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喜欢那幅画

终日梦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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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槿被乌敏聿赶出了屋门,原因是乌敏聿实在嫌弃她那时而聪慧如诸葛,时而呆蠢如榆木的脑袋。

    “我真是白和你说那么多了,”乌敏聿在用绢子把剥出来的瓜子花生给蓝槿包好让她打包带走的时候撂下这么一句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海望阁把绢子还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蓝槿就这样被赶出了海望阁。

    蓝槿想说自己其实明白,只是她不想去接受而已。

    与其说是不想,不如说是不敢。

    她在感情这方面一向是避之不及,她的父母早逝,是姑姑把她带大的。

    十二岁那年姑姑嫁了一个美国商人要移民,蓝槿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去,正好在一个书画展上听闻了书画修复大师袁书在收徒弟,就上山拜了师学了艺,时间一晃就是九年。

    九年里,她把全部的心思投入了热爱的事业,从来没有分半点时间去经营任何一段感情,连青春期的少女都有的暗恋她都没有。

    没有谁不渴望被爱,只是有些人以为自己没有资格被爱,蓝槿就是其中之一。

    她宁愿和所有人相处的模式都如家人般亲切,也逃避去经营一段属于自己的爱情。

    那太难了,对于根本就没有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蓝槿来说,比登天还难。

    蓝槿挠挠脑袋,本来她还想在这儿躲几天,没想到说错话被乌敏聿给赶出来了,她又不想去找萨阿木,这个爱情傻瓜,每一次自己去找她都会被她拉着爷长爷短,她现在最怕听到有关赫连祁的一切。

    正苦恼着自己该怎么办的蓝槿,在海望阁的院门前转来转去,垂头丧气地来回踱步,一个不小心重心不稳,就整个人摔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海望阁门前这石板路真该修修了,来日再摔到其他人该怎么办?

    蓝槿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干脆就不起来了,坐在草丛里,利用灌丛的遮掩躲避着外界的一切。

    眼尾余光瞟到了身旁一团白白的的东西,好奇心驱使着蓝槿去扒开草丛,竟被她发现一卷撕烂了的画轴。

    谁把画轴撕坏了?还扔在这儿。

    蓝槿把画轴的碎片从灌丛里拿了出来,放到石板路上企图拼好。

    其实也不必花费多少时间,画轴损坏的程度并不大,一共就五片碎片,蓝槿轻而易举就拼了出来。

    看着眼前拼好的话,蓝槿真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不断地骂自己没事干嘛去拼画。

    是赫连祁画的,和上次一样,画中的主人公仍然是她,不过不同的是,上次画的是她在敲石块,这次画的却是她在拔草。

    蓝槿想起来了,这是她上次偶然在院里闲逛的时候发现的花,色彩鲜艳,在这秋日萧条里,与众不同的颜色最能夺人眼球,所以那株不知名的画,就落入了蓝槿的框中,带回霁云筑研磨成了颜料。

    可惜并未成功,那株花颜色的确好看,但不知为何,碾碎以后的颜色竟然开始发紫发黑,鲜艳的颜色被她给毁了,不过那黑中带紫的颜色实在神奇,蓝槿把它留了下来,放在几案上,想着也许之后总会派上用场。

    赫连祁的这幅画画的很好,线条流畅,色彩搭配均匀赏心悦目,细节处理的也非常好,连她发髻上簪的那支碧玉流云簪在光下的的通透闪烁都画了出来,虽然上次那幅也很好看,但这幅更好看。

    可他为什么要撕掉?

    蓝槿觉得他莫名其妙,抱上画轴的碎片就赶去了赫连祁的书房。

    蓝槿也是瞎蒙的,谁知赫连祁真在书房,从窗户缝里向里望去,只见赫连祁正一个人坐在几案前,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生闷气。

    蓝槿还觉得气呢!“砰”的一声踹开门,风风火火地冲进去,把画轴摔在赫连祁跟前,质问他:“这是什么?”

