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自重

子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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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升来请姬瑶光的时候,凤无邪并不在她身边。

    诚如凤无邪所说,现在并不是她见冷桀的合适时机。可宫中来人都到自己面前了,她亦推辞不得。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姬瑶光托钟离给凤无邪留了句话,便跟随着王升入得宫去。

    相比于中霄宫中的金碧辉煌,天阙宫中更注重它的恢宏大气,亭台楼阁,殿宇宫阙无不体现着建造时所费的心思,承载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行走在这天阙宫中,就如身处一副历史画卷之中,大浪淘沙,在时间的积淀下留下来的是精髓的灵魂。

    王升见姬瑶光这等天姿国色,不由起了心思。皇上说醒来后想见到光烈公主,可没有说在哪个地方见她。连个请示也没有,他就自行将姬瑶光领向了冷桀的寝宫。

    这么多年来,皇上身边没个合心意的女子,若是光烈公主讨了皇上欢心,他也算立下大功一件。王升乐滋滋想着。

    姬瑶光并不识天阙宫中地形,是以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不妥。可是,当她进入殿门,见到正闭目小憩的冷桀时,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

    冷桀睁开双眼,突然看到面前的佳人,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丝波动。那女子静静立在光中,眼波间流露出来的错愕似不食烟火的仙子不小心误入凡间。这段时间以来,因着和凤无邪朝夕相处,情愈深浓,姬瑶光身上的冷然渐渐褪去,时不时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这让她与冷桀记忆里的云卿尘更加的相像了。

    他一下子就回想起多年前的情景来,那个女子不经意间出现在他的面前,眼神间的飘忽灵态如一只小鹿,乱撞进他的心里。

    毕竟是一国之君,冷桀很快收起自己的错愕来,冲着王升打了一个手势。

    跟在冷桀身边多年的王升自然明白皇上是个什么意思,皇上果然看上了这位女子,他笑着带人退下,并将寝殿的大门给关好。

    冷桀躺在榻上,头枕着自己的双臂,闭眼问道:“你就是东璃的光烈公主?”透过飘忽龙涎香气的金炉时,刚睡醒的男音更加了一道魅惑,似一壶老酒,说不出的醇厚。

    从进殿到现在,冷桀身上无一不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贵气。姬瑶光见过东璃国主君修意,也见过中霄天子司马潭,可那二人都未让她升起尊敬膜拜之心。在他们身上,似乎缺少了一种为君者的气度——那种悠闲自在间将天下踩在脚底的王者之风。

    姬瑶光承认,冷桀是个很有魅力的皇帝,能俘获娘亲的心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如假包换!”

    听到肯定的答复,冷桀道:“怪不得三大上国的储君为了你要争个头破血流,果真是红颜祸水!你既与凤无邪定有婚约,还踏入天阙做甚?难不成,你也想天阙如中霄一般,被你搅得鸡犬不宁?”天阙储君纳娶正妃的婚典成了一场笑话,这事虽不至于天下皆知,可到底是中霄瞒也瞒不住的秘密。

    冷桀的质问声中,不自觉加入了三分威严,也借此来震慑姬瑶光一番。

    然而,姬瑶光虽然钦佩冷桀身上的王者之风,但她也不是那种不经意吓的小家碧玉。她笑道:“想做红颜祸水,那还得入了上位者的心才成,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倾城,倾国,倾天下。否则那便只有红颜,而无祸水了。一般的女子想做红颜祸水还做不成呢,瑶光真得谢谢皇上给瑶光的这个评价了。”

    冷桀很准确捕捉到她口中的瑶光二字,嘴角猛得一抽。他身为君王,心怀天下,不可能对任何事情都能面面俱到。是以,他只知冷苍绝之前调动兵马,想娶的女子是东璃的光烈公主,至于这位光烈公主的闺名,他还是第一次知晓。

    “哪个瑶光?”他下意识问道。

    姬瑶光嘴角一勾,道:“适才本公主将闺名说了出来,出言已是不慎。皇上如今刨根问底,莫非是对本公主有意不成?啧啧,怪不得内侍太监将本公主带到这天子寝宫来,没想到皇上竟然是个风 流种子。只要皇上不介意传了出去,世人会认为您与小辈们抢一个女子,从而毁了您的一世声明。本公主还真不介意与您来那么一段。”就算冷桀掩饰得再好,可姬瑶光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异常。

    寻常男子,遇见她的容光只会惊艳,而不是现出一种怀念的感觉。而“瑶光”两个字之会引起他的错愕,更加印证了娘亲与他的关系匪浅。

    “胡闹!”冷桀冷斥,眼前的光烈公主与她虽然长得这么像,但是她没有这么刁钻。

    姬瑶光却笑了起来,“这怎么就是胡闹了?本公主与皇上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男女之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看对眼了,哪里用得着顾忌那么多,本公主又不会像皇上讨个名分,皇上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呢?”

