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邹县危急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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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沂州城内原有动员起来的卫所军,诸将家丁总共四千余人,又有何成龙所部广东兵,六千人上下。

    朱弘昭两千骑,另有两千备用战马,这将杨御藩馋坏了,这马空着也空着,很想借几百匹将自己家中会骑马的家丁改成骑兵。

    不是会骑马就能当骑兵的,这需要训练、磨合。但对付未经战火洗刷的红巾叛军,会骑马那就是战场上的铁拳力量,几百骑随便就能将侯武部的战线撕开一条口子。

    但杨御藩开不了这个口,战马培育训练的成本比骑卒差不了多少。塞外一匹普通战马也能价值二十两银子,而沂州这边没有三、四十两根本没想拿下来。

    现在又是战时,战马这样的物资更显紧俏,朱弘昭若想换钱,脱手三千匹战马,这将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

    塞外缴获的马匹,寻常挽马、驽马多低价赎买给出征士卒。最优良的一批战马挑出一撮和多数普通劣等扎马送给了皇帝,而中上阶层的马匹,适合当战马培育训练的都被朱以溯截流,这是最大的一笔财富。

    总共五千匹战马对朱弘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每日粗粮精料喂着,花的银子比养四千人还高。好在闻香教‘及时’作乱,让他没有白白供养这批战马。

    行军两日,孙河带来的马料就已用尽,这日扎下营寨,杨御藩押运来的又是米粮而少豆料。朱弘昭只能派千骑去城中取五百石豆料来,混合青草喂养战马。

    他多出来的两千匹战马,不仅杨御藩心动眼馋,沂州城内诸将没有不心动的。都想弄上几十上百匹,但又没这个脸面去见朱弘昭,又舍不得花此时的市价,想拿折扣价。

    不得已,杨肇基只能入夜带着城中拼凑的五百骑来屠苏村见朱弘昭。

    浚河边上,朱弘昭坐在一颗青石上泡脚,上游取水下游洗马,淡淡暮色下四周红巾叛军侦骑远远望着,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朱弘昭部对那些侦骑没啥下手的动力。就等着休整到最佳状态,明天一口气将侯武部击溃。

    今晚张虎返回乐安就会有所动作,不知道能不能像张虎自己说的那样完美演出。

    朱弘昭就担心张虎点燃这堆烈焰后,会被闻香教旧人反噬,到时候这伙人拿了乐安军的遗留器械,反戈一击攻打侯府。若侯府告破,朱弘昭真是难以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时隐隐有些懊悔,不过事情已经安排下去,想挽回也来不及了,只能希望张虎的事情做好,别让其他人摘了桃子。

    “兄长?”

    杨御藩提着双耳圆肚陶罐,罐中汤汁因余热而沸腾,鲜香四溢。手里提着的就是他刚煮的的海鲜笋汤,卖相一般,气味很是动人。

    食材都是素菜,不含荤腥。

    压下心头顾虑,朱弘昭接过筷子吃了两片嫩笋,夸赞之余又是忍不住一叹。杨御藩一手拿着烤饼,吃着一条海带:“兄长有心事?侯武部贼寇不足为虑,明日反手可破。”

    “侯武不足为虑,我所虑者,人心思变也。”

    心言不一,是处世存身的基本准则之一。

    杨御藩看着朱弘昭一脸忧虑,只是摇头一笑,探头低声询问:“听说乐安士绅从贼踊跃?”

    “没错,国朝养士二百年,未曾想净是些白眼狼,可恨,该杀。”朱弘昭说着,捞出一块豆腐吹了吹,斜眼瞥杨御藩,声音清淡标准的京师口音:“这帮人像这热豆腐一样,还是被我吃了干净。”

    杨御藩伸了个大拇指,迟疑道:“兄长好手段,读书人没几个是好东西。”

    两人交流点到为止,两个人出身不一样,朱弘昭是宗室,只要天子罩着,本人不犯原则性错误,再手脚干净一些,杀多少士绅根本不怕士绅文人瞎嚷嚷。因为朱弘昭不属于士绅阶层,逮到机会出刀割肉没有顾虑。

    沂州杨家虽然是将门,但本地繁衍十世,成了沂州最大的士绅头目。朱弘昭杀的是乐安士绅的肉,不是沂州的,杨御藩没什么感觉。他所说的读书人不是好东西,就是表示他不介意朱弘昭这种阴狠手段。

    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表示将门演化的士绅,还是好东西,对国家有用的。

    “侯爷,杨老将军、副总兵王秉衡大帅、广州都司何成龙将军刚刚抵达营地拜访侯爷。”李成栋轻骑赶来,翻身下马禀报,鼻子嗅了嗅,眼珠子看向陶罐,脸色一拉,又带着提防看一眼杨御藩。

    杨御藩只是笑笑,不说话。

    朱弘昭穿上战靴翻身上马,李成栋在前牵马小跑,走远了低声道:“侯爷,山东诸军不可不防。杨老将军带来的那些个将军,看着咱营里的战马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依末将看,这帮人兴许打着什么坏主意。”

    “管好舌根子,这事别到处嚷嚷,让人听去了会笑话咱器量的。”

    “不是末将小气,而是要防患于未然。”李成栋喘着气,浑身甲叶随着跑步摇曳作响:“容末将说句杀头的话,侯爷试想,若侯爷没了,咱这些兄弟的军械马匹会落到谁手里?大老爷手无缚鸡之力,侯爷又无子嗣继承,若侯爷不幸,只会便宜了山东诸将……”

    朱弘昭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夜色下炯炯发光的眸子侧头盯着李成栋,李成栋问心无愧与之对视,昂着脑袋。

