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荷园都陷入了夜的凝寂,正房的卧床上,垂下的幔帐中隐约只露出一个身影,他轻轻地一翻身,露出裴熠熟睡的脸。
本该睡在他身侧的新荷公主,却不在房中。
忽然一声鸟啼刺破寂静,惊飞了永新街上公主府门后的树叶,那声鸟叫很快被吞没在夜色的黑暗里,只留鞋底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本宫卧房的密道直通琼华宫,只要进宫就能见到皇兄。”
新荷公主推开朱漆贴金的金丝楠木门,领着姜祈安走进她的卧房。
与荷香混着墨香的荷园不同,新荷公主的这座公主府,处处都是龙涎香的香气。
卧房的北墙整面都是多宝格,最上层供着象牙雕的微型宫殿模型,檐角铃铛真能随风轻响。
“这是本宫及笄时,皇兄让工部按照公主府的规制特制的。”
见姜祈安的盯着顶层的宫殿模型,新荷公主嘴角扬起了笑,“本宫这公主府图样处处都是皇兄亲手所绘。”
“你若是喜欢这里,就和裴野搬回公主府来住怎么样?瑶华楼太小了,挤得下那小子身边的暗卫都费劲,更别提你带去的那些了。”
环住新荷公主的胳膊,姜祈安摇了摇头,“母亲在哪,家就在哪儿,我和裴野就在哪儿。”
“呦呦呦,小嘴儿真甜。”
开心地捏了捏姜祈安的脸颊,新荷公主拉着她绕到床榻前。
“这朵花,好生特殊。”
姜祈安眼尖地雕刻着牡丹的床围上,牡丹花丛中有一朵花泛着金粉,上面还缠着一缕黑发。
看向那朵花,新荷公主勾了勾唇。
她的床榻是一张由十二名匠人耗时三年才雕成的紫檀千工床,整木挖凿的床围上刻着九百九朵缠枝牡丹,暗合“千岁”
之吉,却刻意缺了一朵,父皇说那寓着留白待姻缘。
后来——
她与皇兄恩爱情浓时,皇兄用剑尖挑破拇指,将一滴血珠坠入花心。
殷红顺着木纹渗开,那朵牡丹竟如活了一般层层绽放,金粉在血珠映衬下灼灼生辉。
“朕以山河为聘,”
他割下一缕发丝缠上花枝,“这最后一朵,当用社稷血、帝王发来绣。”
这张床榻,处处都是她与皇兄的回忆。
“特殊的可不止这朵花。”
拉着姜祈安在床上躺下,床柱四角悬着错金铃铎因翻身晃动,叮咚声如碎玉投冰,甚是好听。
见姜祈安眸光一亮,新荷公主指了指床顶,那绣着百子嬉春图的浮雕上,那个放纸鸢的童子手中银线真能牵动,系着悬在床顶的鎏金熏球,昼夜吐纳龙涎香。
这这这……
以前她就觉得裴野的床实在太过于奢华,如今见了母亲的,她觉得裴野的还是太简单了!
这挂在床上的帐子是由鲛绡织就的九重帐,最外层是透影纱,绣着比发丝还细的星河渡鹊,烛火一晃便见银河流动;中层是缀满米珠的雾縠,光是躺在榻上便觉得如卧云霭;最里层却是意外朴素的素绫,专为映衬晨起时颊边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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