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顾命考两篇(1)

王国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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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书顾命考

    周书 顾命一篇,记成王没,康王即位之事。其时当武王克殷、周公致大平之后,周室极盛之时。其事为天子登假、嗣王继体之大事。其君则以圣继圣,其公卿犹多文、武之旧臣。其册命之礼,质而重,文而不失其情。史官纪之,为顾命一篇。古礼经既佚,后世得考周室一代之大典者,惟此篇而已。顾年代久远,其礼绝无他经可证。书今文家说是篇者,略见于白虎通及吴志 虞翻传注所引翻别传,而殊无理致。古文家如马融、郑玄,虽礼学大师,其注是篇,亦多违失。虞翻所奏郑注尚书违失三事,是篇居其二。翻所难固无当,然郑以册命之礼行于殡所,祭咤之事谓为对神,其失远在仲翔所举二事之上。作伪孔传者亦从其说。有周一代巨典曶暗而弗章者,二千有余年矣。今以彝器册命之制与礼经之例铨释之,其中仪文节目,遂犂然可解。世之君子弗以易古注为责,则幸矣。丙辰二月。

    王麻冕黼裳,由宾阶隮。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大保、大史、大宗皆麻冕彤裳。大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大史秉书,由宾阶隮,御王册命。

    案:上文“狄设黼扆、缀衣”以下,纪布几筵事。“越玉五重”以下,纪陈宗器。“二人雀弁”以下,纪设兵卫。此以下,则专纪册命事也。王,谓康王。上言“子钊”,此变言“王”者,上纪成王崩日事,系于成王,故曰“子”;此距成王崩已八日,称“王”无嫌也。郑云:“黼裳,冕服有文者也。蚁,谓色玄也。”案考工记:“白与黑谓之黼。”王“黼裳”,卿士、邦君“蚁裳”者,居丧释服,不纯吉也。大保、大史、大宗“彤裳”纯吉者,大保摄成王,为册命之主,大宗相之,大史命之,皆以神道自处,故纯吉也。王“由宾阶”者,未受册,不敢当主位也。大保“由阼阶”者,摄主故由主阶。何以知大保摄主也?曰:大保受顾命于成王而传之于康王,有主[一]道焉,成王不亲命康王而命大保者,何也?曰:康王之为元子久矣。顾命也者,命之为王也。成王未崩,则天下不得有二王。既崩,则不得亲命。故大保摄王以命之。册命之有摄主,犹祭之有尸矣。大宗从大保者何也?曰:傧也。周礼 大宗伯职:“王命诸侯,则傧。”古彝器记王册命诸臣事,必有右之者。器所谓“右”,即大宗伯所谓“傧”也。周册命之制,王与受册者外,率右者一人,命者一人。故册嗣王亦用是礼也。“介圭”与“瑁”,皆天子之瑞信。奉先王之命,授天下之重,故以天子之瑞信将之。“同”者,郑云“酒杯”,江氏声以为“圭瓒”。奉圭瓒者,将祼王也。书,册书。古者命必有辞,辞书于册,谓之“命书”。觐礼:“诸公奉箧服,加命书于其上。”颂鼎、寰盘皆云:“尹氏受王命书。”冗敦:“王受假为“授”。作册尹书,俾册命冗。”是命书本王或摄王者所持。此大史秉书者,大保承介圭,介圭重器,不能复持命书以授大史,故大史秉之。“由宾阶”者,大史居大保右也。觐礼:“天子赐侯氏以车服,大史是郑注:古文“是”为“氏”。右。”少仪:“赞币自左,诏辞自右。”祭统:“史由君右,执册命之。”是大史位在大保之右。时大保在阼阶上西面,大史后升,不可越大保而趋其右,故由宾阶也。“御王册命”者,郑云:“御,犹向也。王此时正立宾阶上少东,大史东面,于殡西南而读册书。”案:郑说非也。此册命之地,决非殡所。盖成王之殡,若尚用殷礼,当在两楹之间。若用周礼,当在西序。今据上文,则牖间南向,西序东向,皆布几筵,而赤刀、大训、弘璧、琬琰亦在西序。若成王之殡在,则几筵、宗器何所容之?故知册命之地非殡所也。郑不知大保摄主,嫌非殡所,则无所受命,故为此说。其言王与大史之位亦不确。以礼言之,则大保当在阼阶上西面,大宗居左,大史居右。王在宾阶上东面,大史迎而命之。“御”之言“迓”也,迎也。古彝器纪王命诸臣事,皆王即位,受命者立中廷,北乡。祭统亦云:“所命北面。”此册命王用宾主礼者,大保虽摄先王,身本是臣,故于堂上以宾主之礼行之。摄主者礼不全于君,受册者礼不全于臣,全于子。此实礼之至精极微而无可拟议者矣。

