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终日梦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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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这个男人未免太有魅力,蓝槿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虽然一个男人将你与全世界相比这件事可能太过霸道无趣,可若非亲身经历,若非眼前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真的那样说,蓝槿还真不知道,这句话对她来说会如此受用。

    因为对于他来说,她可能就是他的全世界。

    一个男人将你当做他的全部,去爱、去珍惜、去呵护。

    多好。

    他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灰蓝色的深衣,用的是新进上来的竹兰纹织锦缎,半月以前蓝槿拿去让衣司给她和赫连祁各制一套冬衣来,昨日才做好,他今日便穿上了。

    没有了往日玄色衣裳的压抑,灰蓝色的亮度显得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像是江南水乡的石桥上应当站着的那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世家少年郎,一回头,便温柔了整个江南的烟雨。

    温柔的人加上温柔的话,蓝槿不由得呆住了。

    画就留在茶舍让那些懂得赏画的伯乐慢慢欣赏,总归王府派了人守着,晚些时候收回来也就得了。

    蓝槿和赫连祁手牵手走在洛河城宽敞的街道上,身后的索达努,手里大盒小盒全是赫连祁买给蓝槿的衣裳首饰,而妙云儿手里拿着的,则全是蓝槿打包带回府要和乌敏聿一起分享的吃食。

    “阿槿,”洛河城的街道敞亮,炊烟四起,赫连祁低头问她:“本王能问一句,你同殷幸拾说了些什么吗?”

    他这样小心翼翼求问的样子可真是可爱至极,蓝槿忍着笑,甩甩他的手,“聊些男女之事。”

    “男女之事?”赫连祁的声音起码拔高了八个度,但在周围人全部投来异样眼光后,立刻收敛起来,理理衣襟,低声道:“阿槿,本王虽是通情达理之人,可你也不能和殷幸拾聊这些,本王才是你的夫君……”

    “我知道,”蓝槿笑开了花,停下脚步拉着他的手往下拽,“不过聊聊他与二妹妹的婚事而已,是他与二妹妹之间的男女之事。”

    感觉到自己被蓝槿耍了的赫连祁,碍于街上还有不少人,只能笑着捏捏她的脸说她一句调皮,问:“然后呢?他可有说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蓝槿为着殷执和兰景和的遗憾,忽而有些惆怅,“他自然是不肯的,可若殷老夫人和爹同意了这门婚事,他也拒绝不了。”

    她的这番话招来赫连祁的一阵沉默,蓝槿长久地陷入遗憾与愧疚之中,也就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人的不对劲。

    赫连祁背着蓝槿悄悄给身后两个跟着的人示意了一眼,索达努和妙云儿心领神会,立刻停下脚步,绕路从别处先行回府。

    路上的百姓见两人气度不凡自然绕道而行,此事能听见赫连祁说话的,就只有蓝槿而已。

    “阿槿也是因为当初拒绝不了,所以才嫁给本王的,对吗?”赫连祁定下脚步,看着蓝槿不解的眼,问她。

    原本温暖的太阳躲到了厚重的云层中去,唯一的光热散尽,冬风刮起枯叶尘埃,霜雪将至,每一缕风都像是扎进人皮骨里的一根针。

    “对,”蓝槿回答的不假思索,在赫连祁悲愤交加的眼神注视下,清丽的声音娓娓道来:“可现在说这些事是毫无意义的,谁都没办法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在过去谁也预想不到今日的结局,我的确因为父母的逼迫嫁给王爷,但这却不足以成为王爷否定今日的我对王爷爱之深的理由。”

    过往行人行色匆匆,谁都要尽力躲着这严寒,可蓝槿偏偏就是有勇气与这寒霜抗到底。

    “知道了……”

    赫连祁的眼神闪过一丝愧疚,只是一瞬间,他又换回了平日的模样,高傲而之中又带着一丝独有的小温柔,他感到愧疚的方式总是别致,但这也算得上是他的特别之处,蓝槿喜欢。

    但蓝槿还是想要解释清楚。

    都说恋人之间应当忠诚,除了她不是兰景和这件事不能被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知道以外,她应当什么都对他讲清楚。

    “其实,虽然我与殷执这么些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很难舍弃,但事实上如今的我的确更爱王爷,我把王爷看作是我想要携手度过余生的人,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呢?”蓝槿偏头,看着他复杂的表情。

    其实不用说,赫连祁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已经向她表明了答案。

    赫连祁将握着蓝槿小手的手举起来,向她示意着:“这双手,本王握上了就没打算再放开。”

    蓝槿笑开了,回以他温热的手心和狂跳不已的心,“那我们说好了,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不可以松开!”

