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密议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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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好书桌,朱弘昭正洗着手,赵彦与徐从治到了。

    相互抱拳行礼,徐从治充当先锋,端着茶碗品尝一口,不由皱眉,这茶涩口显然不是什么好货色,放下茶碗道:“今夜叨扰侯爷,也是事出有因。”

    “请赐教。”朱弘昭喝一口代州的便宜清茶,态度说不上多好。

    “赐教不敢当,请问侯爷可曾听说过闻香教?”

    原来是为闻香教的事情来的,似乎闻香教会造反,具体时间朱弘昭不清楚,只要不是奔着军权来,那一切好商量:“略有耳闻,一路行来,大河南北、山东一带都见过闻香教大、小传头威风。”

    闻香教有教主,下面是各地会主,相当于教区首领。会主下面就是大传头、小传头,干的就是发展教众,布教的差事。

    而且闻香教号称百万教众,很能唬人。而大小传头也是良莠不齐,朱弘昭没少见这些传头勒索富户、店铺的。

    赵彦端着清茶喝的倒是滋滋有味,一手拿着盖碗拨着水面茶叶,笑说:“让侯爷见笑了,这闻香教蔓延已有四十余年,早年教首王森,本名石自然。起初其人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并以此号召徒众,民无知,多携家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而以冀鲁豫三地为盛,除去普通民众,尤其以运河漕丁为为主。”

    “万历二十三年王森被捕,判死罪,其众输金凑而行贿得释。继而王森又入京师传教。四十二年又被捕,去年死于狱中。其子王好贤,与王森首徒徐鸿儒继续传教。徐善心计,收买人心排挤王好贤,又大肆发展导致闻香教内诚心向教之人离心离德,利欲熏心之辈层出不群。”

    缓一下,见朱弘昭低眉沉思,赵彦放下茶碗,抚须问:“本官久闻侯爷聪慧,不知侯爷想到了什么?”

    “莫非徐鸿儒要做那大贤良师?”

    徐从治接过话题赞叹道:“侯爷一语中的,徐鸿儒本是不第秀才,与那张角兄弟何其相像!”

    朱弘昭只是微微点头,两百年后也有个叫洪秀全的不第秀才……

    朱元璋就是红巾军出身,红巾军是白莲教的武装力量。当时的白莲教精神领袖小明王韩林儿死的不清不楚,明朝建立后对于白莲教则是各种打压围剿,而这白莲教屡次起事,要建一个真正的‘大明’天下。

    白莲教之所以屡剿不灭,是因为白莲教的教义对底层人民有很大的吸引力。白莲教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互相斗争的势力,叫做明暗两宗。明就是光明,它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它代表罪恶与不合理。

    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救世主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将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红阳”、“白阳”的“三际”。

    教徒们侍奉“无生老母”,信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八字真言。无生老母先后派燃灯佛、释迎牟尼佛、弥勒佛下去。他们分别在每一时期统治着人类世界:

    青阳时期是由燃灯佛统治着的初际阶段,那时还没有天地,但已有了明暗。明系聪明智慧,暗系呆痴愚蠢。而这一时期与元朝的统治极为相似,很是巧合。

    红阳时期是由释迎牟尼佛统治着的中际阶段,那时黑暗势力占上风,压制了光明的势力,形成“大患”,这就是所谓“恐怖大劫”的来临,这时弥勒佛就要降生了,经过双方的决斗,最后光明会驱走了黑暗。

    本来元末时认为红阳是元朝,但现在,就把大明朝代入,在白莲教看来就是处于红阳阶段末期,还需信众们努力奋斗,最终会迎来最美好的白阳时代。

    白阳时期是由弥勒佛统治着的后际阶段,就是未来的景象,明暗各复本位,明归大明,暗归极暗。黑白分明才是真正的大明,各司其职大家也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了。

    很不巧,闻香教的教义虽然有改动,但换汤不换药,还是白莲教的这个意思。

    白莲教是佛教的白莲宗,闻香教走的是佛教的大乘路子,招牌不一样,核心思想还是一致的。

    寄托了底层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白莲教就是他们的希望。人可以死,但希望不会灭。只要底层人民过不上想要的生活,依旧被剥削,那白莲教就很难清剿干净。

    赵彦略有尴尬轻咳两声道:“山东乃是漕运周转重镇,闻香教做大,地方官吏不作为是原因之一。后来导致教众声势更盛,以至于后来者更不敢轻举妄动,束手束脚,免得背上治民不靖之罪。本官与徐大人历经山东知县、知府,对本地教众底细知之甚深。”

    朱弘昭看一眼这位老大人,隐约猜到了来意,并不做表态,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了个手刀:“那赵大人的意思是要……”

    一旁徐从治摇头道:“先下手固然有优势,能打闻香教一个措手不及。可更能激起教众愤怒,若处治不好,愚昧的教众被贼子煽动下,必然四处作乱,到时候即使平了闻香教,地方民生也会疲敝,牵连甚广难以收拾。”

    看来这位徐大人心思不复杂,朱弘昭悻悻一笑反问:“那赵大人的意思是要引蛇出洞?”

