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患难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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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一面携明灯大师快步如飞往洞中行去,一面答道:“是宗神秀留下的血迹。他和爷爷大战一场,几个回合间便身负重伤逃入山洞深处躲藏起来。”

    明灯大师越听越是惊讶,说道:“端木兄和吴道祖同流合污,已是确凿无疑的事。我只是奇怪他即有此通天彻地之能,又为何甘于隐匿修为飘零江湖几十年?”

    念及真禅,他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默默盘腿坐下运气平复体内伤势。

    龚异嵬难以置信地望着宗神秀的元神,喉咙丝丝响动却只吐出串串血泡。

    小夜听明灯大师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无伤感,问道:“那阿恒有没有和您一起来?”

    小夜长舒了口气,生怕爹爹执意要见这位离散多年的故旧,那要解释清楚远非一两句话能够办到,急忙道:“不错,咱们赶紧走,千万别让爷爷找到。他、他比真禅变得更加可怕……”

    “他在找我们。”厉青原的眼神复杂难名,缓缓道:“很快就能猜到我们会来这里找真禅,必须立刻离开!”

    蓦然清冷的夜空里响起了端木远苍老沙哑的嗓音道:“青原,小夜,你们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而别,又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

    小夜沉默须臾,说道:“我也想不通,可不管怎么说,若非端木爷爷收养,我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那边宗神秀一记低哼,无暇欣赏龚异嵬的死状,急速幻动元神收归肉身。

    这时候他头顶上方的海水传来波动。宗神秀悚然一惊,微微抬眼向上望去。

    当下三人带着伤重昏迷的小雪借助乔木林掩护,衔枚急进往东南方向奔去。只一炷香不到,便已抵达适才端木远与宗神秀生死大战的山洞前。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教龚异嵬顺利探查到了宗神秀的所在。他心中暗喜,潜形匿迹从对方身后欺近,只等迫入三丈之内即可发动致命一击。

    厉青原抑制住即将流于脸庞的激烈情感,漠然道:“它不值得我白费力气。”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几乎还没来得及施展诸般太古道秘术,就被宗神秀将计就计,不惜拼得肉身损伤,祭起元神在三个照面间击杀。

    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杀,好隐藏起内心的懦弱;他只能不停地逃,好躲避良知的谴责。他多想回到从前,和杨恒一起无忧无虑地躺在峨眉山麓松软如茵的草地上,嘻嘻哈哈地大闹玩耍,说着心事,聊着各自成长的烦恼。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宗神秀已成功打通胸口的数道经脉,只剩下积郁在膻中穴侧旁的经脉淤塞尚待疏通。这是他被端木远用青竹杖戳中的部位,几次运气冲关都收效甚微,便又勉力提了一口丹田真元,辅以杨恒的萨般若真气第四次尝试冲关。正在此际,他遽然睁开两眼,就看到一条人影正从远处缓缓而来,是端木远。

    那时候的吴道祖不可能掐指算到自己会有一个私生子,更不可能早早备下这样一幅自画像,留待今日转由端木远向他展示出来。

    但是他已回不去了。天下虽大,却无他容身之处;佛祖虽能普度众生,却也不会度他这迷途羔羊。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一边流血一边流泪。

    一刻、半个时辰、三刻、一个时辰……久久的,他就这样像个死人匍匐在泥沙里一动不动,仿佛希望澎湃的海水能够涤荡去身上的罪恶。

    惊疑不定间,杨恒已来到宗神秀的身前。他瞟了眼龚异嵬顺着洋流漂远的尸首,忽然转身到宗神秀的背后。

    明灯大师和厉青原相顾骇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料到端木远的修为居然精深至此,连道圣宗神秀都非其数合之敌。

    小夜娇躯冰凉,听着宛若就在耳畔回荡的呼喊声,道:“端木爷爷,他……”

    “胡说八道!”厉青原转身往青光柱行去,沉声说道:“请转告吴道祖,我对他惟一要做的事,便是一枪穿心了断父仇!”