    曰:“皇后冯玉几,导扬末命,命女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扬文、武之光训。”

    此大史所读册书之辞。

    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余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

    此王答命书之辞。

    乃受同瑁。

    案:此“瑁”字疑涉上文而衍。受同者王,授之者大宗也。大保之介圭与大史之册书,当于此时同授王。不书者,略也。独书“受同瑁”者,起下文也。授同者何?献王也。大宗奉同,大保拜送,王拜受。不书者,亦略也。何以知大保献王也?曰:下云“大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又云:“大保受同,祭,哜,宅。”古礼,有献始有酢,不献王,则何酢之有矣?何以知大宗授同也?曰:周礼 大宗伯职:“大宾客,则摄而载果。”郑注:“载,为也。果读为祼。代王祼宾客以鬯。君无酌臣之礼。言‘为’者,摄酌献耳。拜送则王也。”时大保摄主以命康王,故知授同者大宗也。册命嗣王,何以献也?曰:古者,爵禄之“爵”用“爵觯”字。知古之授爵禄者,必以爵将之。有命,亦以爵将之。祭统:“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赐爵禄于大庙,示不敢专也。故祭之日,一献,君降立于阼阶之南,南乡。所命北面,史由君右,执策命之。”一献,郑以为“一酳尸”,窃谓当献所命之人。以诸侯册命诸臣之用一献,知册嗣王之亦有献矣。彼先献后命,此先命后献者,彼因祭而命,此特行册命礼故也。冠礼,宾之醮冠者也。诸侯以上则用祼享之礼。昏礼,父之醮子也,女父之醴女也,舅姑之飨妇以一献之礼,以著代也。皆古礼之尚存于周世者也。此述先王之命,付天下之重,故行以祼享之礼。郑不知此为大保献王,乃云“王既对神,一手受同,一手受瑁”。伪孔传亦云:“受同以祭。”于是自此以下至篇终,全失其解。若释为大保献王,王受献,则怡然理顺,无字不可解矣。

    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飨!”

    案:宿,进也。咤,奠酒爵也。王受同者,重先王之命。祭之、奠之而不啐酒、不卒爵者,居丧故也。士虞礼“尸酢主人,主人坐祭卒爵”者,此初殡,彼既葬也。宿、祭、咤皆以三者,周礼 大行人职:上公“王礼再祼而酢”,诸侯、诸伯“王礼壹祼而酢”,诸子、诸男“王礼壹祼不酢”。此所献为嗣王,尊于上公,当三祼而酢。此云“三宿,三祭,三咤”,不云“三祼”或“三献”者,互文也。飨者,上宗侑王之辞。既酌献之,又从而侑之,所谓“摄而载果”也。

    大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大保受同,祭,哜,宅。〔授宗人同。〕[二]拜。王答拜。

    案:此大保既献王,乃自酢也。古敌者之礼,皆主人献宾,宾酢主人。惟献尊者,乃酌以自酢。燕礼:主人献公毕,“更爵,洗,升,酌膳酒以降,酢于阼阶下北面,坐奠爵。再拜稽首。公答再拜。主人坐祭,遂卒爵。再拜稽首。公答再拜,主人奠爵于篚。”大射仪同。此大保自酢,节目略同。所异者,惟酢于堂上,又不奠爵、不卒爵耳。大保自酢用臣礼者,册命时,摄主以行先王之命,故以鬼神之尊自处。既命之后,嗣王已即王位,故退而以臣自处也。“以异同秉璋以酢”,此“异同”谓璋瓒。江氏声说。以异同自酢者,不敢袭尊者之爵也。王祭而奠之、大保祭而哜之者,王兼居君、父之丧,大保但居君丧,哀有间也。

