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皇后之怒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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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偏殿,锦衣卫掌事许显纯带着天子亲军已将这里保护的密不透风。

    他要比宫里那些太监明白的多,齐王不仅是天子的左膀右臂,手里还握着一支正在等待编遣的大军。一旦齐王在宫里因为天寒冻死,这么一个可笑的原因而死,山东必然大乱。

    在山东齐王的名望信誉众口传扬,能征善战,带兵严明转战山东秋毫未犯。而齐王府在兵灾、歉收的情况下接济灾民,活民无数,更是收尽齐地民心。

    皇后銮驾到,一片跪拜中,皇后张嫣穿着青红丝绣便服比甲,面容冰冷下辇,看一眼单膝跪地的许显纯,语气清冷:“昨夜之事蹊跷,严加侦寻。务必要给齐王殿下一个交待,尤其是少监谷平海。”

    “遵皇后懿旨,臣这就去查。”

    张嫣入偏殿,两名白胡子太医跪拜在床榻前苦苦哀求:“齐王殿下,小臣以性命担保,这药汤祛寒……”

    另一名太医语气悲愤:“殿下若信不过,小臣为殿下试药……”

    床榻旁,高杰双膝跪着,垂着脑袋拳头捏的紧紧。这入宫才一日,自家王爷就险些被人害了,高杰如何不怒?

    “本王无碍,不吃药……滚,就是不吃药!”

    额头搭着白巾,齐王挥着手臂,一脸的难受:“高杰,将他们轰出去……静养一日,本王又是好汉一条!”

    “呦,天下扬名战无不胜的齐王竟然怕吃药?”

    张嫣端起宫女捧着的药碗,走向床榻,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高杰与两名太医行礼退出去。

    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握着长勺搅荡,张嫣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药汤上:“齐王不饮宫中汤药,传出去皇帝的脸面往哪搁?”

    想到昨夜的事,朱弘昭虽然占了大便宜,可他更多的是委屈。这是皇宫,皇帝的自留地,他在这里都被人暗算,又无法伸张宣泄,其中的憋屈难以用言辞表达。

    现在浑身时热时寒,昏昏沉沉仿佛灵魂都能飘出体外。生命的孱弱让他无助,也让他羞怒,人终究是人,战胜不了时间。

    此时脑海中各种杂念打着旋,又一片空白,他是顺着本能抗拒着宫里的一切。

    看着皇后张嫣,看着皇后那清冷面容上一对悲伤的眸子,朱弘昭思绪从空灵中返回,泪水淌下:“皇嫂……臣弟心里憋屈!自立世以来,从没被人这么害过,连个凶手都找不到!”

    一名老太监听到齐王这话,不动声色扭一下头,与一众宫女、宦官退出寝室。有些东西大家都知道,但当面听闻,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张嫣心里如何不憋屈,看着这家伙威名赫赫却在自己面前哭,她是气笑不得。

    尝一口药,张嫣苦的眉头轻皱:“先喝药祛寒,养好身子你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齐王殿下。还说你是天下第一英雄,看看你现在,就像个弱女子。”

    “喝,皇嫂端来的是毒药臣弟也喝!”颤巍巍伸手,张嫣只是一叹,握着长勺:“看你手抖的,张嘴……这养好了身子,奸贼们才会惶惶度日。”

    喂着朱弘昭喝药,张嫣柔声细语:“昨夜是皇帝疏忽了,改日给你配备一班亲随,身边有些亲近人,什么也会有个照应。”

    喝完药,张嫣掏出手绢给他擦拭嘴角,泪痕:“以后呀,少喝那么多酒。你长得好,岁数还是那么点。答应本宫,以后饮酒不可过三杯。”

    “难,不饮酒就睡不着。”侧头望着张嫣,苦笑道:“一壶酒,最多就饮一壶。有些事情想着让人难眠,喝些酒,臣弟才能入睡。”

    “既然事情忧心,你就别往心里去。你看信王多安乐,每日听讲十遍,就在宫里玩耍。多忧者伤心,易怒饮酒又伤身。以后就三杯酒,许多事情有皇帝挑着,你想再多也是徒劳。”

    朱弘昭微微颔首,闭上眼睛:“冬日气寒,皇嫂也多多保重凤体。”

