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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笑说历史是个任由强者打扮的小姑娘，随心所欲打扮成自己需要的样子进行玩弄。只有纯真的历史学者，才会傻傻去辨别这名所暗恋的姑娘千变万化的真正模样。而历史大家，他们用最少的时间，就能确定这个小姑娘的长相。
这些人不在意自己研究并证明出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模样，是清纯还是放荡。他们只需迎合当权者的需要，然后拿回赏赐来的地位和名望。
至于认真的学者，似乎已经越来越土，不在主流层次。或许，他们连学者所需的证件都凑不全……
七月初七，坤宁宫。
太康伯张国纪，兼职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嫣的父亲。一大早就提着家里煮的家乡菜，带着一名老仆入宫来见张嫣。
曹少钦如同铁像一般垂首伫立在寝殿，无论张国纪干咳多少事，曹少钦就是不动如山，也仿佛没有听到。
张国纪给张嫣打眼色，张嫣故作不视，笑吟吟吃着一碗清淡小粥。
不得已，张国纪只能掏出一枚金珠走近曹少钦，曹少钦抗拒一下，握在手里搓搓，收入袖囊里冷峻面容绽出微笑腆着脸笑问：“国丈有何事吩咐小的？”
“老夫与皇后有些家常话说说，不太方便，还请曹公公体量一二。”
曹少钦扭头看看张嫣，见张嫣没表态，心里奇怪更不愿意离去，又将没焐热的金珠塞回去为难道：“国丈知晓齐王千岁那脾气，小的若随意离去，千岁晓得了，还不扒了小的这张人皮……”
“让他来寻老夫理论！皇后是我亲女，老夫还能害皇后不成！休得啰嗦，否则老夫连你一起收拾！”
张国纪似乎非常的急促，曹少钦吸一口气正要顶回去，张家入宫那中年老仆两步跨来，动作出奇的轻捷，伸掌拎住曹少钦衣领一提，拉到自己面前，老仆声音沙哑：“尔不过一阉奴，放肆什么！”
曹少钦挣了挣，没挣脱就听张嫣道：“齐王那批宝贝今日就入京，曹少监去看看，有好玩儿的先拿来坤宁宫让本宫过过眼。”
张家老仆松手，曹少钦狠狠瞪一眼这老仆，对张嫣行礼称是，抖抖衣袍轻哼一声，挑着眉头凝目带着疑虑离去了。
寝宫内，张嫣放下汤勺，面容转为冰冷看向那老仆：“你怎么来了？”
“来看望宝珠一眼，也就安心了。”
老仆走向张嫣，目光满是柔意。
张嫣向后退一步，冷冷道：“女儿过的很好，因为你们的事情皇帝冷落女儿。还好女儿福大，怀上了龙种。”
张国纪干咳两声，低声道：“过去的事情谁有法子？都是个没奈何，孙兄弟，听为兄一声劝，祖娥你也见了，该安心了。你来宫里，对谁都没好处。”
“她不叫祖娥，她是我的宝珠儿！”
孙孟蛟低声怒吼，握紧拳头来到张国纪面前，恨不得一拳砸过去：“当年你们怎么对俺保证的，说要给宝珠儿寻个好人家，怎么寻到这大内来了！俺家宝珠儿孤伶伶一个，上回险些遭了阉贼毒手，你个老匹夫只是干瞪眼，对得起宝珠儿换来的这个伯爵？”
张国纪神色悻悻，闷闷道：“又是个没奈何的事情，大内的事情，小弟就是想插手，也是徒劳无力可使。吉人自有天相，孙兄息怒啊。”
他真的害怕孙孟蛟这个惯盗老飞贼侠性发作，将当年的隐秘事弄得满城皆知，到那时，皇后完了，但有孩子护身；而他张家绝对是欺君之罪满门妥妥的抄斩！
“哼！”
不屑冷哼一声，孙孟蛟回头望一眼张嫣，张嫣避头不见，他喟然长叹一声，缓缓走出寝殿，矫健背影弯了一截儿。
张国纪脱下靴子，从鞋垫夹层掏出两封信递给张嫣道：“那些人没别的意思，想在此次多分享些军功。祖娥你与齐王亲睦，还望祖娥美言几句。”
张嫣接过，掏出信审阅，一封是名单，迟疑道：“八个人？亏他们敢想，女儿与齐王的交情，最多推荐两三人。多了，会惹齐王不痛快。他这人公私分明，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别说女儿的这份薄面。”
“这些都是屡历干净，能力道德上佳的官员。祖娥推荐三四个由齐王选用，齐王选上两个，相互推荐这些人都能入齐王法眼。”