    当初娘亲和那个男人,不就是没名没分的吗?冷桀若果真是当年那个男人,以他为君者的敏锐定然能察觉到她话里的尖刺儿。

    姬瑶光静静站在那里,观察着冷桀的反应。

    冷桀仍是眼睛闭着,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半晌,才道:“公主这个提议容朕再考虑一下,过几日朕再给你答复。既然来了天阙,便在这好好游玩几天吧。公主可以随意远一座自己喜欢的宫室,朕命人打扰干净,以备公主入住。”

    这是想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了?姬瑶光嗤笑一声,道:“皇上既然没有给本公主答复,那这向来供天阙后妃们居住的宫室本公主还是不必入住了,省得什么都没发生呢,就招了别人闲话。那样,本公主也太亏了。”

    冷桀道:“后宫之内,不止妃嫔入住,还可住皇室公主。所以光烈公主大可不必担心旁人的闲言碎语。”

    姬瑶光两手一摊道:“是这个理儿没错,可是谁让皇上膝下只得冷太子一人呢,您可没有旁的什么公主来陪本公主入住宫中。所以,本公主还是出去住得好,皇上什么时候想见本公主了,唤个内侍太监来传本公主就好了,保管您随传随到。”

    “倒也牙尖嘴利得很!”冷桀道:“罢了,既然公主不愿意入住宫中,朕也不便勉强。还望公主能够记住今日自己所说的话,随传随到。”

    “这个自然。”先应付着再说,反正她不能住在宫里。今日就只有她和冷桀在这,谁知道她说没说过“随传随到”的话儿,她要真不想进宫了,大不了不进就是,有本事冷桀亲自上门来逮她啊!

    姬瑶光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就连她也错愕了一把。如今她怎么也没脸没皮起来?都说近墨者黑,跟在某人身边久了,难不成连她也给同化了?不好不好,她一本正经在心内反驳,这要是要某人知道了,那他还不得得瑟死?

    为了不看到那张得瑟死自己气死别人的脸,姬瑶光决定,她要摆正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怎么也不能被凤无邪这棵歪脖字树给带的和他一样歪!

    “王升,送光烈公主出宫。”冷桀扬声而道,中气十足。外面的王升忙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进殿。

    姬瑶光自己往门口走去,打开殿门之后,就看到王升点头哈腰,殷勤对着她笑。

    姬瑶光白了他一眼,道:“还请公公送本公主出宫。”

    王升忙在前带路,心中的欢喜无丝毫掩饰得呈现在脸上。

    “公主真是好造化!”

    姬瑶光忍不住“嗖嗖”向他飞眼刀子了,这样就是好造化了?虽然冷桀年轻的时候纵横七国,俘获了不少大姑娘小姑娘的芳心,可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子,哪里及得上凤无邪年轻?就算是论身份,不过就是一个皇帝罢了,二十年后,凤无邪照样可以做皇帝。她左瞧右瞧,愣是没瞧出王升说的造化好在哪里。

    王升见状,忙讪讪笑了一声,安安静静领自己的路。

    出宫门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等候着的凤无邪。姬瑶光也不管王升如何看她,快跑了几步,就扑到凤无邪的怀里,身子一个劲得瑟缩不已。

    “瑶瑶,你怎么了?冷……冷苍绝他爹欺负你了?!”毕竟是在人家的门口上,凤无邪看到还没走的王升,那句冷桀愣是改成了冷苍绝他爹。

    姬瑶光不说话,头一个劲往凤无邪怀中躲,凤无邪想掰开她的头看看她的情况也不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的凤大爷心里可急死了,瞧着不走的王升,豁然开朗:那黑状都是没人的时候才告的,现在有人守着,瑶瑶怎么可能肆无忌惮说冷桀那为老不尊的坏话?

    放下他那双凤眼一瞪,怒声道:“该死的奴才,守在这做什么?爷和瑶瑶说悄悄话你还要听,还把不把爷放在眼里?”

    王升赶紧离去,跑去向冷桀报信。刚才光烈公主还好好的,见了冷太子就哭个不止,难不成是光烈公主不愿意皇上对她用强的了?这下可糟了, 他原本还以为皇上和光烈公主是你情我愿的呢。

    王升走了之后,凤无邪柔声对着她道:“好了,瑶瑶,那奴才跑远了。你现在总该和爷说说你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这样子,让爷心里可急死了。”早知道,他才不要听瑶瑶留给他的话,直接闯进宫里得了。反正在东璃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姬瑶光这才从他怀里退出来,眼角隐有泪花闪现。

    凤无邪心里“咯噔”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瑶瑶,冷桀他……他真……真……欺负了你?”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冷桀要是真喜欢云卿尘的话,见到瑶瑶这张脸,难保不会产生什么冲动!可是,诡异的是现在他们还没有确定瑶瑶和冷桀到底是不是父女关系,发生了这种事,这岂不是……岂不是……天啊,来个雷劈死爷得了!

    姬瑶光一看他脸上神色变换,处处透露出一种诡异,多日来的相处让她顿时知道这厮心里指不定想歪到什么样子了。一抬手,毫不留情打在他脑门上,道:“瞎想什么呢?没你觉得那么龌 龊。”

    “那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姬瑶光想了想,笑着道:“我只不过是刚刚 调 戏了一个可能会是我老爹的男人,心里觉得好笑而已。”

    ——敢情她眼角的泪花是笑出来的!她将身子扑在爷怀里也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笑得这么得意的样子!