    一叹,朱弘昭仰望漫天诸星:“虎子,把你这话埋到心里去。传到其他人耳中,坏了两军关系影响平叛大事,你罪责难恕。”

    返回营地,朱弘昭心头笼罩着一层阴影,李成栋说的没错,他如果稀里糊涂死在战阵中,他的这些精兵强将,只会白白便宜了山东诸将。

    由杨肇基做中间人,朱弘昭和沂州城中的将领算是认识了。

    但商讨军情时发生了一点冲突,谁坐主位是个问题。

    军职最高的是王秉衡,爵位品级最高却是朱弘昭,此外杨肇基是沂州的地头蛇,本人威望高隆,受沂州诸将支持,而实力仅次于朱弘昭。

    三个人因为谁坐主位的事情而相互推辞起来,是推辞而不是争抢。

    王秉衡推举杨肇基主持会议,杨肇基转而对朱弘昭卖好,要让朱弘昭担当今夜军议的主持,成为明天破贼战役的主将。朱弘昭还没思索过来由头,王秉衡口风一转,与沂州诸将一起支持朱弘昭。

    这事古怪,明天的战斗是十拿九稳的大胜,谁当主将谁就能拿最厚的那份军功。军功是好东西,比银子还要硬的硬通货。

    联想到李成栋说的战马问题,朱弘昭反应过来了,这伙人明摆着就是要给他人情脸面,然后想要他拿多余的马匹作为回报。

    这个买卖做不做?

    坚决不能做!

    朱弘昭不缺侯武这两万人的军功,他的目标是徐鸿儒这个自称天子的逆首,他看不上这点军功。他更看重自己部队的机动能力以及补充能力,他已经策划了青州战场,兖州战场中官军诸将的好感对他来说没意义。

    而且他更不想增强山东诸将的实力,战马是个紧俏物资。有钱都不好买,卖给这些将领增强的不是官军的战斗力,而是这些将领的私兵。他希望战后自己的实力能继续威慑这些将领,而不是与他们持平。

    而且骑兵的机动力能在兖州战场换来更多的军功,这军功不能就这么给出去。只要大规模的骑兵集中在自己手里,他就有资格操刀划分军功,想给谁军功就能给谁。

    所以朱弘昭极力反对自己担任主将,不接受沂州诸将的卖好。

    没错,杨肇基打的就是卖好的算盘。说出去可笑,他杨家家丁八百,骑卒却不足三百,这还是他在大同当过总兵官弄了一批战马补充的结果。整个沂州城诸将还凑不出正规的一千骑卒,业余的骑卒倒是不少、挽马、驽马、骡子、就连骑驴子上战场的骑卒也不是没有。

    这里陷入僵持,大家都大义凛然的相互推举,实际上和市井菜贩没区别,干的都是做买卖的行当。

    “报!”

    急促的军报声打断这些人的买卖,丁力大步进入院子单膝跪地对朱弘昭一拜:“侯爷,邹县孟府遣人求援。”

    微微点头,朱弘昭扭头一看,杨肇基、王秉衡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徐鸿儒派侯武拖着他们,意图很明显,那就是邹县孟府、曲阜孔府。

    朱弘昭大步出了小院,一众夜不收侦骑扛着两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放在院前,百户张世禄将两封一模一样,血染的信封递上:“标下本在南二十里处侦寻,听闻杀喊声就赶过去,救下了三名邹县义士,另有一名义士重伤不治。”

    朱弘昭拆开信封一看,不由气笑了:“杨国栋不错,战败之际竟然不将攻城器械烧毁!”

    李守义被人拉着跑来,蹲下检查两名伤者,检查时一名伤者失去了生机,检查另一人时他微微摇头,取出针囊行针道:“二郎有话快些问,这位壮士生机将绝。”

    “贼……贼有……火炮,陈泰大人……督战城头……中炮而死……”这人目光迷离,看着一帮将军围着朱弘昭,带着血渍的手伸向朱弘昭:“速救邹县,明日发军就……就迟了……”

    朱弘昭伸手要去抓着这只手,还没抓住,这手臂失力坠落,求援之人瞪着双目,死了。

    轻轻合上这人双目,朱弘昭就听杨肇基道:“陈泰是邹县知县,未曾想竟然战死了。不过侯爷不可大意,香贼善于蛊惑人心,难保这人不是死间。”

    孙河挤过来,将这尸体翻找从腰带里取出一枚血染湿的木牌,抹去血迹看一眼,孙河不发一言递给朱弘昭,继续翻找另一具尸体,找出一方印信,沾染血迹在自己白袍上一盖。

    “不,这人是邹县司吏,而这官印是邹县知县陈泰大人的。”孙河说着,取下这两人发巾:“不是香贼伪冒,这种精细发式非寻常人所能梳理。侯爷再看,这人衣衫得体,与体形相配,而手掌无茧,说明这人不事劳作,是个生活富足的人。”

    孙河又对比这尸体两手道:“右臂有力,说明时常握笔。所以末将断定这是一位读书人,香贼多是底层愚民,鲜有士子信奉。而士子即使从贼,也不会来做这种死间。故而末将认定此人身份是邹县司吏,求援之事真实。”

    “明察秋毫之末,真乃良将之种。”王秉衡轻呼一声赞叹,朱弘昭只是一笑,孙河家族世代就是干这个的。

    朱弘昭起身,对杨肇基抱拳道:“劳烦老将军厚葬几位义士,本侯这就发兵救援邹县。”

    不给杨肇基说话机会,朱弘昭一抽腰间雁翎刀直指南面:“号令全军,打点行装赶赴邹县。”

    高杰、王敦盛、刘良佐、丁力、李成栋等人与诸百户昂扬踏步上前一步,抱拳齐呼:“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