    “好。”

    **

    蓝槿出嫁不过短短一年时日,归宁次数已经有三四次了。

    虽然赫连祁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这次她有重任在身,也就由着她去,自己则去市面上替她再搜罗些画来让她修复打发时间。

    希格让人递了消息来,说殷老夫人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蓝槿不敢耽误时候,得了消息便立刻收拾利索回了兰家。

    兰绅意大约以为此次赫连祁也有跟着来,蓝槿第一次在府门前见到了自己活生生的爹。

    也许就算攀上了夫家身份再高贵,在他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姑娘而已,因而在始终没见到赫连祁的身影后,兰绅意连招呼也没打一声,转身就回了书房。

    景夫人迎了上来,拉着蓝槿的手就往府里走,“你也别怪你爹,今日他为朝中的事烦心不已,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蓝槿脸上虽然笑着,可嘴里却说着不屑的话,“爹都多久没在娘屋里歇过了,娘是如何知道他几日没睡过好觉的?”

    景夫人自知圆不过,索性转移了话题,“阿景怎么今日回来了,你这样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梁王会不高兴,府中的妾室也会不乐意的。”

    “娘……”蓝槿拉过她的手,拍两下示意她安心,殷切说道:“府中妾室都敬我一分,不会有诸多怨言,更何况此番回府王爷是点头准了的,我有要事要同爹商议。”

    景夫人听罢,拉着蓝槿的手往前快走了好几步甩开身后跟着的姑娘婆子,悄声问道:“可是为了你爹朝中的事,梁王有主意了?”

    “算是吧……”蓝槿思来想去,两件事多少还算有些关联。

    “那你快些去,”景夫人将蓝槿往书房的方向推,“你若能帮到你爹,想必他会很高兴。”

    蓝槿也不知道兰绅意究竟会不会高兴,总而言之,为着她的宝贝女儿素和能嫁给一个得意郎君,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该高兴。

    去往书房的路上遇见了闻声而来的兰素和,她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傲气,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阿姐怎么今日回来了?”

    她是在问她问题,可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蓝槿也就顺着她的问题,答道:“为你和殷幸拾的事而来。”

    “阿姐……”

    “希格大妃已经说服殷老夫人已经答应了,我以王爷的名义去提此事,想必爹也不会反对,”第一次,蓝槿像一个姐姐一样看着兰素和,眼中没有防备和不屑,也不想再去捉弄教训她,声音轻柔,“回去同安姨娘说一声吧,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一定有说不完的话要在你嫁人以前说给你听。”

    兰素和点点头,十六岁的少女嘴角噙着娇羞的笑意,这本就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面对心上人的娇俏,对世间万事万物抱有纯洁的真心,而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仗势欺人甚至自欺欺人。

    兰素和蹦跳着离开了,蓝槿看着她的背影,愣神了好久。

    倒是身后的妙云儿,对于蓝槿的做法始终看不明白,“奴婢不明白,姑娘何必对素姑娘那样客气,当日在府上,她们娘俩可没少给您和夫人亏吃。”

    蓝槿知道,知道当初兰景和与景夫人生活不易,明明该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却要沦落到看人眼色的地步。

    “得饶人处且饶人,兰素和也受到教训了,”蓝槿收回眼光,看向妙云儿,“更何况,我知道她本性不坏,只要远离了她那不择手段阴毒险恶的娘,她会过得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单纯幸福。”

    妙云儿虽说依旧不甘,但眼下她们最该提防的人应是侧妃,因而像兰素和这样只会仗势欺人吵吵嘴的小角色,就饶过她好了。

    **

    蓝槿进书房的时候,兰绅意坐在书案前愁眉不展。

    蓝槿解下披着的兔绒斗篷递给妙云儿,示意她去门外候着。

    棉门帘掀起时偷溜进屋的一阵冷风,激的蓝槿打了个寒颤,不留声色地朝明堂的炭炉旁移,边烤着手,边问兰绅意:“父亲近日可好?”

