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难兄难弟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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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兄弟为国捐躯,他才能从锦衣卫诏狱出来,散尽家财才捐出四百匹良马赎罪。现在他可以说是身无一物,身边家丁只有十来人,除了这些只有一个参将虚名。

    而兵备道员徐日久非常的恼人,他求了两次粮饷,可以给,但必须要验证兵员。只要战兵足额,才能发给他粮饷。

    可他没钱,拿啥去募兵?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不得已,他只能和家族求救。一旦求了,钱粮还是要还的,更重要的是杀胡口这个重要的边镇出塞路口,极有可能被他堂兄麻承勋夺走。

    麻承勋是麻锦的儿子,麻禄长孙。而麻家之所以能发迹,全靠麻禄指挥的大同右卫卫城防御战。

    麻家祖籍在甘肃祁山地区,善养战马。这次麻承宣以四百匹战马赎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明朝正统年间,由于草原游牧民族的侵扰,边关急需战马,于是麻家就被朝廷征召到边塞大同右卫一带,编为大同右卫养马马户专门负责牧养战马。

    嘉靖三十六年,蒙古鞑靼借家事纠纷与明廷挑起边界事端,兴兵攻破杀胡口,包围右卫城。当时的右卫远离内地,孤悬边境,兵少粮缺,岌岌可危。在鞑靼军队的多次围攻下,右玉城军民浴血奋战,伤亡严重。

    时任参将的麻禄引领为朝廷养马的麻锦、麻贵、麻富、等一干儿郎登上城楼高呼“我麻家誓与右卫共存亡”,城内将士百姓群情激愤,纷纷高呼:“古有刘关张,今有麻家将,我等与麻家兄弟血战到底。”

    右卫被围八个月,城内军民粮断柴缺,只得挖鼠网雀,后来杀战马充饥,再后来,战马也被杀光了,士兵煮用皮革做的弓充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鞑靼大军仍然无法攻破右卫,后明朝援军赶到,鞑靼撤兵,宣告了右卫保卫战的胜利。

    麻家自此一战成名。朝廷升麻禄为右卫指挥使,麻家其他兄弟也一一受封,然后麻家将门势力形成。

    麻禄之后,麻贵、麻锦、麻富兄弟皆为总兵,第三代承恩、承诏、承勋、承训、承宣、承宗等更远赴四边,分任辽东、宣府、延绥、宁夏、蓟镇等重防之地总兵或参将之职。

    麻禄的兄长麻循在嘉靖年间初期,就担任过辽镇总兵官。

    值得吐槽的是,麻禄和儿子麻锦、麻贵和麻富的名字,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兵还是要募的,没有兵,这个参将早晚会被撸掉。但这是赴辽参战的兵,不能光招募新兵,否则光初期的队列训练就够呛。

    好在麻家在边镇根基深厚,麻承宣四处奔走,从各地借兵。这借的不是各将家丁心腹,而是普通战兵。借出去自然也就没期望能被还回来,反正投入又不大,这种普通战兵都是挑家丁挑剩下的,缺人就去招募,没啥好心疼的。

    忙活到七月,麻承宣借到了一千余战兵,再加上组建的五百家丁和一千多招募新兵,总算把编制中的三千战兵弄全了。

    这次苦逼兮兮找来兵备道员徐日久审查,三千战兵足额,徐日久皮笑肉不笑的批了这段时间扣发的军饷米粮。

    值得说一下的是,这次招募的新兵中,有一个叫张四壮汉据说以前是屠户,身高体壮,被麻承宣收为家丁。

    可这三千战兵除了五百家丁有兵器外,其他的战兵兵甲器杖一概没有,倒是吃饭的锅灶齐全。

    不得已,这些东西就算有钱也买不来。麻承宣要去大同城镇守府拜访刘时敏,想让刘时敏调拨一些物资供他行军之用。在赴辽之前,这些战兵要在北直隶经过兵部堪合验证,到时候会再补充一些野战器具。

    别的不说,这三千战兵每人一套军装就必须由镇守太监和兵备道员联合发放。军服制作要求不高,但谁敢大规模制作?反正他麻承宣不敢,也不愿出这个冤枉钱。

    可惜刘时敏不在大同城,去东路视察军屯去了,如今即将收粮,天成、镇虏两卫重建卫所制度,若做的好,刘时敏这个镇守太监也是有功劳的。

    苦逼兮兮的麻承宣,压着一肚子邪火,带了亲信家丁赶赴天成卫城。经过阳和卫城时,和故友老部下周世龙见面,叙旧时喝了点酒。

    麻家是回族,戒酒。但身在行伍,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本来就心情不爽,这酒喝了点,言语间满是怨气。

