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江衡谋算镜网阵 元真火烧崇文阁

诸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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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来软的也行不通。

    江衡心中大骂:“死老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跟我打哑谜,要真的死在你手里,那可是天大的冤枉!”嘴上说道:“我是四皇子,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鬼蜮道:“什么意思?她跟进去,与四爷两个人也打不出来是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四个人要怎么救两个人?”

    江衡更不敢起身,直挺挺地跪在原地。那老头子走到他面前,说道:“叱列伏熙因为你,已经被道尊关起来了。没想到你到现在才想起他,真是枉费他对你一片忠心……”

    当天晚上,他把内功练过一遍又一遍,精神越旺,脑袋越清楚,就更加不能入眠了。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江衡就笑嘻嘻地对着那个送饭的老头子了。

    “我本来这几天就要动手把你毒死了,来让叱列伏熙死心。还好你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为你受苦,这虽是天意,你还是要好好表现。”

    江衡一听这个声音,不禁喜出望外,兴奋道:“元真?是你?”

    反正自己对道尊还有用处,虽然行动不能自由,但是这一条命算是确保了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江衡不断告诉自己:但教还有一口气在,总有一天绝对可以把这口怨气给讨回来。

    “老丈,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要是真心要救叱列夫熙,就放我出去。”

    送饭的老头看了他一眼。

    运日与鬼蜮对望一眼,又同时把眼光错开。

    “今天吃什么啊?哈,油鸡?鸭肝?吃这么好,要把我养肥,然后宰来吃吗?哈哈哈……”

    江衡一愣,说道:“那你……”

    老头子一愣,接着“嘿嘿”两声。

    江衡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觉得眼前的元真有什么可怕,反倒有一种想更亲近她的冲动。

    忽然间,运日脸色一变,低声道:“等一下,有人来了……”

    阁楼中的空气一下子燥热起来,江衡略感窒闷,有些难以呼吸。不过这些还比不上眼前刺眼的光线,江衡几乎是把眼睛都闭了起来,却都还能感受到有如抬头望日般的眩目。

    “帮我查一下我的剑在哪里。我进玄极观的时候,把它交给看门的了。”

    江衡知道元真信心满满,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她想的办法失灵,那岂不是一起困在这里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元真一只温温软软的手,已经握了上来。

    元真复将窗子关上,江衡郑重道:“为今之计,只有冲出去了。”

    “嘿,今天居然让一个送饭的看笑话了……”江衡看着他的早饭苦笑。

    如此闹了大半夜,江衡这才死心。第二天一早,门板一开,外头有人送来了早饭。

    江衡朗声道:“是四皇子如何?不是四皇子又如何?”

    “今天叫你大开眼界!”老头子道:“再说,这镜网还有三道符咒,要是其中一面镜子破了,符咒立刻生效。它的威力可以立即将这缺口补上,你逃都逃不了……”

    江衡没有时间多想这老头与叱列伏熙之间的关系,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对于如何脱困,根本毫无头绪。

    于是当他发觉叱列伏熙情况有异的时候,地上的邹衍与拓拔瑍浑然不觉有另外一双眼睛正监视着他们,一直到把人押进肝胆楼。

    虽然只是刚开始燃烧,但火势相当猛烈。不过元真并不满意,手中火羽凤珠发出的火光仍不断给楼板增加热度。

    江衡还没开口,那老头子立刻补上:“可别太过分……”

    “我出了北安镇之后,越想越不放心,所以躲在城外,一路跟到了这里。之后我就一直躲在你身边,没有离开。”元真道:“前些天我见你进玄极观之后,就再也没出去,想你一定还在里面。这几天来我在里面几乎翻遍了每个地方,终于是让我找到你了。”

    步莲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光是在这儿吵,能把人救出来吗?”

    “岂有此理?天底下才没有那种毫无破绽的东西……”

    “那打破它们呢?我从里面碰不到。”

    那送饭的是个老者,他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江衡动手企图抓他的时候,他不但避也不避,就连惊讶的神情也没有。把饭送进来之后,更是没事般地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把江衡的动作看在眼里。

    “老丈,道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镜面朝着里面,从外面是打不破的。可是这镜网有进无出,一进到里面,却又打不到。所以这个镜网本身无懈可击,毫无破绽,你别想啦……”

    “里头的人听着……”便在此时,崇文阁外传来一阵宏亮的声音:“不管你是谁,你虽然进得来,但是要把人救出去,这回是办不到了!只要你把江衡交出来,我们可以免你一死。否则擅闯玄极观,火烧崇文阁的罪,可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衡一见,便知元真打的什么主意,心中连道:“好,妙啊……”

    “好的火辣的女子!”

