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降麟之喜

终日梦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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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里,能够情深意切地唤她一句阿景的人,早就已经化为一缕孤魂,在这混沌天地四处游走、无依无靠。

    那她呢?她是不是也要成为天地一粟间的一缕游魂了?

    眼前的黑暗像是阴间的召唤,却有一道光、一阵呼唤、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拼命地将她往回拉,疼痛感再次袭来,遍布全身的麻木之感清晰而深刻。

    “阿景,阿景别睡,醒醒,你要醒过来,要把孩子生下来知道吗……”

    熟悉声音的来源,竟是她曾日日夜夜思念的人,蓝槿以为自己看错了,努力伸出手去扒拉她的胳膊,想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的她。

    这一切当然是真的,乌敏聿知道她想求证,赶紧握住她伸来的手,往自己的脸上一靠,“我是真的,阿景,你要多想想爷,想想你们的孩子,你千万不能睡,千万不能……”

    剧烈的疼痛感使她清醒,蓝槿疼得叫出了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又合二为一继续感受着撕心裂肺之感。

    蓝槿点点头,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多余的事情了,只是听到屋外有男人的声音,可听起来却并不像是赫连祁的,乌敏聿说请稳婆来,但他却说来不及了必须马上生产,就感觉到妙云儿她们合力将她抬上了床,扯了一块布盖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耳边轻唤着让她用力。

    她也想用力啊,可是那么疼,她实在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为什么没人给她来一针麻药呢?这样就不会疼得满身都被汗水打湿,她也就有多余的力气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他算是早产儿吧?这里的医学并不见得能昌明到保住一个早产的孩子活太久……一想到这里,蓝槿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虽然不想胡思乱想,但她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

    “阿景,阿景……”乌敏聿爬上床,抱着她的脑袋,声音急切,但又极力地克制着恐惧,“我知道你怕,你多想想爷,他还在等咱们去告诉他你们母子平安的消息呢,多想想他好吗?”

    蓝槿喘着气,听她的话,真的很用力,可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疼是越来越疼,但连一点要停止的迹象都没有。

    她快要疼死了。

    “阿景,听话,孟珣说现在你除了生下来别无他法,我们努努力好吗?”乌敏聿红了眼眶,眼见着越来越多被染红的布从蓝槿的身下拿出来,几个姑娘双手通红,染着蓝槿的血,像是没有尽头。

    蓝槿累的快要虚脱了,朦胧之中,眼前浮现出人影来,可怪就怪在,那并不是乌敏聿,也不是赫连祁,竟然是十岁那年妈妈的模样。

    她缓缓走进,她拉着她的手,她说阿槿也做了母亲,她说真好,只可惜她未能等到。

    像是生命的延续和传承,又像是母亲给她的力量,蓝槿不知从何处攒了一口气,紧紧攥着被单和乌敏聿的手,嘴唇都已经咬破了却依旧没有松开。

    直到听到那一声啼哭……

    “姑娘,姑娘,”妙云儿手里捧着还染着鲜血浑身通红的小不点,将他裹入襁褓后抱到了蓝槿身边,“贺喜姑娘,是位哥儿呢……”

    **

    梁王喜获麟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朝宸殿里,赫连祁手持利剑,护在皇帝跟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尽管强装镇定,但微微抖动的双手依旧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震惊和欣喜。

    欣喜自然是蓝槿平安诞下孩子,但却震惊她八月生产,定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事。

    殿下,皇后和兄长拓跋合撒狼狈地跪在殿前,双手均被反绑,各自身后,也都立着手持长剑的御林军。

    殿外日落黄昏,尸横遍野,哀声遍地。

    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

    可明显有人是等不及了的。

    皇帝看着自己身前明显焦灼不安的儿子,也理解他的处境,便道:“子庚,若是心里记挂兰氏,便先回去罢。”

    赫连祁多想应下现在就离开啊,可是他担心他一走便会又生事端,不如在这里彻底将拓跋族打得翻不了身以绝后患,以免夜长梦多,他与蓝槿皆不安生。

    “父皇,拓跋氏险些祸国,国未定,儿臣即便归家也不安心。”赫连祁婉拒,心里却深深牵挂着家里那个等他归家的人。

    方才他率领御林军和大理寺暗卫闯入朝宸殿时,皇帝正被皇后和拓跋合撒逼着签下退位诏书,还好来得及时,将拓跋合撒的人马一举剿灭,才没让皇后的小计得逞。

    说来也多亏了皇后这位兄长的自大,以为皇帝把信任的儿子们调离的调离、囚禁的囚禁,不过带了堪堪五十几个兵马就想逼宫,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而就在这时候,留王押着襄王、旭王押着拓跋合撒之子拜尔曼入殿,纷纷复命。

    “回父皇,叛贼已被拿下,敢问父皇如何处置?”