    当他通过青光柱走下千药堡祭坛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认识画圣吴道祖么?”

    宗神秀怔了怔,没想到杨恒居然会出手助自己疗伤。他紧绷的神经稍缓,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合起双目凝神运功,借助杨恒的萨般若真气引导先设法打通胸口淤塞的经脉,心里头却升起难以名状的滋味。

    厉青原早有戒备,侧身拍出一记大漠孤烟掌。可惜他和宗神秀一样对端木远的实力产生了可怕的错估,这一掌非但没有震开青竹杖,反而令杖头顺势偏斜,堪堪点中了自己左肋的章门穴。

    他感觉不到沙粒的润滑,也感觉不到海浪扑击在自己身上的清凉,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当把眼睛闭起时,除了心在跳,他便是个一无所觉的死人。

    当这些思绪点点滴滴在厉青原脑海里回流,他的心情也变得澎湃汹涌无法自已。

    明灯大师缓缓道:“如果是这样,那杀害你娘亲的凶手里多半也有他。至少,他也是知情人之一。可是端木远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明灯大师眨眨眼望向苍茫夜空,忽而失笑道:“你们说走,那就走吧。虽然我也很想知道端木兄的功力为何突变得如此惊人,但瞧这情形还是暂不见面为妙。”

    端木远笑了,那笑容犹如看破了一个嘴里含着蜜糖却硬说没有偷吃的说谎孩子,摇摇头道:“既然你认为是假的,何不将它撕碎?”

    “呼——”就在龚异嵬出掌的同一刻,宗神秀头顶青光蒸腾,霍然祭出元神。

    真禅凝神打量了片刻,头脑渐渐清醒,骇异地想道:“是谁将龚老六打成这般模样的,难道杨恒到了?”

    而后端木远便前往追捕逃出千药堡的厉青原和小夜,却教龚异嵬搜索海底,追杀宗神秀。龚异嵬憋着一肚子邪火,沿着千药岛海岸潜水搜寻。他相信端木远的判断绝不会出错,因此搜查得格外仔细,唯恐漏过任何一处地方。

    杨恒察觉到宗神秀的异样,传音入密道:“小心!”加强功力传入他的体内。

    宗神秀手握惊神仙剑,全神贯注地催运功力疏通经脉,静候上方的来人现身。

    明灯大师诧异地注视着厉青原。这青年突飞猛进的神息修为倒在其次,更令他感觉疑惑的是那句隐藏玄机的话语。

    明灯大师沉着说道:“咱们不能冒险御剑离岛,那等若是明火执仗引他来追。”

    他特意拣选了一片礁石丛生之地以为掩体,当即凝息屏气盘坐下来,双手在小腹前捏作法印,瞑目运功疏散经脉中淤积的寒气。

    这是一幅吴道祖年轻时的自画像,英俊挺拔气宇昂扬,唇角含着那么一抹令厉青原熟悉无比的慵懒笑意,似乎对一切都漫不经心却又蔑视所有的神气,然后再用眼眸中的孤傲和冷漠将它深深隐藏起来。

    厉青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对我而言,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端木远悠然道:“自作多情的何止是我,你不也是迷恋石颂霜难以自拔么?”一根根银针精准刺入厉青原周身要穴。转眼间他身上宛若刺猬般全是亮闪闪的针。

    诚如龚异嵬死前所料,他的伤势较之先前又加重三成。但比起命丧海底,这点代价着实值得。当下呛出两口压在胸腔里的淤血,稍事喘息。

    “这是令尊三十岁时的画像,”端木远的话一记记刺入他的心底,“没有人见过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否则厉问鼎早三十年就该怀疑你的出身。”

    这时候明灯大师收功醒转,小夜便将自己的遭遇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端木远将厉青原平放在身前的竹榻上,悠悠道:“我要送一份见面礼给你。”抬起左手指间赫然多了四根银针,眸中精光大放出手如电,扎入厉青原头顶要穴。厉青原直感头痛欲裂,强忍住呻|吟喘息道:“你这是自作多情!”