    大保降,收。诸侯出庙门俟。

    案:此云“大保降”,知大保自酢在堂上也。不言王与大宗、大史降者,略也。士昏礼:“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今册命礼成,大保摄主事已毕,当先自西阶降,而王降自阼阶也。

    周书顾命后考

    丙辰春二月,余草周书顾命考一篇。据礼经通例及彝器所载册命制度,以“大保承介圭,由阼阶”为摄成王,以“乃受同瑁”一节为康王受献事,以“大保受同,降,盥”一节为大保自酢事,以正郑注尚书正义引。及孔传之误。自谓得此解,则顾命一篇文字与其仪制,怡然理顺矣。若如郑注,则受册之礼行于殡所;祭、咤之事所以对神;君臣吉服,拜起尸柩之侧;献、酢同事,分于二人之手。凡此数者,无一与礼意相合。郑君礼学大师,岂宜不见及此?嗣读通典卷七十[三]魏尚书所奏王侯在丧袭爵议后附夺情议,实则一议而杜氏分载之。引郑君又一说,则与正义所引郑注大异,而与余说正合。通典此议,当出魏台访议或六朝人所集礼论、礼论钞诸书。其后又载王肃驳议,足与郑说相发明。而自宋王深宁及近世江艮庭、王凤喈、孙伯渊诸家辑尚书郑注者,全不及此。故取而铨释之。不独为古人表微,亦深喜余前说之非无根据也。重阳前一日。

    魏尚书奏,以故汉献帝嫡孙杜氏乡侯刘康袭爵,假授使者拜授,康素服。夺情议。[四]按成王崩,康王即位,上宗奉同、瑁。王再拜,三祭。按郑玄曰:“即位必醴之者,以神之。以神之者,以醴哜成之也。以醴哜成之者,醴浊,饮至齿不入口曰哜。既居重丧,但行其礼而不取其味。”(自按)〔按:自〕[五]“郑玄曰”至此,通典皆小注。今知为原议中语者,以王肃驳议引之,且通典引他书往往以正文作注故也。又礼始冠加爵,亦皆醴之,所以加重以成其尊也。又汉旧仪:“诸王嫡子嗣位,受拜毕,使者既出,拜送还,升,哜醴讫,又再拜。”正与康王即位事合。古今相参,礼无违者。以上尚书议。王肃又议:“凡奉神祭祀,则有受祚当为“酢”。之爵。嘉庆事,则有醮醴之仪。若君薨而太子即位,孤之位,无醮醴之仪。成王病困,乃召群臣,训以敬保元子。明日,成王崩。既大敛,群臣以策书宣成王命,以命康王。是为受顾命之戒,非即位之事。王从三宿、三祭。上宗曰‘飨’,而不哜醴也。案:郑云“哜醴”,据今文尚书。王云“不哜醴”,据古文尚书。故与正义所引郑注古文尚书同,而不与其又一说同。说见后。此王者随时之礼,非常行之典,不可以为拜诸侯嫡子之仪。袭爵之日,乃孝子孝孙所以增哀戚之怀,非礼当作“醴”。之所施。且谓之王命所加,而使者又既出,谓之受神之醴,复非馈奠之时。案:此专驳汉旧仪“拜诸王时,使者既出,拜送还,升,哜醴”之事也。案:拜陈思王子志为济北王,又与今异。犹须王哜醴毕,然后使者乃出。今据郑玄说,即位醴之,以成其礼。犹愈于使者既出,不设馈奠而独哜醴。臣犹以为非礼之衷。案:魏拜济北王志,哜醴在使者出之前,是用郑说,以天子之命礼之故。肃以为愈于汉旧仪,然犹以为非礼之衷者,以肃据古文尚书无即位醴之之说故也。今京师廷拜诸侯嗣子,无事有哜醴。‘天子赐诸侯、大夫冕弁服于太庙,归,设奠,服赐服。于斯乎有冠醮而无冠醴。’自“天子”以下至此,礼记 曾子问文。此谓诸侯、大夫以平吉受赐衣于天子太庙,归设祭于其庙,服赐服而受冠醴之事也。可依此,使者既出,公犹服命服,设奠而告。又礼:‘小祥之祭’,然后‘哜之’。此礼记 杂记文。此自告其庙,非王命之所加。如礼不哜,既告反服,即位而哭。既合于礼,又合人情。”诏从之。