    想到这,凤无邪心里顿时不平衡了,“瑶瑶,你都没有调 戏过爷,怎么可以去调 戏别的男人?”

    姬瑶光满头黑线:“冷桀他可能是我父亲,我调 戏一下他没什么吧,你这乱吃哪门子的飞醋?”

    凤无邪强调,“老爹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不可以,更何况,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冷桀就是瑶瑶的老爹!

    姬瑶光摆摆手,不屑道:“行了,你不就是想被调 戏一把吗?这又不是什么事儿。”

    她立马将手托在凤无邪的下巴上,笑道:“呦,这位小哥长得不错嘛,唇红齿白的,这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比那女子长得还要好看。”

    凤无邪:“……”瑶瑶,你确定你这是在调 戏爷,而不是在打趣爷?

    “瑶瑶,你调 戏得能不能认真一点?”

    “认真点,好啊,”姬瑶光干脆道,“小哥儿,今个儿有没有兴趣陪本姑娘去喝几杯?”

    “小爷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拈花惹草的,这喝几杯,还请姑娘另找他人。”

    ……说他胖还真喘上了!姬瑶光将手收回,道:“小哥儿如此洁身自好,是本姑娘找错人了。本姑娘这便去寻他人,来个一醉方休!”

    她潇洒转身,信步而走。

    一醉方休?这喝醉了酒的人很容易做出点过火的事儿啊,瑶瑶决不能和别的男人在一块醉了。

    凤无邪快步跟上,将姬瑶光横抱在怀里,施展轻功就跑。

    姬瑶光踢蹬着自己的腿,道:“小哥儿,男女授受不亲,为了你家里那位,自重啊!”

    凤无邪忙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流。能和姑娘一醉方休,小爷就是死也值得,自重不起来了。”

    就知道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她。姬瑶光心中甜蜜,然而想起一事来,收敛下自己玩闹的心。

    “好了,我不和你闹了,咱们说正经的。凤无邪,你安排几个探子,严密监视一下冷桀近日的动静。”姬瑶光正色道。她的人马段数还是太低,要探查冷桀的动静只能给两个字:找死!必要时,还是该借凤无邪的力滴!

    “瑶瑶,你都和冷桀说了?”

    “我只是稍稍提点了他一下,他心里要是有鬼的话,一定会有动静的。”

    这厢王升匆匆忙忙跑回冷桀的寝宫之中,将宫门口的事情原原本本回禀了一遍。

    冷桀道:“你说光烈公主哭了?”

    “回皇上,奴才看得清清楚楚,光烈公主倚在凤太子怀中,哭的可伤心了。”

    胡扯!他根本就没将光烈公主怎么样,刚才一直在出言调 戏的那个人是她好不好,他才是被调 戏的那一个,她还敢先哭上了,这刁钻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想到姬瑶光说的血缘关系这一点,冷桀不由小心了几分,吩咐王升道:“速传赵刚进宫,朕有要事命他去办。”

    不消一个时辰,赵刚便出现在冷桀面前。

    冷桀吩咐道:“赵刚,朕命你前往东璃,去探查清楚光烈公主的生平,重点是她的生辰八字,以及生母何人。”

    赵刚诧异问道:“皇上,这些都不是私密之事,如今光烈公主就在天阙,您大可传她过来问话,何必非要亲往东璃,费时费力?”

    冷桀道:“朕问出来的,必然是那些世人早已知晓的。朕要你查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出来给朕,你可明白?”比如说,光烈公主是否是他的亲生之女,这一点,不是简单的问话就能问出来的。

    赵刚道:“卑职明白了,皇上放心,卑职此次就是连光烈公主的祖宗八辈都会查出来给您!”查细致到这个程度,应该没错吧?

    冷桀头疼不已,要他真是光烈公主父亲的话,那她的祖宗八辈……浓浓叹一口气,道:“罢了,你先去查。”

    赵刚走后,冷桀挥手将满殿的人给挥退,道:“你们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

    内侍婢女鱼贯退出,偌大的天子寝宫之内只余了冷桀一人。望着这满殿萧索,良久,他似喃喃而道:“卿尘啊卿尘,当初你为何会不辞而别?瑶光,真是你我二人的女儿吗?”

    平素勤政爱民的君王在召见过东璃来的光烈公主过后,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批阅奏折,反而将自己锁在寝殿内一天。这个消息一传出,首先轰动的就是整个天阙后宫。

    宫妃们虽不敢明着讨论,可私底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

    “皇上又相中了一位美人,是谁啊?”

    “东璃的光烈公主呗!”

    “那不是太子之前看中的吗?差点为了她和凤阑东璃两国打起来。”

    说起这个来,大家都不住好奇,这光烈公主究竟是何等姿色,竟惹得这么多世间优秀的男儿倾心?

    总之,姬瑶光虽然没有住在天阙后宫,可她着着实实在她们中间红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