    而今夜流的,是司徒筠的血。真禅明白,司徒筠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对他余情未了。恰恰相反,她是在以自己的死又将他狠狠往悬崖外推了一把!

    别说眼下双方视同强仇,单只宗神秀的道圣之尊,若能击杀了他,也足以令龚异嵬自感荣耀万分。他暗蓄无相神功,双目紧紧锁定宗神秀恍若未觉的背影,突然一声厉啸拔身而起,举掌向他的后脑拍落。

    说起来龚异嵬也算倒霉透顶。他不仅没能依照端木远的指示给小夜洗去脑中记忆,反而一时不慎被厉青原打残了左手。亏得端木远以医术通神闻名仙林,这点伤自也不在话下,没多会儿便替龚异嵬将断手接上,并恢复了七八成的功用。

    可惜这道理懂得太晚,所以他死得不冤。惟一能够聊以自|慰的是,毕竟他也伤了宗神秀一掌,让道圣雪上加霜,同样不会有好日子过。

    宗神秀极力稳住紊乱的真气,双目注视端木远,猛然想到:只怕在杨恒的心中,此人仍是那位悬壶济世,与自己有故旧之情的仙林神医!

    “要是阿恒这小子也来了,他们兄弟俩早打翻天了。”明灯大师喟然一叹道:“小夜,厉贤侄,你们可是趟进了一潭浑得不能再浑的死水里。”

    宗神秀心头一凛,却不愿向杨恒示弱,鼻子低哼传音入密道:“要杀我,这是个好机会!”

    海底一片死寂,惟有斜插在宗神秀脚边的惊神仙剑和杨恒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金光照亮了礁石附近的景状。

    端木远的脸上掠过一缕难以言喻的神色,叹息道:“你是个重情尚义的好孩子——”蓦地扬手摄过青竹杖,疾点厉青原背心。

    他却不晓得明灯大师也在暗赞自己的定力,寻思道:“这孩子和阿恒委实是一时瑜亮,也难怪霜儿了——还有真禅,也是毫不逊色于这两个年轻人。”

    “白费力气?”端木远的话又是一针见血,刺中他的痛处,“这么说你也明白,即使撕碎了它也改变不了事实。”

    冷不丁宗神秀背后铿然鸣响,惊神仙剑电光怒张,从剑鞘中弹射而出,剑柄笔直撞向龚异嵬的掌心。龚异嵬“砰”地荡飞惊神仙剑,掌势略受影响向左偏斜,仍是重重一击拍中宗神秀的左肩。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宗神秀能够论道黄山成为四圣之一,而自己却只能背负祁连六妖的恶名。有时候,差距并不单纯来自修为的比拼,往往还包括了智慧、毅力、决心乃至对瞬息万变的情势的把握与利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苏醒过来,密室里已不见了端木远。厉青原从竹榻上坐起身,衣衫早被冷汗浸透,浑身百骸无一处不痛,但体内的真气竟较昏迷前壮大了倍余。无论是否情愿,这份父子见面礼他是受下了。

    “杨恒?”宗神秀望着金光里那张年轻俊挺的脸庞,也不知自己心里是喜是愁。

    他并不想打伤明灯大师,甚至丝毫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然而事情的发展并非在他的掌控之中,司徒筠的突然之举不仅令自己措手不及误伤到明灯大师,而且也骤然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从此越陷越深无法回头。

    厉青原闲暇时也喜欢诸般杂学,所以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无论从纸质还是画上的水墨色泽,印章的古旧来看,都说明它是一幅成品于至少一甲子前的真迹。

    然而就在他运功的紧要关头,灵台蓦地警兆生出,映射出一条鬼魅般的人影,正从身后悄然欺近,正是无相神君龚异嵬。

    小夜靠着厉青原坐下,心绪缓缓沉静下来,问道:“厉大哥,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他催运神息,脚下泥土登时现出一个大坑,将司徒筠的遗体横抱起来,埋入土中。