    “那齐王好生休养,皇帝那还等着消息。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先住着,待身体痊愈。崇智殿那边修缮增设些器具后,齐王再搬过去吧。”

    目光复杂,张嫣起身离去。

    高杰拜送皇后銮驾离开后,疾步入寝室,左右无人单膝跪地,神色狠厉厉声低语:“王爷,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锦衣卫的人两头讨好靠不住,不会卖力气为王爷报仇解气。”

    “这里是皇宫,不是山东。这种话以后藏到肚子里去,去找魏忠贤要道出宫手令。若这消息被贼子添油加醋传到军中,军中哗然必然被贼子煽动犯错!你去军中坐镇……还有,将银子看好了,没有陛下与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拿走一文钱!”

    价值最高的是李三才家中抄没的银子,那二百万两从山东运来的银子混合着毛竹已经搬进了皇城。

    民间流通的货币多是铜钱,而金银贵重,流通于上层。同时也会被土财主大量埋在地下,这么多的银两从市场上消失,并不会造成多大的金融问题。

    这批银子朝议安排妥当后,飞熊卫将会入驻通州。王朴这人靠不住,只有在通州驻扎铁杆嫡系,朱弘昭才能让那些商会老老实实把分红送上来。

    皇帝此刻就在乾清宫,扯着嗓子喊,完全可以清晰的传到朱弘昭耳中。就这么的近,可皇帝就是不适合去看望朱弘昭。只有安排后事的时候,皇帝才能到。

    乾清宫中就剩皇帝夫妇,张嫣抹着眼泪,哭的很是伤心:“昨晚伤了齐王心气,你是没见,他一个战无不胜的英雄,对着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落泪。这事必须要给齐王一个交待,这孩子心气高,别寒了齐王的心。”

    张嫣不仅为齐王哭,也是在为自己哭。齐王憋屈,难道她就不憋屈?两个人差点一起下了鬼门关,还要背上种种骂名,更让她心疼的是齐王在寒风里熬了半夜。

    她是个明是非的女子,自然知道昨晚那事怪不得齐王。可依旧有一点怨气,这一点怨气,随着齐王险些将他自己活活冻死而消散。

    天启皇帝手里揣摩着一块羊脂玉观音,指节用力发白:“齐王险些被害是朕的疏漏,宫里就是筛子,朕又有什么办法!忠奸难辨,难道要大肆诛连不成?”

    他内心疲惫,坐回龙椅上:“那些老贼巴不得宫里闹出点动静,朕不能让他们如愿!夜里祖娥带上饭菜再去看望齐王,就说这事朕会记在账上,有朝一日会为他出气。另外,内库充盈,拨出十万两于齐王府,以供王府修建。”

    “你就知道银子!齐王是爱银子的人?他想要银子手里抠一点,你能得到多少!齐王吃了这么大亏,差点把命给你搭上,你就拿十万两安抚他?”

    天启皇帝的妥协态度让张嫣愤怒了,手指着天启,满脸泪水:“他风头无两,威名赫赫还不是朝廷逼出来的!看看你的那些臣子,他们还有当臣子的心?齐壮王为了社稷被人害死,难道你还要看着齐王被人害死才会行那雷霆之怒?”

    “皇帝啊,你好好想一想,齐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可他还是站出来带着两千骑将香贼平了,前后扫平贼军二十多万,山东谁能做到?没有齐王,山东会乱成什么样子!”

    “大臣们要封王,你就答应了?齐王入京,通州李三才安安稳稳十年,名誉盖天下。难道那些大臣不知道李三才根底?锦衣卫东厂会不知道?他们害怕时候报复,齐王自设险境冒着砍头的风险将李三才抄家,抄的银子是谁的?是他齐王的?”

    抹着眼泪,张嫣声音沙哑失声:“谁都知道齐王将来的结局,可他还是义不容辞的来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社稷江山!他不怕死,但他怕死的不值得!宫里的药他不敢喝,不是怕你我,而是怕贼子逆臣!”

    “病成那样,他都担心有贼子借此事煽动飞熊军,皇帝你多多思量,你刚才那话对得起齐王一片赤诚?”

