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令人绝望的细红线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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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铳响,山道上的土默特台吉、步卒还以为是潜伏的明军斥候部队,抬头向东看,台吉们笑着,牧民步卒们眼神疲倦又麻木,日光刺目看不清楚,隐约有一个人影,随后一杆红底金字大旗立起,迎风招展。

    不等下方人辨别旗号,山坡上浮现一层红色。

    头戴毡笠内衬铁质勇字盔,大红色鸳鸯战袄、外罩半身甲的火铳手站起两排,居高临下,端着火铳对密集的,尚未有任何反应的土默特部队扣动扳机。

    “砰砰砰!”

    山坡上弥漫着白色的烟雾,铳声在山道回荡不绝于耳。

    山道上应声爆出一团团血雾,首当其冲的二十余副人力车架遭到集火,上面的台吉、贵人、女子连着木板被打成了碎片。

    土默特部,他们也有辉煌的历史。

    他们是来自西伯利亚的鲜卑拓跋后裔,他们的民族成分也是一变再变。最初是鲜卑族,唐代又称其为木马突厥,到了元朝他们已经是蒙古族了。但万变不离其宗,鲜卑拓跋,人称索虏,就是梳辫子的人,讲的是蒙古语,风俗习惯、生产生活皆与蒙古人相同。

    曹魏黄初元年,拓跋力微在国民离散、部落衰微的形势下即位。昔日之属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已不存在。部族离散,溃不成伍,只得寄人篱下,投高车没鹿回大人纥豆陵窦宪。

    拓拔力微机智,以临危赠马,献纳亲女,取得了窦宪的欢心和信任,准许率所部北居长川,这块地方一直是鲜卑拓跋氏的根据地,就是玉林城北一带。

    有了一席之地,经过二十年的惨淡经营,离散的部众稍稍归队。

    窦宪死后,拓拔力微借故杀了窦宪的两个儿子,兼并了窦宪的部众,这才控弦上马二十余万。又过了十年,在定襄之盛乐建立了第一个国都,其址在今天的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土城子。

    第二个都城是今日之大同。元魏孝文帝再次迁都洛阳,自动放弃了民族语言和习俗,融于汉民族的文化之中,这在民族融合上,开创了先例。

    后来,拓拔魏国分裂东西,西边的被鲜卑宇文护给废了,东边的被鲜卑高洋的北齐代替。到隋、唐、宋、元,拓跋鲜卑这支庞大的队伍已经踪迹全无了。

    只有这块塞外贫瘠的土地上,拓拔鲜卑的后裔还在顽强生活着,但鲜卑风俗都已在兵戈下消弭,改成了蒙古风俗。

    这是一个以坚韧果敢闻名的部族,遇到伏击步卒们抽出弯刀有护着跌落车架上的台吉,也有挥舞着弯刀,狼嚎着登山杀上去的,也有张弓搭箭的。

    只是,何冲选的这个位置非常的好,山道上的弓手射箭,是对着太阳方向张弓,根本看不清楚目标,只能盲射!

    弓箭的弹道比火铳可要复杂多了,而山道上的弓手数量并没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射出的箭雨,对有山坡做防御工事,趴伏在山坡上射击的火铳手来说,只要运气不是太糟,完全不算什么。

    三千火铳手,一千人借着山坡掩护专心扣发扳机,两千人相互配合装弹,使得山坡上的火力打击持续不断。

    而山坡不高,三十余丈,但走向陡峭,不利于攀登。只要攀登,就是活靶子,爬得越高,越利于火铳手击毙他们。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那就是下方伏击圈内的土默特部人,六轮齐射下就被打残。

    “那是明将何冲的将旗!”

    一名台吉躲在木板后面,他的一条手臂被铅弹打断,骨茬、碎肉、血渍搅拌在一起。

    “谁杀了何冲,封赏两千户!”

    山道上一片哀嚎声,他的声音引来火铳手的注意,一甲火铳手抬铳,瞄准,扣发后,在清脆炸响声中,这名台吉被打死。

    “呼兰台吉有令,杀何冲的勇士,封赏两千户!”

    残存的贵人、小部落头人大声呼喊着,将命令向前后两队散播过去,挤在中间的土默特步卒,眼神散发光彩,与族人结伴向着伏击点汇聚。

    山下密密麻麻的人海涌来,三千火铳手轮射,铅弹打中往往能洞穿两人,但还是压制不住。

    “投!”

    何冲一声令下,他的二百亲卫牙兵将一枚枚直径两尺,内裹毒药、火药、油脂,外以草绳捆束的草球点燃,推了下去,一瞬间,土默特人的攻势受阻。

    血水并不能熄灭山道上燃烧冒烟的毒草球,刺鼻的毒烟弥漫,山坡上的火铳手受到干扰,也只能低头头颅,等候土默特人的反应。

    土默特人想要散开,可山道两头的步卒依旧往这里推挤,为了那两千户的封赏!

    蒙古人是说话算话的,尤其是对自己人。两千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摆脱低贱的牧民或奴隶身份,他们将会成为一个部落的头人酋长,他们的子孙也将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再投!”