    一口气,真禅跑到了海边。他精疲力竭地扑倒在沙滩上,将自己的脸孔深深埋入湿软的泥沙里。一个浪头打来,将他吞没又放开。

    忽然,他的神息若有所觉。他从泥沙里吃力地抬起头,伸手抹去脸上的海水。接着便看到一具被海浪冲上沙滩的尸体——当他觉得自己即将变成死人的时候,无相神君龚异嵬已经捷足先登了。

    这山洞中的通道密如蛛网,三人只管往幽仄晦暗之处行去,却未撞见先前逃入此间的宗神秀。走了足足有五里多地,明灯大师驻步说道:“就是这里了。”

    厉青原身子一软倒入端木远的怀里,被他挟上三楼,步入走道尽头的密室中。

    却听厉青原冷冷道:“这位端木爷爷,何止是可怕那么简单!”

    这次来的又是谁?也许是端木远的爪牙,也许便是他本人。

    真禅吃了一惊,从地上爬起走向尸体。月光下龚异嵬的神情扭曲可怖,胸口被剑锋洞穿,双臂双腿寸寸碎裂宛若一滩稀泥。

    也亏得他神息能够覆盖方圆百余丈,否则海底寻人,也不比捞起一根银针简单多少。当然,要杀死宗神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那是在他受伤之前,而今以端木远的推测,这位道圣的修为至多还剩往日的六成。如此龚异嵬自是有恃无恐,一心要拿昔日的天心池掌门人开刀,一扫近日的晦气。

    “轰——”陡然从厉青原数以百计的要穴里涌出炽烈的热流,瞬间弥漫全身,汇作滔滔洪流直入丹田,恰似惊涛拍岸云起鸥飞。

    一个多时辰前,他在摆脱了端木远的神息追索后,并未在山洞中逗留,而是从另一处洞口奔出,潜入了千药岛外的百丈海底。

    但这点儿恩情在杀父大仇面前,对杨恒还管不管用?宗神秀心里委实没底。

    或许,她感觉到了自己并不愿当真和杨恒拼个你死我活。

    三年多的光阴可以令人忘记很多过去的事情。但宗神秀明白,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教杨恒忘却杨南泰之死。他仅可期冀的,便是当日在银面人巢穴里,曾经出手襄助令杨恒欠下自己一份恩情。

    厉青原无法动弹,脑中急忖脱身之策,冷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宗神秀的身子微微一颤,体内真气急起变化,大有走火入魔之势。

    小夜想到她很可能和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还曾情同祖孙认他做了爷爷,顿时不寒而栗,掩面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然而端木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似惊雷闪电,令他遍体生凉:“他才是你的生身之父!”

    明灯大师看见一路洒进洞里的血迹道:“小夜,你知道这血是谁的?”

    漆黑海水里渐渐亮起一团金光。一道身影便在金光的笼罩中缓缓下沉。

    故此宗神秀宁可冒险出岛沉入海底,亦要尽快疏通经脉恢复修为。

    但是他有一股将画卷撕裂成碎的强烈冲动,却硬生生地忍住,吐了口气道:“假的!”

    一念至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极目远望沧海茫茫,却不见有人身影。

    厉青原不信——他有十足的理由可以认为端木远在胡说八道。但排在首位的理由却也同时成了最大的疑窦:假如这是谎言,身为局外人的端木远又何须命人千里迢迢、不择手段将自己“请”来这里?

    他扬手摄过激飞的惊神仙剑,返身一剑疾刺龚异嵬咽喉。龚异嵬大吃一惊,左掌招式用老不及收回,忙探右手以无相指点击剑刃。

    厉青原盯着眼前的端木远,一句话也没有。对方显然是在故意提醒自己什么,这令他感到古怪与不适。

    明灯大师点点头,眉宇不经意地紧皱,若有所思道:“可十年前他又为什么佯装被银面人掳去,将你和阿恒留在了那座废弃的土地庙里?”

