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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来的艾凡娜，血溅三寸，双目依然瞪着我，似是在代替火之法皇，控诉我的罪责。
黑暗中，她裸着身渐渐靠过来，带着魔法的光芒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
猛然回头，是一名身穿法师袍、脸孔隐在兜帽下的魔法师。
身体好累，精神亦乎是接近崩溃的边缘，双脚却还不停抬起，向前跨步。
我看到一个无头的男子抓着我的头，那个无头的男子该是被我斩首的奥森啊？不对！那身服饰……不是奥森老师，而是，而是……是我自己！
“卡妮雅姊……”痛苦呜咽地唤了一声。
地是湿的，又粘又稠的，真的在黑暗的泥沼中吗？难怪路会这么难走……
眨眨眼睛，深呼吸，将身体所剩不多的力气挤出来。
“怎么？他们不过是利用的对象，敢嚣张，杀了不就得了。”后方又传来声音。
没有答案，没有记忆，当有知觉时，已经变成这样了。
“狩哥……你怎么不叫我希雅了？难道是你心中有愧吗？”
身子倒下，没入血水之中，头颅却滚将过来。
在生存的竞争中惨败下来的下场就是死，不杀你们，难道要我引颈就戮？
慢慢地睁开眼睛，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大地是一片腥红。
两人的目光让我心痛。
腹中有股怒火，直冲脑门。
有许多是过去在奥森门下竞争的法师，几位学长，过去的五位次席，还有直接挑战、惨败在我的手下、被我取代的首席。
我重新站起来，同时惊觉一直在追赶的东西终于赶上。
“朋友，不是吧？只是几具被你利用的骸骨人形罢了。”
“魔力，寄于我手，寄于我意，化为利刃……去吧，钢魔暴刃！”
再远一点，是乡村小民，还有小孩的脸？小高文？
脚不停移动，像是在泥沼中，每要跨出一步，都要拔萝卜那样费力才能将脚抬起。
身后的人超越了我，几个人将我围住。备前？穆睿？
也许出口就在不远处，也许太阳将要升起，照亮这片无尽的黑暗，都撑这么久了，现在才想放弃，岂不是太傻了！
“爸，妈……是你们……难怪，你们会悲伤……是我让你们悲伤的……对不起……”
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对，我就是杀人者，无情无义的家伙怎样，不行吗？你们这些来自洁净和平世界的人，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再这样看我，我就……就……
他冷笑着，掀开兜帽露出脸来，讥道：“连自己的恩师都不认识了吗？”
两张脸挡住幽暗的天际。
两个人，他与她爬过来。只是他们好像被抽去全身的骨头，只能像虫子一般地蠕动。
“什么！”
在这黑暗中，却可瞧见有东西在蠕动，不知道是什么，在远方像蛆般蠕动过来。
“哈……没忘，怎么忘得了！就算妳死了也忘不了。你这个贱人，还敢跟我提这个！给我消失吧！”
幽暗无光，一片黑暗。
“碧……碧西雅！”
“停下来！你们疯啦！艾凡娜，你，你……别这样！别这样！”
再瞧身周，血水渐退，一张又一张的脸浮出来了。
哈，失败者，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我并不存悔意，他们死有余辜。
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还能走多久？还能撑多久？
耳朵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这里到底是哪里？还是说我已经死了？被打入所谓的地狱？哈，这很有可能。
咦！是谁？
思沃德，古柯，还有艾凡娜！
“对！就像杀你一样！背叛者，不得好死！你这只母狗！没资格教训我，天底下谁都能指责我，就你不行，就只有你这个骗子！”
魔法之箭射穿了他们。
“你是谁！”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那张脸竟开口责问我：“你想杀她，就像当初杀我一样？”
掬起一抔血水，看着深赤色的浓稠的液体由指间流下，心情似乎跟着平静下来。