    又是二百枚毒草球滚落下去,下方拥挤不能动弹的土默特人成片在毒烟中窒息晕倒,有的抗性差,直接被毒烟毒死。

    两侧挤不过来的土默特步卒,就向着东面的山坡攀登,想要抄击何冲。

    伏击点南十里,副将张骥侧耳听到隐隐约约的火铳声,当看到伏击点冒起浓密毒烟时下令:“军门势危,放马冲击敌队!”

    隶属标营的三千匹战马沿着山道被木栅栏分成十队,所有的马尾都绑上浸油的棉布连成一体,前队点火后立刻向栅栏后躲避。

    马尾被点燃,第一排战马炸窝哀嘶着四处冲撞,左右是山,后面是栅栏,只能朝前冲,直到火熄灭或者死亡为止。

    栅栏抬起,紧接着第二排战马被点燃马尾,看着战马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张骥心中说不出得意,也只有大同镇,也有何冲有这么大的手笔一口气废掉三千匹良马!

    狭窄的山道,怒蹦的战马与正在后撤的土默特锋兵、骑兵撞在一起,瞬间人仰马翻倒下一片。屁股着火的马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像向前奔跑,将一名名土默特骑卒的战马惊吓,骑卒落马被踩踏而死。

    一片嘈杂,一片血色,一片哀嚎,人与他们最忠实的伙伴,都在地上苟延残喘,活着的不顾一切向两侧山坡攀爬。

    明军放马冲阵,那么随后必然会有骑卒来扩大战果,这是不用思考的东西。

    张骥率领五千归化蒙古骑卒一路奔来,归化蒙古骑兵操着蒙古语大声呐喊着,劝降着。

    攀爬山坡的土默特人,要么下来受降,要么被归化蒙古骑兵射杀,换取他们所需的军功以及生活物资。

    战争一旦开始,最不值钱的将会是人命。

    张骥所部随着冲阵马匹死伤殆尽,开始与缓过劲的土默特人相持在山道,拿着人命缓缓向前推进。土默特人的性格坚韧,又悍不畏死,让张骥所部的攻势停滞下来。

    伏击点,何冲的毒草球用完,火铳也冷却恢复如初,开始了一场意志的比拼。若守不住防线,何冲这些火铳兵连着他会被土默特人围杀殆尽。若守住防线,这将是一场载入史册的大战!

    “后退一步者斩!”

    “为国殉身者抚恤百两白银!”

    “战后,所有弟兄人人奖励军功田二十亩!”

    “每人世职提升两级!”

    “谁若逃,剥夺一切,军法不饶!”

    何冲急了,操着代州方言土语大吼,将平日训练的京师雅语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标营军纪自不必去说,就怕有人意志崩溃,引发全面溃散。逃兵这种事情,出现一个,那绝对会引发一批人,止都止不住。

    能保证他们士气的,只有苛严的,上下同行的军法,以及厚的流油的赏赐!

    土默特人前赴后继,层层尸骨重叠,甚至两侧几次攀上去,可明军的那条细细的红线仿佛最硬的牛皮绳一样,让他们无可奈何。

    土默特人终于开始恐惧,开始溃散。

    火铳手精疲力尽,不断的重复杀人,对精神意志的刺激非常大。见到蒙古人溃逃,他们傻傻望着,还有下意识不断填装,射击的。

    他们甚至不需要瞄准,只要填装完毕对着下方扣动扳机,就把杀敌立功这项传的神乎其神的事情做完了。

    土默特前队骑兵也开始后撤,张骥一路掩杀,配合何冲,将最后的四五千骑逼降。

    另外两部归化蒙骑共五千人,原本按兵不动,见他们一直畏惧的土默特人溃败,这才跳出来扩大战果。

    何冲大口喝着水,对周围将士挥手大喝:“齐王殿下在塞外为阵亡将士立碑,本将军也不会让殉国的弟兄们难受。等咱击败林丹汗,老子在这里立碑!不论汉人还是蒙人,都能名列其上,享受子孙瞻拜香火!”

    一片欢呼中,开始救治伤员,对重伤的俘虏补刀,驱使俘虏收罗尸骨,砍下首级做功。最后看着密密麻麻堵塞山道的尸骸,只能临走一把火烧了。

    入夜,伤员由俘虏抬着的担架运输,何冲也享受了一回,让俘虏抬着一块修补的木板,在上面与张骥一起写着战绩。

    当然,战报中不能说土默特人是两万骑,要说五万骑,这样军功才能丰盛一些。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何冲伏击,死伤不过四千六百人,阵亡还不到两千。

    而战果,俘斩两万三千人,斩九千三百二十一级,俘虏一万四千三百余人。土特默诸部台吉、贵人被何冲一锅端了,有身份有名声的足有三百余人。

    写完战报,何冲并无喜色,而是略带忧虑。

    张骥拱手道:“军门莫非担忧朝廷责罚我等自作主张?”

    “非也,有齐王殿下在朝,没人能动咱大同一丝一毫。咱所忧者难以启齿,这火器若精良,运用得当。你我这等武人要之何用?一身武艺又有何用?说不得以后的将军,只需通晓阵法,懂火器运用,就能代替你我这等朽人。”

    张骥沉默低头思量,良久抱拳道:“军门何须担忧?此战全赖军门运筹帷幄,亲统标营立下这等大胜。军门善火器之名,必然天下传云,朝廷要裁将,也落不到军门身上。”

    补充:晚上再发一章,算是对昨天的补偿,当然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