    小夜慢慢平静下来,就听明灯大师继续说道:“只是真禅又会去了哪里?”

    “果然,石凤阳将炼仙镯传给了你。”端木远的掌心吐出一道真气,犹如破门而入的江洋大盗,在厉青原体内经脉肆无忌惮地游走探测,欣慰说道:“难怪你进境如此神速,倒也省了老朽许多气力。”

    明灯大师叹了口气,安慰道:“小夜,你别难过。这仅是我们的猜测之词,实情恰恰相反也未可知。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要设法撑到天亮。”

    他想用传音入密警告杨恒,但根本无法提气出声。一下子宗神秀的心凉了半截。

    原来长白山天心池有一门传承千年的疗伤奇功,名为“水乳|交融”。此功能将破入伤者体内的掌劲剑气以最快速度发散到四周的空气里,若是能将身子浸泡在水里,则更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她早已不准备活了,却一定会拉上心中的仇人陪葬——杨恒、吴道祖……还有自己。因而她不愿自己伤在明灯大师的掌下,甚或迷途知返放下屠刀。她要留下自己,留下一个魔性大发与亲朋故旧彻底决裂的真禅!

    “没什么,”厉青原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方帕,专注地擦净青冥魔枪,回答道:“不过是见到了你也见到的人和事。”

    杨恒不理他的挑衅,在宗神秀身后盘腿落座,左掌按住他的背心吐出一股柔和醇厚的萨般若真气。

    真禅拼命地奔跑,一株株乔木在身旁飞快地往后退去。他知道,自己刚刚又错过了一次回头的机会。也许,这也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

    他走到紧闭的铜门前,耗费了好一阵子才解开上头的机关禁制。刚把门打开,就听见侧旁的静室里传来了异响,正是龚异嵬在擒拿小夜。

    此刻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猜对了一半的答案。杨恒的确是到了,但杀死无相神君龚异嵬的却是另有其人。这个人,就是先前被端木远击伤的道圣宗神秀。

    真禅悲哀的醒悟到,尽管自己突破了魔真十诫的第九层境界,以封闭四识的代价换取到足以横行天下的绝世魔功;尽管自己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血腥,甚而沦落为别人眼中的冷血魔星,然而本质上仍然是个怯弱的胆小鬼!

    “唰——”端木远抬手展开了一幅画轴,徐徐道:“你看画里的人像谁?”

    须臾的工夫,宗神秀的全身冒出丝丝缕缕的紫烟,迅速溶入海水里消失无影。

    他不敢回头去看明灯大师失望的表情,更不敢多看一眼司徒筠惨不忍睹的遗体,于是亡命般地跑啊跑,一如背后有只魔爪正在抓向自己。

    “叮!”惊神仙剑竟是毫不着力,被无相指激弹飞空。宗神秀的元神趁势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向龚异嵬怀中。龚异嵬骇然出掌招架,“喀喇喇”连声脆响,在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双臂双腿尽皆被宗神秀以柔韧气劲绞成齑粉。

    厉青原运功凝目打量四周,只见所在之处怪石嶙峋四通八达,无论追兵从哪个方向杀来,都无法阻止他们三人从其余通道撤走,不禁暗自钦佩道:“到底姜是老的辣,此刻仍能临危不乱从容自若。”

    这时端木远的声音绵绵不绝,犹在岛上回荡,却谁也不知他此刻到了何处。

    事实上,至少有一件事是小夜所不知道而此刻他已明了的。

    小夜脑海里一记电闪,有股寒意从脚底直透头顶,颤声道:“他是故意要你来收留我,将我带上峨眉山。如此说来……端木爷爷他、他早就清楚我的身世!”

    小夜灵机一动道:“我晓得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爷爷一时半会儿绝难找到。”

    他一下子呼吼出声,感觉身子快要爆裂开来,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龚异嵬尖声嘶吼向后翻跌,宗神秀接过落下的惊神仙剑,振臂一挑刺穿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