    赫连祁不过抬头扫了一眼,又接着低下头去,不肯看蓝槿,赌着气,将他的犟脾气发挥到了极致:“不过是污秽之物,大妃难道是倾脚头,也不知从何处翻来这些。”

    蓝槿虽不知“倾脚头”是什么,但能够听出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意思不就是说这些东西是垃圾吗?

    “从何处翻来的?”蓝槿站在几案前,用手敲得几案“咚咚”响,“这是我在海望阁院外的灌丛里发现的,王爷去过海望阁,为什么不进去?还悄悄地站在外面,还把这画给撕了,你什么意思?”

    “本王不进去是因为本王没长眼,识不得海望阁的路。”赫连祁稍一抬眼,眼角眉梢全是严寒冷漠。

    他昨日回到书房,连夜作了这幅画出来,今日想着一早给蓝槿送去,顺便问问她考虑的如何,在得知她去找乌敏聿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他一年到头不过踏足几次的海望阁,谁知却在屋门外听到了她内心对他最真实的评价。

    他在这几日的热情似火,全因她那几句如刺人皮骨的冰雪般的话熄灭,半点星火也未残存。

    蓝槿就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心里懊恼的同时,也气恼赫连祁为什么不把话听完就走。

    “你几岁了?幼不幼稚?”蓝槿理直气壮地数落眼前正在怄气的人:“什么人呐,话不听完就跑,一生气就撕毁东西?”

    蓝槿始终把过错推到赫连祁身上,引起了赫连祁深深的不满,他抬手,一只手指点在面前的几案上,指着那幅画,道:“一来,本王没兴趣听大妃说了什么,二来,画是本王的,本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大妃最好想一想,自己究竟该不该如此同本王说话。”

    这才是外人眼里真正的赫连祁,眼神似暗箭,言语如冰刃,天生带着居高临下的傲然,与此同时也具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慑。

    秋高气爽,蓝槿的后背竟然还是狂冒冷汗。

    “画是你画的,可画中的人是我。”蓝槿死性不改,硬要和他死磕到底。

    可赫连祁依旧不为所动,他是真的气恼,所以才对蓝槿眼眶里打转的泪花视而不见。

    “所以呢?大妃想说什么?”

    赫连祁的语气明显开始不耐烦,蓝槿不敢再惹他了,一片一片地收起画轴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朝赫连祁微微福身,道:“王爷既然说这是污秽,那就由妾身处理这污秽好了。”

    赫连祁没说话,没同意,但也没反驳,蓝槿感到失落极了,抱着碎片离开了书房,身影落寞,和秋日的寂寥融为一体。

    **

    蓝槿回到霁云筑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碧云儿去找一卷空白的画轴来。

    这幅画画成的时间并不长,揭裱容易,在修复上并没有什么技术可言,难就难在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使拼接后的裂痕消失,恢复如初。

    蓝槿只能花费更多的心思和注意力在碎片拼接上。

    揭表的动作要细致小心,浆糊的黏度要熬的恰到好处,碎片摆放粘合的位置要再三确认严丝合缝,蓝槿事事亲力亲为,不让两个云儿插手半分。

    这并不是她修复过的最难的画,她和师父曾一起修复过一副几乎已经碎成残渣,好像手指轻轻一捻就能花城粉末的古画,那时候的她虽然修复认真,但远没有如今这般珍视眼前的画。

    修复那些存世百年千年的古画是一种责任,是保留遗存的担当,但修复这幅画,却是蓝槿的私心所在,她喜欢这幅画,喜欢这幅……赫连祁给她画的画。

    “姑娘……”妙云儿点了烛火,给蓝槿续了盏茶水,对着一下午都趴在几案上的蓝槿道:“夜已深了,您仔细坏了眼睛。”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蓝槿猛一惊醒,抬头才发现原来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入神,连自己以往只借助自然光修复的习惯和规矩都忘了。

    万物静谧,好似蓝槿此刻的心,死水微漾。

    这天地之间,果真万事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蓝槿靠在椅背上,看着几案上那幅修复近一半的画,手指轻轻滑过几案边缘的雕饰,眼神呆滞,犹如天边静止不动的浮云。

    她明日……是不是可以去把绢子还给乌敏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