“呜……可恶，可恶……”
为什么会陷入现在这种局面？
劳累的不只是双腿，全身上上下下所有的筋骨肌肉都酸疼得不得了，头是下垂的，好像在下巴吊有千斤墬，身上则像是穿着又厚又重甲衣那样压抑拘束着。
“喔……你终于下手啦。”
仔细往四方瞧去，在黑暗中一直没注意到这是血海，是用无数的人头填出来的血海。手上的人头是记忆中有过的脸，虽然泡在血水中变得浮肿而半腐，可是这张脸我记得。
“你说过要与我同甘共苦的，不论有什么都会与我分享，不论我做了什么都会原谅我的……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了吗？”
人头！
如果这里是地狱，那未免也太单调了，一片死寂血海，以及黑色天空吗？
这……是我在叫！
我跌倒了，只能“呼呼呼”地喘着气。
“你在说我吗？”
“我不会中计的！我为什么要杀我的朋友！”
怒火为力尽的身躯注入能量，让我将这个可恨之人的头颅抛向远处。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头颅掉在一旁，却正好面对我，立在地上。
“呵……你怎么了，不回手？你怎么待人，人就怎么待你啊，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没有你，这一切都会改变的！
偶尔回头，在黑暗中可以看到清晰的一对目光，远远盯着我，好像准备将人生吞活剥。
翻白的眼睛瞪着我，像是在诉说他们的怨恨。
你的姊姊希雅不是由双头巨人的偷袭中活下来了，有能力，够努力的人，自然能生存下去，你没资格责备我！
可是还要逃多久？
不能停下来……可是好累。
不该是这样的！
他就停在目光能见的距离边缘，她也停在等同的距离上，然而他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同情、责备、不理解、又是哀伤。
眼睛张得斗大，却什么也看不见。不是失明，也非身处空虚之所，而是黑暗，深沉的黑暗，像是一层又一层黑色的幔布遮盖视线。
可是，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她裸着身，由双眼各划下一条红线。身上刺满魔符，散发异样的魔法光芒，身子似皮包骨，惨白的皮肤在黑红的背影下更显突兀，令人怵目惊心。
别这样看我！是你自己要敬佩我的，是你们的村子太没用，只会依赖圣物的保护。
该起来了。
咦？奥森大师的声音！怎么可能？一片混乱下，视角骤变。
没资格！
好像有鞭炮在耳边燃放，炸得耳鸣不止，实际上却有没有任何声音，脑中如同有个不象样的乐团在里头练习，发出可怕的噪音。
颤抖着双手将她的头颅拿起，惊心一看，却不再是碧西雅的脸，闭目的脸庞，竟变成卡妮雅。
不能放弃，这一切会渡过的，冬天再寒冷，也有春天降临冰融的一天，只要坚持着，就会有通过考验的机会。
“啊，啊！啊……”惊恐的狂叫声传至耳边。
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他是同在奥森门下的学生，已经死了，被我所戮，一名同我作对的法师，害怕实力不停增长的我，担心地位会被取代的无能者，要暗算我，反遭我清算的无能家伙。
冷静！急促的呼吸，渐渐取代歇斯底里的叫声。
心头出现对不起他们的感觉——好苦，好痛。
头颅的眼睛却突然张开，吓得我将这颗头颅抛开！
我不知道那些信仰坚定之人，被诸神引入的天界是什么样子，至少我知道，没有一位神祇会收留我。
用手撑地，在血海中却碰到软软的东西，顺手将它拿起来。
倒下的身体，知觉渐渐消失，只剩眼睛还不甘愿地望着黑暗无光的天空，蠕动的人影又靠过来。
冲上去一剑斩下了奥森的头颅！最可恨的罪魁祸首，死了吧！
周围的人竟似僵尸般靠了过来，平举着双手挤过来，开始抓我、掐我。
不单如此，本在远方蠕动的东西也靠了过来。
“不！”手挥动，魔法的力量闪出划过她的颈子。
难道，我砍下的是我自己的头，一直在追赶我的也是我自己……
不敢停下来，因为有东西在追赶，即使身心都已经不堪负荷，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被追上，否则会有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