    运日同意,说道:“没错,四爷现在不知道被困在什么地方,这恐怕只有叱列伏大哥有办法知道。正好我们也只知道他被关的地方,所以就从他先下手吧!”

    江衡心道:“杀了我怎么保叱列伏熙的命?啊,是了,我一死,叱列伏熙发誓效忠的人就没了,就算他不回头投效道尊,没有我的叱列伏熙,对道尊也就没有威胁,道尊也就不必非要他死不可了。”

    元真听了,对着外头,哈哈笑道:“火烧崇文阁?这就叫火烧了吗?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界!”说着,柳眉一竖,眼角上扬,轰然一声,江衡触目所及的所有窗户,同时起火,屋子里亮得跟白昼一样。

    运日道:“你要是怕的话,就在外头接应好了。”

    江衡听她言词恳切,语调真诚,先关心,接着担心,最后放心,整个情绪起伏波动,溢于言表,心中不禁感动莫名,说道:“你在太宁城已经一个多月啦?元真,你……你对我真好。”语调也是极尽温柔。

    就像是飞蛾始终忍不住要扑火一样吧……

    如此过了四、五天,江衡开始担心步莲、木拓等人的安危。心想:“我失踪了这么久,他们早该知道了,就算一开始不敢上玄极观问人,都过这么些天了,别人不问,依着叱列伏熙的性子,也会问一问了。而玄极观若不是另外编谎骗他们,就是连他们也一起关了。这……”

    “希望你真是四皇子。好,你说,我要怎么帮你?”

    “问题是你怎么出来?”

    不过这回不是为了朋友跳火坑,而是信任朋友而跳火坑。也不知怎么着,元真带着他跳,他也不疑有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纵身下跃。

    “嘘……小声一点……”

    运日冷冷地道:“你这是怕了吗?”

    江衡被她这股小心翼翼,神秘兮兮的气氛所感染,压低声音道:“你来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什么?”

    忘机谷内高手如云,运日不敢冒险在天空上盘旋查探,尤其是玄极观的上空,无论白天黑夜,总有两只大鹰不住地以太极图形来回穿梭。运日一瞧便知那是负责空中警戒的守卫,所以便选择了守株待兔的笨方法。

    “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别多问……”老头子脸色一变,把东西放下,逃避似的,快步走了。

    元真见他发呆,笑道:“让一让。”说着推开他,直接走了进去。

    江衡一见,心道:“他们居然打算长期关着我了……”趁着送饭的人把餐盘端近的时候,他忽地伸手要去抓他。没想到送饭的餐盘毫无阻碍地递进光网当中,他的手虽然同时伸出,却仍然穿不出去。

    江衡回头看着元真发威的模样。但见她眼睛中仿佛有对火球熊熊燃烧着,头发飞散飘扬着,颜色也红得跟火一样。如果要形容得更贴切一点,那就是元真本身就好像是一盆熊熊烈火,所有靠得够近的东西,全都瞬间点燃。

    “怎么?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步莲脸上一红,道:“我……”

    运日赶紧回去把所见的情形与众人商量。鬼蜮与运日正是在神机营借宿,也耳闻了肝胆楼的用途。他听完大吃一惊,以先知者的口吻说道:“我就说这道尊是只老狐狸,你们偏偏不信,现在可好了,那肝胆楼是什么地方?好啦,他这一进去,自身难保,怎么救四爷出来?”

    “嘻嘻……是我……”

    那老头子本来人都走到门外了,忽然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到江衡跪在地上,眼中闪过一点光芒,嘴角一扬,道:“好。”走了回来。

    崇文阁里,八面天镜与八面地镜相互映照,发出的光线纵横交错,正好绵绵密密组成一张天罗地网,把江衡给牢牢困住。

    送饭的老头不答,东西放着,迳自走了。

    ※※※

    江衡奇道:“用兵?这是怎么一回事?老丈,我在外面还有一些同伴,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

    元真四处张望,说道:“来,我来救你出去。”

    江衡心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哑吧还是聋子?”但知道这个老头子不只是个送饭的那么简单,便道:“叱列伏熙不是奉了道尊的命找我回来的吗?为何反而被道尊所囚禁?”