    考曰:魏尚书及王肃二议,皆引郑君说。而尚书议于“王再拜三祭”下引郑说四十八字,必郑君说此经之语。然郑君说中有“哜”字,似经文“三咤”作“三哜”。而今经文无之。说文解字 冖部:“,奠祭爵也。从冖,托声。周书曰:‘王三宿,三祭,三。’”又口部:“哜,尝也。从口,齐声。周书:‘大保受同,祭,哜。’”两引周书,知许君所见壁中古文,除“咤”作“”外,与今本无异也。释文:“咤,马本作诧。”正义引郑注:“却行曰咤。”“诧”即“”之讹,“咤”又由“诧”而讹。是马、郑注皆与壁中本同,无“哜”字。王肃云:“王从三宿、三祭,上宗曰‘飨’,而不哜醴。”是王肃本此节亦无“哜”字。此皆古文尚书也。然今文尚书正作“王三宿,三祭,三哜”。今本白虎通 爵篇引尚书:“再拜,兴,对,乃受同、瑁。”而通典九十三引白虎通则云:“尚书曰:‘王再拜,兴,祭,哜,乃授宗人同。’”白虎通用今文尚书,知今文尚书“咤”本作“哜”。而今本白虎通作“王再拜,兴,对”者,乃后人以古文尚书改之也。郑注古文尚书不破“咤”字,故曰“却行曰咤”。此条自述今文尚书,亦不从古文破“哜”字,故曰“以醴哜成之”也。郑传古文尚书而亦述今文说者,犹其笺毛诗,亦用三家诗也。魏时,郑君弟子存者尚多,此条或郑君尚书初注如此,或其一时口说,均不可知。然汉旧仪已有诸王嗣位哜醴之事,恐为今文家旧说,非出于郑君矣。苟如此,则“三宿、三祭、三咤”为王受醴之事。受醴必有礼之者,则大保其人也。士之冠也,宾醴之。宾者,摄父者也。昏礼,妇之见舅姑也,赞醴之。赞者,摄舅姑者也。此篇康王之受册也,大保醴之。大保者,摄先王者也。宾之摄父,赞之摄舅姑,以冠与见舅姑事轻,父与舅姑尊,不宜与子、妇为礼也。大保摄成王者,以成王既崩,不能与嗣王为礼也。若成王倦勤而生传位于康王,则王当亲献。何则?女之嫁,父亲醴之;士之亲迎,父亲醮之;舅姑之飨妇,以著代也,亦亲献之。此嗣位之事,其重相同故也。于礼,凡醴皆有献无酢。而此有酢者,曰:此余前说所谓“祼享之礼”。郑以此为醴,意虽是而名则非也。古献有三种:以鬯曰“祼”,以醴曰“醴”,以酒则曰“醮”、曰“献”。醴与醮有献无酢,祼与献则有献有酢。天子、诸侯之祼,即大夫、士之醴也。故士冠礼用醴或醮,而诸侯之冠则用祼享之礼。聘礼,诸侯于聘卿用醴,而天子之于诸侯灌用郁鬯,有再祼一祼、酢与不酢之差。是诸侯以下用醴者,天子以祼代之。故曰郑君云“即位而醴之”者,意是而名非也。虽然,由郑君此说以释经,则经无滞义矣。故君臣吉服者,为接神也。大保、大宗由阼阶者,大保摄先王、大宗相之也。乃受同、瑁者,以祼成册命礼也。秉璋以酢者,大保既献王而自酢也。凡余前所订正者,皆得由此一语推之。而郑君注尚书,乃不用此说,惟魏时曾一引之,而王肃复驳其不然。非余由古代册命之制及礼经通例以发明此篇之真解,则郑君此说虽存于通典中,亦若存若亡,不能知其真意矣。段氏玉裁古文尚书撰异,其书最为深博,然不引通典。所引白虎通“王再拜,祭,哜,乃授宗人同”之异文,以为今文如是。盖缘孤证无他据,疑通典所引或讹。是亦未尝注意郑君之说也。