    “没错,教民愚昧无辜,只诛贼首即可。”赵彦一副为民考虑的神情,看向朱弘昭郑重道:“本官早已在教众安插心腹,近来闻香教内大、小传头行踪诡异,隔三差五聚众烧香。本官与徐大人认为,徐鸿儒已经按耐不住了。”

    朱弘昭抿一口茶沉思,道:“辽镇大败失了宁远,损兵折将士气低迷,军民谈建奴如谈虎。西南奢氏作乱,如今安氏响应助纣为虐。恐怕,如徐鸿儒这般心思者不少,而徐鸿儒看着要争这天下先。”

    赵彦和徐从治眉头都皱了,他们不喜欢朱弘昭说话的这种方式。的确,和徐鸿儒一样心思的人不少,可也不能说出来啊。徐鸿儒干的就是有谋反嫌疑的职业,其他有这种心思的人呢?可能都是地方豪强,地方豪强不就是官员体系的外围势力?

    “赵大人深夜寻孤,是看上了孤的这两千侯府护卫了吧?天子以乐安为侯府食邑,孤虽在孝期,只要这姓徐的敢作乱,孤第一个不饶他,保我山东官民安乐。”

    敛去不快神色,赵彦等的就是朱弘昭这句话:“有侯爷这话本官就放心了,我等行这引蛇出洞之计,山东境内只有本官、徐大人与杨将军知晓。就怕到时候打蛇不死,为祸更重。”

    故作诧异,朱弘昭问:“莫非天子也不知道?”

    “闻香教传教四十余载,宫中宦官、宫女难保没有其同党。还请侯爷保密,一两月势态清晰后本官自会秘奏天子知晓。”

    朱弘昭只是一笑,赵彦给了徐从治一个眼色,徐从治抱拳道:“侯爷在孝期,若闻香教作乱,侯爷领兵多有不妥。本官有个建议,还请侯爷思量思量。”

    “徐大人请说,孤非不通情理之人。”朱弘昭说着,袖子里的手握紧了。

    “是这样的,侯爷的两千护院家丁精锐,每月供养没有三千两银子吃不消。故而本官认为侯爷的家丁早晚还是要为国效力的,现在由侯爷供养难免力有不逮。登莱两镇筹建已有一年,本就缺兵少将,又有辽镇、西南两处抽调,兵力缺额甚大。若侯爷相信本官,不妨让这两千护院编成一军挂职于莱镇。”

    朱弘昭握紧了拳头,目光静谧看一眼徐从治,反问:“徐大人的建议不错,可若孤不依,又该如何?”

    赵彦不出面,让徐从治一个人来说,谈崩了他也好出来做个和事佬。他也瞧出来了,朱弘昭虽然年少,却也是有主意的。怪不得能替父领军,在大同镇获得不浅的威望。

    徐从治苦口婆心:“侯爷率两千家丁护老侯爷英灵来山东,沿途闯下的名头很是响亮。侯爷可知,京中百官如何称呼侯爷这家丁?”

    “不知,请直言相告。”

    “诸公皆称侯爷家丁为乐安侯部曲。”徐从治将部曲两个字加大了口音,部曲就是汉以后,宋以前的私兵别称。部和曲都是汉朝军队编制,一部两千人设校尉,一曲五百人设军侯曲将。

    这时候赵期领着高杰、李成栋端着食盒进来,高杰、李成栋仪表堂堂,面部线条刚毅,目光炯炯有神,正儿八经的陕西大帅哥,一身鱼鳞甲锃亮,白袍苍缨更显俊雅。

    这两位是辞去千户军职的武将,退职后穿甲没有问题。

    “清茶淡饭,还请两位大人莫嫌弃。徐大人,咱们边吃边说。”

    挥退赵期等人,朱弘昭端起米饭夹着干炒白菜就吃了起来,赵彦和徐从治虽然是能吏有才干的官员,但这顿饭,他们看着就头皮发麻,实在是太清淡了,就两个菜,干炒白菜和豆腐。

    他们有求于朱弘昭,现在必须给朱弘昭面子,徐从治硬着头皮吃了一些,抚着肚皮表示差不多吃饱了,喝一口茶后说:“天子虽宠爱侯爷,可难保三人成虎。所以本官认为,侯爷这家丁,留在身边就是祸端。”

    见朱弘昭吃的正香,徐从治指着门外道:“那两位将军龙骧虎步,气度不凡。本官可任命这二位将军为莱镇守备,统率侯爷家丁。”

    “徐大人倒是有眼光,稍高那个名叫高杰,为人机警。另一个李成栋塞外率死士突阵刀斩鞑酋莫日根,俱是将才。不过,徐大人能保证孤的家丁,不会落入奸邪手中?”

    朱弘昭放下碗筷,起身态度决然:“此事押后再议,待孤禀明天子后,依天子的意思来办。其实孤养家丁,花费每月五百两足矣。赵管家,送客。”

    徐从治看向赵彦,赵彦起身笑道:“就依侯爷的意思,近来公务繁忙,四月中旬本官再来叨扰。”

    一个月后,天启皇帝的意思也能送到朱弘昭手里。赵彦摆明了要逼着朱弘昭上书询问天子,根本不给朱弘昭弄虚的机会。

    “成,高杰,代孤送二位大人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