    木拓心想:“我有说过我行二吗?”说道:“步莲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什么?”

    “你……”鬼蜮的怒气再度被挑起。

    不过有件事情江衡倒是提前想通了。那就是不管再怎么样,也别和肚子过不去。尤其天气严寒,阁中空空荡荡,到了晚上相当阴冷,要是肚子再没有一点东西,那可真是难受。

    步莲道:“主意是没有,不过我想,要救四爷,得要先救叱列伏大哥。”

    “这套天罗地网,只进不出?”

    江衡似乎有点了解她的意思,但又有些不确定。

    当然,他轻盈的身法有助于躲进树梢最隐蔽的地方,化成鸟身,更能让他长时间躲着,而不容易被发现。

    木拓走到鬼蜮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运日,你和鬼蜮这些天来都住在神机营,那儿的地理环境你们熟,怎么计划救人,你们得合作才有希望。”

    “老丈,你究竟是谁?为什么……”

    “我没办法……”老头子道:“这套镜光天罗地网,上面是先天卦,下面是后天卦。先后相生,复又相克,卦像推演极为繁复,没有二公子的解咒,外人根本解不开。”

    江衡恍然大悟,这才抓住这诡异阵法的特性。虽然光是明白这点也是无用,不过总比空坐在那边一筹莫展,连个想破脑袋的依据都没有,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好。

    鬼蜮怒道:“你说什么?”

    运日道:“还好她没跟进去,要不然现在就有三个人等着我们救了。”

    老头子眼睛瞪大,说道:“救?怎么救?”

    “别看了,先走吧。”

    “来得这么快,果然有两下子。”

    江衡一听,哈哈大笑。

    元真倏地闪身进门,把门板轻轻合上。

    “希望如此……”

    “你笑什么?”

    元真道:“这个阵法很厉害,据我所知,至今无人能破。”

    接着每一天,每一餐,江衡都主动跟那送饭的老头子说话,打哈哈,这天问候道尊父子们好,那一天讲起外头的天气如何如何;东拉西扯,插科打诨,无所不用其极。但是那老头子还是一贯的冷漠,仿佛又聋又哑,可是瞧他各种反应,却又不像。

    当天夜里,老头又来送饭。江衡趁机上前,低声道:“老丈,你放我出去,我去救叱列伏熙!”

    江衡大怒,一脚把所有碗碟饭菜,全都踢了回去,喝道:“通通收走,老子不吃,老子不吃……”

    见那老头子又送饭来,说道:“老丈,这些天玄极观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关了其他什么人?还是你有听说这几天外头不太平静?”

    江衡耐着饥饿不吃饭,到了晚上,那老头子果然又出现了。早上吃剩的空盘空碗也不收,中午一动也没动,装着满满饭菜的碗盘也不理。还是一样把东西放着就走,头也不回。

    江衡一听,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倏地双脚往地上一跪,说道:“前辈请留步,请你多说一些。你说叱列伏熙他怎么了?”

    门板打开,露出一个笑容满面,秀丽的脸庞来,却不是女身元真是谁?

    元真道:“我知道,这是李处玄的把戏。”

    那老头不再有兴趣说话了,转过身去,摇摇头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原本还寄望你出去救叱列伏熙呢!现在看来……唉……你真的是四皇子吗?”

    那老头不愿意再多说,摆一摆手,迳自走了。

    这个情景江衡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知道阁楼外也有人巡逻,所以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有一把剑……”江衡道:“只要能帮我找到我的剑,不管他关在什么地方,我都有办法救他出来。”

    眼见被火光射中的地板中心部分越来越红,然后由红变紫,紫再转黑,紧接着一缕黑烟如灵蛇出洞般,从转黑的部分冒了出来。那冒出的黑烟还来不及窜上天窗,弥漫整个室内,便听得轰然一声,火花四溅,楼板发出大火,瞬间燃烧了起来。

    “没有,我有说我有更好的主意吗?”

    “那你笑什么?”

    两人瞬间穿过火网,落在下一层楼的楼板上。江衡抬眼望去,到处都是书柜,柜上摆著书册卷轴,看来藏书不少。角落边还有两口大箱子,一堆板凳器具,杂项什物等等。

    运日放冷箭似的,应了一句:“歪理就不必了!”