    郑注“御王册命”曰:“王此时正立宾阶上少东,大史东面,于殡西南而读册书。”是郑以行礼之地为殡所也。余前以为不然。以牖间、西序皆布几筵,若成王之殡在,则几筵、宗器无所容之故也。难者将曰:曾子问:“奠币于殡东几上。”是殡前有几筵矣。曰:否。顾命之几筵,乃嘉礼、宾礼中泛设之几筵。士昏礼:纳采,“主人筵于户西,西上右几”。注:“主人,女父也。筵,为神布席也。将以先祖之遗体许人,故受其礼于祢庙也。”纳吉、纳征、请期皆如初礼。又婿至于门外,“主人筵于户西,西上,右几。”聘礼:宾及庙门,“几筵既设”。注:“有几筵者,以其庙受,宜依神也。宾至庙门,司宫乃于依前设之。神尊,不与事也。”是古于嘉礼、宾礼,皆设几筵,以明有所受命。此大保摄成王以行册命之礼,传天下之重,故亦设几筵以依神。其所依之神,乃兼周之先王,非为成王也。昏礼与聘礼之几筵一,而此独四者,曰:牖间、东序、西序三席,盖为大王、王季、文王,而西夹南向之席则为武王。然则何以不为成王设也?曰:成王方在殡,去升祔尚远,未可以入庙。且大保方摄成王以命康王,更无缘设成王席也。然则册命之地,自礼经通例言之,自当为庙,而非寝。毕门、应门,盖庙与寝皆有之。借云“寝”也,则必成王之殡不在于此也。古者,赐爵禄于大庙,岂有传天子之位,付天下之重,而不于庙行之者?下经云“诸侯出庙门俟”,是册命之地之非殡所明矣。然则郑说无征乎?曰:否。曾子问:诸侯薨而世子生,“三日,众主人、卿、大夫、士如初位,西阶南。北面。大宰、大宗、大祝皆裨冕。少师奉子以衰。祝先,子从,宰、宗人从。入门,哭者止。子升自西阶,殡前北面。祝立于殡东南隅。祝声三,曰:‘某之子某,从执事,敢见。’”郑注顾命,全依曾子问为说,以此篇之大保、上宗当彼之大宰、大宗,以此篇之大史当彼之大祝,不知此二礼绝不相同。彼以子见于父,此以死者之命传于生者。彼非殡所,无所见父,此则有摄先王者,固不必于殡所行之也。郑既以册命之地为殡所,故以“三宿、三祭、三咤”为对神。不悟康王献神而大保自酢,于礼之通例固不可通也。通典魏尚书奏所引郑注,盖其初说,从今文改古文。后盖因与曾子问不同,故尚书注仍用古文说。然二说孰为短长,深于礼意者必有以知之矣。

    校勘记

    [一]“主”,遗书本作“王”。

    [二]“授宗人同”,据尚书顾命补。

    [三]“卷七十”,遗书本作“卷十七”。

    [四]“康素服”以下引文有大段省略。又下“夺情议”三字,通典北宋本等为占一行之标题,殿本、局本则无此三字。

    [五]“自按”,据遗书本及文意改作“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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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此部分收录的文章选自王国维《观堂集林》(卷第一·艺林一),此标题为编者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