量天照第一次降临人世。你心肠太软,吃的苦头还不够么?”

    但见杨惟俨霍然转身愠怒道:“你敢讥笑老夫?”

    话音未落厅中群雄已是欢声雷动,释放出久抑在心头的激动与欣喜。连盛西来、尤顾东这般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灭照宫耆宿,亦禁不住愁云尽扫笑逐颜开。

    听到苍山魅姥出于好意的苍白安慰之词,杨恒怔怔坐回椅中许久无语。

    杨恒回答道:“她遭人暗算,被洞穿胸背惨死在天妃宫后的崖顶上。”

    另外诸如祁连山、蓬莱剑派等处,因几与外界隔绝斥候难以渗入,便无情报传回。

    盛西来目光闪烁,道:“阿恒,我这就带她赶往黄山,务必阻止石姑娘继续修炼。”

    再看凌红颐右手上暗绿色的荧光开始逐渐褪淡,头顶升起一蓬若隐若现的绿烟。

    “三天前东昆仑遭遇到一场无量天火侵袭,红颐他们不幸遭劫正在休养之中,”看到杨恒唇边的笑容凝固,眉宇重新泛起忧色,盛西来猜出其中缘由,低声解释道:“所以只好留在昆仑阁中守候。”

    盛西来插言道:“让他们把宫中所有魔禽尽皆带上,好多装些东西。”

    望得头顶金光煌煌涌出一部金刚经书,杨惟俨眉宇间的怒意渐渐消去,先是变得讶异不解,继而蔑然冷笑道:“只是华而不实的障眼法罢了!”

    这时杨恒又想起一事,说道:“鹧鸪大叔,我一路西来所见民间惨象难以言绘。咱们虽是修道之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浩劫当头亦不能置身世外。就请你安排宫中精干部众多带草药,前往东昆仑左近的村庄城镇救援。”

    但也只是一会儿,很快厅外一名灭照宫衡山堂的高手便因体内天火阴息发作,疼得满地翻滚嘶声嚎叫起来。

    南天双圣里的老大荆恪守欠身答道:“有劳副宫主过问,敝派虽也遭受无量天照肆虐,所幸并未造成重大伤亡。只是前几日有弟子下山巡视灾情时,偶遇到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婆子。因她模样特异,故而那几个弟子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副宫主曾经提及的苍山魅姥,于即刻将她救回点苍山,交给了穆掌门。”

    不一刻众人来到昆仑阁议事厅中,就见凌红颐、司徒照、赫连豪等人神情萎靡面色灰暗,靠坐在软椅里。看到杨恒步入厅中,只能依靠部下的搀扶才勉强站起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派出打探各门各派消息的斥候也陆续回山,带来了不尽相同的报告。首先是云岩宗在这一轮的无量天照大劫中受损严重,三成以上的寺庙彻底崩塌,僧众伤亡过百。好在金顶禅院、雪窦庵和法融寺都侥幸逃过一劫,如今正在恢复重建,并分遣数百门人下山救治黎庶。

    除非她此际不在东昆仑,否则杨恒相信第一个前来迎他的,一定会是这位亦母亦友的凌姨。于是,他刚刚放落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坠。

    那两名弟子领命将担架抬进厅中。苍山魅姥的青色虚影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如烟似雾的身躯里泛动着一团团土灰色的异气,整个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有时杨恒着实累到极点,便忙里偷闲将元神渡入惊仙令中稍作小憩。不意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这种整日透支神息不得缓解的状况之下,修为进境竟是一日千里,远胜于平日里打坐参悟所得。

    跟着又听尹自奇道:“最好再派人打探一下仙林各派的灾后情形,另派专人前往云岩宗向明灯大师和明水大师致以慰问。”

    荆恪亮喝道:“苍山魅姥,你少装模作样。天妃若不是你杀的,却又是谁?”

    他本想就此离去,可终究不愿杨惟俨病入膏肓步上吴道祖、宗神秀之辈的后尘,心中一动,故意刺|激道:“你所参悟的神功固然奥妙,却仍不过是捡拾前人的牙慧而已。如此还说什么主宰万有,岂不惹人发笑?”

    杨恒吃了惊,一边快步赶往昆仑阁,一边问道:“宫中兄弟的伤亡情况如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见杨恒微蹙的剑眉慢慢舒展,不经意地露出一缕笑意。

    凌红颐靠坐在软椅合目运功,真气流转诸处经脉毫无异样,喜慰道:“阿恒,我体内天火阴息已被全部拔除,只需休养几日就可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