    元真左看又看,东摸西摸,最后低着头,缓缓说道:“阵法本身虽然无人能破,但施法的手段,却非无隙可乘……”她一边说,一边把头抬起,对着江衡微微一笑,用脚踩了踩地板。

    “哼哼……”鬼蜮冷笑一声。

    “这点还算合理。”那老头子道:“我老了,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替你斟茶递水了。但叱列伏熙不一样,他还年轻,是忘机谷里少数几个有骨气,有原则的人,你要是没法子自己脱出这里,就不值得他为你卖命。必要的时候,我会杀了你来保他的性命,你千万记清楚了。”

    “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说给你知道。”

    “你刚才不是说这镜网毫无破绽吗?要是镜子根本打不破,就没有必要设下三道符咒。有这三道符咒,就代表有办法打破镜子。”

    鬼蜮大怒,一拳挥了过去。运日避过,不甘示弱还了一拳。木拓赶紧介入两人之间,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将两人隔开。

    “要开始了……”

    江衡看她颇有要闯进来的感觉,连忙阻止道:“别进来,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鬼蜮余怒不息,骂道:“我试着跟他说理,他老是跟我抬杠!”

    原来邹衍与拓拔瑍两人押着叱列伏熙一走出玄极观,便给躲在一旁大树顶上的运日发现了。

    “忽然觉得好笑,不由自主地发笑……你管得着吗?”

    江衡但觉元真握着自己的手,正拉着自己要往火堆里跳。人家说,为了朋友水里来,火里去,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在天波河边上,他还没下到水里,现在眼见真的要往火里跳了,那可真还有点紧张。

    步莲道:“好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打到外头打去。救人的事情,我和木二哥想办法就行了。”两人一听,这才分开。

    过没多久,门板“喀喀”作响,江衡心想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会来,出声问道:“老丈,是你吗?”

    元真道:“冲自然是要冲的,不过得想个办法……”尚自沉吟未决,外头人声却越来越近。元真不禁怒道:“可恶,来得这么快……”

    诡异的是,这个摸不着的东西却偏偏关住了他。来硬的不行,江衡缓缓伸手摸去,感觉就像摸到一张极负弹性、看不见的网子,网目之细,连一根手指头都穿不过去;越用力,双手陷得越深,仿佛永无止境。

    江衡喜道:“你知道?那你有办法吗?”

    元真先是嫣然一笑,接着脸转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忽地右手一抬,一道火光从他右手心中射了出来,直接打在两人眼前的地板上。

    江衡起先不信邪,仗着雄浑的内力,左冲右突,要将此樊笼强行破开。只可惜光线本身要比水、空气,更无形更不受力,他的力道再大,又怎么能破坏一个摸不着的东西?

    “快走!”

    其实不用等到李虚奇的通知,木拓运日等人,便已经知道出事了。

    “喂!你们两个,木二哥的话,你们听到没有……”

    元真叮咛他此地不宜久留。两人走到窗边,准备跳窗逃走。可是这里究竟是太一道教的根据地,是道尊脚下的地方,元真不露行藏,低调躲着还可以不被发现,现在在玄极观里头放火,怎么还能隐密行踪?几乎便在她放火的同时,外头就有人发现了。两人但见四面八方都有人执着火炬前来,早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到了中午,那个送饭的老头子还来送午饭。这次江衡索性端坐一旁,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了。那送饭的老头子自然也无所谓,东西放着就走人。

    地面上的八面镜子,江衡试过好几次,根本无法接近,而且它们是镶嵌在地板的,要破坏也不容易。他胡思乱想,抬头正幻想着自己可以如元真、伏风般腾空而起的话,就可以接近天窗上的镜子一瞧究竟时,忽然窗外有道黑影从外面掠过。

    那老头看了他一眼,一如往常,回头就走。江衡正想:“这次又是白搭。”忽然那老头子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叱列伏熙已经被关起来了。你这个四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再度举步向前。

    一干碗盘菜肴应声而起,要朝着那老头子飞去。没想到才起脚,乒乒乓乓几声,所有的饭菜碗碟通通摔在脚自己边。

    鬼蜮道:“还说,都怪你不好。你不是成天跟在四爷身边的吗?昨天怎么让四爷一个人进去?”

    那老头道:“因为他现在相信你,多过于相信道尊。而现在道尊对外用兵在即,如果不能确保他忠心,就不能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