    “承蒙兰大妃挂念,”兰绅意抬手拿起一支笔,也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眼睛都没抬一下,“家中一切安好。”

    蓝槿突然觉得和他拐着弯儿说话一点意思也没有,便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今日来,是受希格大妃之托,来为二妹妹说一桩婚事。”

    兰绅意的瞳孔骤然收紧,抬起眼,不可置疑地看着蓝槿,“你说什么?你竟敢背着我随意给你妹妹指婚事,兰景和,你多大的胆?多大的架子?”

    “没多大的胆,于是来同父亲商议,也没多大的架子,于是今日是以长姐的身份为二妹妹寻一个好人家。”蓝槿对答如流,毫不怯场。

    她又不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兰景和,她蓝槿长这么大还就没怕过什么。

    被自己的女儿呛到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兰绅意,将手里的笔一摔,墨汁四溅,在书案的白纸上绽开了花。

    “父亲……”蓝槿稍稍走上前,但与他依旧隔着几丈的距离,“我也是为了兰家为了父亲着想,父亲如今深陷桎梏,既然得不到诸位王侯明确的援手,倒不如自寻出路。”

    也许是被蓝槿说服了,强弩之末的兰绅意瘫坐下来,闭上眼,忍着心中的怒火,“是何人。”

    “这个人父亲认识,且熟悉的很,”蓝槿理理袖子,给自己到了盏茶,笑言:“礼部侍郎,殷幸拾。”

    兰绅意听罢便笑了,那笑中带有几分嘲讽、几分不屑、几分认命,蓝槿听得清楚明白。

    “为父竟不知,不过一载,阿景就能将当年的情谊忘得一干二净。”

    兰绅意信手捻起干脆被他摔到案上的笔,将绽开墨花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抄起一张新的纸用镇纸压好,继续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当初哭死哭活非殷幸拾不嫁,今日竟来为殷幸拾和素儿说媒,阿景,为父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父亲用不着懂我,”蓝槿垂着头,忽而又猛地抬起来,直视着兰绅意,眼神像是要吃人般,“您都说了是当初了,当初的话可信吗?敢信吗?若我当初为着殷幸拾哭死哭活如今就也该为他坚守初心,那您也该为着当初对娘的承诺,今日就别让妾室骑到她正室的头上。”

    “放肆!”

    “你才放肆!”蓝槿瞪着他,将手中茶盏里的茶水泼到了炭炉里,霎时间,炭灰扬起,四处扑散,“我说今日是以兰素和长姐的身份来的,可不是您女儿的身份,我是梁王大妃,您最好对我尊重些,也对我娘尊重些!”

    “你知道娘求我让梁王搭一把手给你吗?你知道娘为你做了多少事吗?你自己不肯,要去求别人,您到时若进了大牢,王爷保得了我,我保得了娘,您就和您的安姨娘在牢里相依为命吧!”蓝槿将茶盏朝地上一摔,将景夫人所有隐忍的委屈发泄而出。

    外头候着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看究竟怎么了,蓝槿大吼着让他们滚出去,所有人都不敢在屋里多留半刻。

    今时今日,她当时兰家所有人都该敬重的人,那些委屈,她非得替景夫人讨回公道来。

    兰绅意愣在了原地,显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女儿骂的狗血淋头。

    蓝槿收敛了情绪,整理好衣衫,“今日本是为着喜事而来,我不想同父亲吵,过段时日殷家就会上门提亲,你的宝贝女儿素和将会嫁给她心仪的人。父亲最好答应,您不指望您的大女婿能帮上什么忙,那二女婿总能帮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