    见到襄王,皇后自然是震愕的,眼见着事情败露,也装了哑巴,垂着头未言半句。

    面对自己的长子,皇帝很是失望,而拜尔曼……他本也是可塑之才,只可惜存了歪心思,那便留不得了。

    “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皇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两人的结局定在了史书的遗臭万年上,赫连祁看着赫连祯的无动于衷和拜尔曼的拼命求饶,看着两人被御林军押下,心中有快意,也有感伤。

    说来,几人儿时也算得上玩伴,只是路是自己选的,走到什么地方,身不由己也好、随心所欲也罢,都与彼此无关了。

    而皇后这时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帝设好的局,就等她迫不及待地跳入。

    “陛下……”皇后跪在皇帝跟前,磕着头,天之娇女第一次露出哀求之色,“一切都是妾的错,是妾密谋的一切,太子毫不知情,还望陛下念在稚子无辜,别将妾的错怪罪到太子身上……”

    “太子是个好孩子……”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似的,皇帝喃喃自语着,“若非遇上这么个母亲,他本可以有着大好前程。”

    这样的话在皇后听来无疑是致命的,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了保住太子之位做尽恶事,到头来竟断送了儿子的前程。

    若非……若非皇帝那样看重赫连祁,她怎会有如临大敌之感,做出如此愚钝之事?

    “赫连信!你别忘了,当初若无我拓跋家,你怎能坐上如今的位置?”皇后开始破口大骂,像是在控诉皇帝的忘恩负义。

    面对如此质问,皇帝不过也只是轻笑一声,“是吗?可若无你拓跋家,当初登上帝位的该是王兄,而朕既然坐上了皇位,给了你拓跋家不少好处,是你们贪心不足酿成今日之祸,到头来,竟还怪到朕的头上?”

    皇后开始放肆狂笑起来,面对皇帝的威严,她已经完全不当回事了,被反绑着的双手无法发挥用处,她只能用自己的眼神剐着皇帝身前的赫连祁,“是啊,若无我拓跋家,你的顾携云怎么会死呢?若无我拓跋家,你早就能和她双宿双飞了,可她心里有你吗?连儿子都不是你的,她又能有多爱你?”

    皇帝心里一定是介意的,否则赫连祁也不会感受到身后的低气压。

    只是皇后如此猖狂污蔑他的母妃,赫连祁实在听不下去,拿着剑指向了她。

    “怎么?想杀了我?”皇后阴狠的笑着,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顾携云为什么要上吊自缢吗?我就告诉你,因为我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说……她再怎么努力讨好陛下,也永远都是妾,永远只能被我踩在脚下。我不过只是想要让她安分些别想着争宠,可我哪里想到她那么刚烈自缢死了?真是可惜……”

    她把顾携云的死说的那样淡然,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赫连祁心里积压多年的仇恨和怒火瞬间被点燃,好在就在他准备提剑上前替母妃报仇之际,被皇帝拉住手拦下了。

    皇后想让赫连祁落下一个弑杀嫡母的恶名,想拉他一起陪葬,被仇恨萌鄙视双眼的赫连祁瞧不出,他还能瞧不出吗?

    皇帝这个人,诚如赫连祁所埋汰的那样偶尔识时务的窝囊,但那如深海一般讳莫如深的心思,赫连祁参透不了半分。

    因而此刻,面对皇后的挑衅,他也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一样,默默陈述着一切。

    “皇后失德,勾结逆贼试图谋反,乃大逆不道,其罪当诛,陷害先燕王、已故尚书仆射谋反乞颜查达、庶人乞颜氏谋反,其心歹毒,天地若昭,传朕旨意,皇后拓跋氏,废为庶人,收回皇后宝玺,其兄拓跋合撒,子拓跋拜尔曼,女拓跋娜瑟尔,及拓跋族男丁年满十三岁者,斩,未满十三岁,流放衮州,女眷充官奴,抄家之财充国库。”

    “康婕妤海拉苏氏,温淑贤德,晋昭仪,废妃乞颜氏,复昭仪之位,列宗堂,谥号恭烈,昭盈夫人顾氏,朕毕生之眷爱,无奈中道仳离,追思甚感,追封皇后之位,谥号温盈。”

    死后追封,是弥补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遗憾,也是希望能圆了她长久以来为妻的心愿。

    赫连祁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向皇帝,那个他曾经怀疑、憎恨、无法理解的父亲,他没有因为皇后的话怀疑他的母妃,为什么?

    他想问,但却被皇帝的话打住了。

    “回去吧,”皇帝朝他摆了摆手,疲乏地转过头,只给他留下萧瑟孤独的背影,“去看看你的妻子,别让她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