    还是那句话,人与人就怕做比较,张嫣拿皇帝和齐王做比较,对于皇帝的妥协态度极端的愤怒。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只能借齐王的名头来说。

    喘着气,张嫣抽噎哭泣,哭的伤心之极。

    她的责骂,和哭泣在天启看来就是对他的失望,恨铁不成钢。

    他是个聪明的好人,想要做一代明君。以前他没法子,对付一群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大臣们束手无策。齐王的出现,通过李三才家中那堆积如山的银子抽了士林一巴掌,打的他们眼冒金星腿肚子发颤。

    朝中大臣们威风不再,可他们手中的筹码降低了多少?

    治国不是治军,很多事情不是杀几个头头就能解决的。天启为皇后擦拭泪水:“祖娥骂的对,朕有些对不起齐王。齐王是通情理的,这事仓促不得。这样可好,朕赐齐王丹书铁券,再许他宫中带剑。”

    “丹书铁券……”张嫣推开皇帝,冷笑:“亏你也想得出来,以后别来坤宁宫。”

    擦着红肿的眼睛,皇后摆出一副清冷的面容,昂着脑袋出乾清宫。

    天启皇帝转不过弯儿来,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

    丹书铁券这东西骗骗百姓还成,当官的谁会信这玩意儿?明显就是用来拉拢封无可封的功臣用的,现在用了,将来齐王再立下功劳,拿啥赏赐?

    再说,亲王哪个需要丹书铁券,祖宗宗法在,老老实实谁会怕天子?给齐王丹书铁券,未免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难保不会让齐王乱想。

    当初的万历皇帝,就是这么被郑贵妃骂的。连大臣都收拾不了,怎么当皇帝的!

    越有人情味的皇帝,就越怕心爱的那个女人。不是这个女人很厉害,而是皇帝的感情空虚到了极致,被老婆堵在房子里偷偷骂,也是一种感情享受。

    失身,令皇后愤怒。她也无能为力,要怪就怪天启连皇宫都管不住。大声责骂宣泄后,她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她对不起天启是事实。现在还骂着天启,天启又那么包容她……她能做的就是不相见,过一阵时间再说。

    叹一口气,天启皇帝没想到自己竟然和皇后冷战了。估计啥时候皇后满意了,才会原谅他。眨眨眼睛,以后的路还长,慢慢走吧。他有信心在朝堂上打一个翻身仗,他相信皇后会忍不住请他临幸坤宁宫。

    幻想着那时候皇后的表情,应该是一件非常有意思有成就的事情。

    听到皇帝干咳,魏忠贤擦着汗躬着身小跑进来,只有他一个人听墙角,这心肝跳的呀……

    以前只是以为皇后性子烈,没想到现在生气了竟然甩皇帝脸色。估计改天看他老魏不顺眼,再加上他家里那口子,也就奉圣夫人客氏与皇后的那点纠葛,估计会狠狠收拾一顿老魏。

    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大度,天启端坐道:“去和你的狗腿子做点事情。第一,齐王一千铳骑改编为千骑营,隶属于锦衣卫亲军。入驻皇城内校场,设五品千骑营守备,主将挂明威将军号。”

    老魏低头,一脸苦色。谁不知道那一千铳骑是齐王心腹爪牙,这事他来办,估计齐王见了他会抡拳头。

    “第二,崇智殿增修为崇智宫,为齐王寝宫,所需用度与信王等同。第三,齐王仪卫甲士编入大汉将军营,入驻崇智殿。”

    看魏忠贤苦巴巴一张脸,天启笑骂:“没出息,记得和齐王说清楚,这两部衣甲尚白。”

    老魏这才放松下来,还是一脸苦色:“陛下,明日朝议。齐王患病,恐怕朝堂上会有反复。”

    什么反复,仿佛这对主仆能掌控朝堂似的。东林党不给魏忠贤面子,浙齐楚鲁秦这些个东林党的反对联盟也不会给魏忠贤面子。

    天启二年的老魏,手里的筹码并不多。

    天启嘴角一翘:“今日齐王伤寒,朕探望时不幸也……这不成,不然齐王就成了靶子,就说朕精神疲倦,操劳过度。朝议延后,等朕康愈。”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乾清宫装病,万一大臣们组队来乾清宫请奏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