    周世龙也是如此,兵备道员徐日久找了他好几次麻烦,总算是把吃空饷的漏子补上。然后巴结刘时敏,前后送了五千两,刘时敏收下了,却送给他一个被乱棍打的没了人形的尸体。

    告诉他安心带兵就好,不要送什么土特产。

    打死的那人,正是收了周世龙银子的宦官。人打死了,银子却没还回来,让周世龙格外恼恨。这五千两银子哪里去了?已经送给未来的九千岁大人了。

    九千岁又拿这些银子买这买那,好像初恋情人一样,三天两头送客氏一些珍贵小礼物,哄的客氏一愣一愣的。

    如今夏收在即,若是天成、镇虏两卫军屯成功,意味着朱以溯地位稳固。到时候朱以溯可以名正言顺拿周世龙开刀,因为阳和、高山两卫就在周世龙的阻挠下,没有进行勾军清地。

    可这能怪周世龙吗?朱以溯要勾军补齐军户缺额,那就意味着阳、高两卫的卫所军官将会失去绝大部分佃户和家仆,也意味着这两卫的军官将会失去更多的土地。

    两卫军官不乐意,所以才团结在周世龙身边,违抗勾军清地的命令。于是出头的周世龙,这回成了靶子。

    周世龙觉得自己很冤枉,心中怨气格外大,这酒喝高了,思维就会广阔一点,也就是俗称的有灵感,他醉醺醺之际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万一朱以溯以他抗令不尊为由,一刀斩了怎么办?

    虽说总兵官都没权利斩杀他这个守备,朱以溯更没这个权力。可这里是边镇,没有什么不可能,一个点卯迟到,就能按律酌情赏你八十军棍。而且朱以溯是宗室,杀了他就杀了,跋扈的宗室还少吗?

    那么多的宗室穷的揭不开锅,依旧敢当街行凶,一言不合就把你往死里招呼。更何况朱以溯贵为一路参将,杀了他,满朝文官谁会为他主持公道?

    他一个小小的守备,还是武人,死了就死了。再说,皇帝这么偏袒朱以溯,连赴辽的请求都被驳了,还赏赐飞鱼服,令宗人府择良家秀女为妻。这份圣眷在身,朱以溯有跋扈的资本,就算无缘无故砍了他,皇帝会处置朱以溯吗?

    显然不会,更何况现在朱以溯有足够的理由砍他,缺的就是一个动手的机会而已。

    眼前的麻承宣,他的老上级,显然就是摆在眼前的救命稻草,此时不握住,难道要等朱以溯的断头刀砍下来时,他才去吗?

    故而周世龙长叹一声,面容悲戚挂泪,直愣愣拜倒在麻承宣面前:“五公子救命!我老周这回恐怕要栽了,还请五公子念在我为大帅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的份上,施以援手,救我老周这条性命!”

    麻承宣问清楚后,苦笑连连,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五十多岁的周世龙就是撒泼,借着酒疯直言不答应就不起来。

    周世龙曾是麻贵亲兵,名字都是麻贵在朝鲜作战时起的,情谊深厚。

    若不答应,恐怕麻家故吏也会心寒,麻承宣咬牙应下,也将自己的窘迫直言相告,意思是让周世龙不要对自己期望太多,结果一举摧毁周世龙心理防线。

    脸色发白,胡须抖动,周世龙呢喃道:“可这如何是好?五公子如今也是如此,朱以溯和刘镇守携夏收而发难,老周就完了……”

    麻承宣只是一叹,爱莫能助。只要朝廷没有铲除麻家的心思,他犯事顶多也就革职查办,脑袋是没危险的。

    这一叹,让周世龙彻底疯狂,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摔了酒碗恶狠狠道:“朱以溯不给老子活路,老子也不给他活路!”

    “周兄冷静,恐怕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或许还有转机,决不可做鱼死网破之事。否则事败身死事小,连累亲族事大啊。”

    斜眼直勾勾看一眼麻承宣,周世龙抹一把脸道:“五公子安心,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老周还没那个胆子。就算做了,也打不过朱以溯上万号人马。”

    他知道麻承宣在担心什么,他是麻家故吏,若他率兵作乱,麻家也会被追究责任的。

    麻承宣松了一口气道:“周兄先忍耐忍耐,等小弟赴辽之时,疏通刘镇守,韩巡抚,到时带着周兄一起赴辽。在辽镇我麻家也有一些根基,周兄又久经战事,说不好还能杀出一个总兵官当当。”

    话这么说,可麻承宣已经对周世龙划了死亡判决书。这人太危险,留着早晚会坏了麻家名头。

    周世龙脸色木然,送走麻承宣后冷笑连连,神色厉然。

    他是看着麻承宣长大的,或许麻承宣已经对他动了杀机。在朝鲜和倭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了一个官身出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让周世龙对杀机格外敏锐。

    既然麻承宣这条路子走不通,那他只能走他自己的法子。犯上作乱他不敢,也撼不动朱以溯。

    他只想保命,还要保住现有官职,就这么简单。

    保命最简单的,就是让朱以溯投鼠忌器。朱以溯最宝贝的是什么,全东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不是这个参将官职,而是宝贝儿子朱弘昭。

    朱弘昭被人称为小参将,凡是他看重的人推荐到参将府,走一圈就能获得重用。若情况危机,他相信只要自己请朱弘昭来这里做客几日,朱以溯必会放过他。

    而朱弘昭这小子整个夏季也不安分,带着五六十少年玩伴游历东路,要想逮住,不是什么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