张国纪有些为难，开口道：“先生对这几月来，宫里消息受阻表示不满，希望祖娥勤奋些，别让奸邪一手遮天。”
张嫣心里发苦，只觉得凄凉，手抚着腹部微微点头：“坤宁宫老人裁撤一个不剩，女儿又有孕在身，皇帝来得少，齐王常来却聊得是民间趣闻，并无紧要消息。”
“为难祖娥了，最近魏阉手掌兵甲制造，各地军将闻风而动，都想着从魏阉手中获取优良火器。杨大人独木难支，若非如此也不会惊动祖娥。不过先生也说了，祖娥此番若诞下太子，他们必然死保祖娥母子富贵。”
寝殿外，孙孟蛟双拳在袖中紧握嘎吱作响，他的女儿，贵为皇后又如何，还不是那些伪君子手里的棋子。现在有孕八月，这些人竟然丧心病狂，还在驱使自己女儿为他们的前途奔走！
他恨，恨自己没本事只能做贼，恨自己当年交友不慎，恨那些人权势通天。
不久，张国纪阴着脸出来，随即转为灿烂笑脸，对着孙孟蛟微微颔首，孙孟蛟低下头，躬身跟在张国纪身后离去。
张国纪袖中空空，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宫中消息。他知道，他名义上的女儿张嫣，母凭子贵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这是很早预料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不要怀疑张嫣间谍身份，她一入宫就和宫里权势最盛的客氏叫板，以她的智慧难道不懂得含蓄？更关键的是，张嫣竟然对朝臣保持影响力，历史已经证明过这一点，不必再去细说。
光宗泰昌皇帝是东林党死扛顶上来，硬是从福王手里抢回了太子之位。东林党期望的红利还没有发下来，光宗皇帝因为红丸一命呼呜。
天启作为长子还没来得及受封太子，但继承权不容置疑。一帮老头儿又去宫里欺负李选侍一个女人，将在乾清宫守在父亲尸体前的天启硬是夺走，又不得不放回去。
但又通过王安、骆思恭的力量对未登基的天启进行全方位的监视，担心有人对天启说什么。
等天启继位，东林党对他们父子的功劳可是大大的，自然要领赏。天启也没有吝啬，然后发现国库收入降了不少，当年又没有灾害，钱跑哪去了？
于是，被欺骗而愤怒的天启祭出老魏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法宝。
而为天启选后的时候，正是东林党势力大盛的时间，宫里做主的还不是老魏，而是与东林关系密切的王安，锦衣卫掌印是骆思恭。
天启又没有皇室长辈健在，这些事情就由这帮人内外联手操办了。
所以，最后留在宫里的三百少女，特别是排名较前的，她们已经被洗脑。
洗脑对方不在有没有文化，而在对方有没有形成自己的独立思维。十三四岁的少女，又是一群饱读诗书的才华女子，她们很容易被名誉盖天下的东林人忽悠。
所以别怪历史上张嫣被害的产下死胎而天启不闻不问，因为他这个妻子和他不是一条心，是向着外人的。
随着朱弘昭查抄东林精神领袖李三才，张嫣清醒了一些，但她和客氏之间的仇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汪文言使计，牺牲王安留下的老人，还准备牺牲张嫣为齐王殉葬，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文人最擅长的就是斗不过你，从你子孙身上下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建文帝，朱元璋狠吧，杀的文人就像杀狗，结果呢，朱允炆一登台，近乎全盘否定老朱的国策，开始重文轻武，这个有着仁厚之名的建文帝，逼得王叔全府自焚，也有自尽的，先后弄死四个。
最后还拉着朱棣的手，很关切的说：“王叔莫让侄儿背负杀叔恶名……”
很婉转的一句话，意思是你回北平后赶紧去找蒙古人干一仗，死得轰轰烈烈多好，你有名誉我也不背恶名。
等了等，不见燕王动静，建文忍不住下手，逼得朱棣以王府最后的八百护卫造反！
所以，历史上这批女子有怀孕的，都被老魏和客氏折腾死了，天启纯粹当作没看见。结果他和老魏都失算了，当阉党独霸朝廷的时候，二十三岁的天启竟然在宫里落水，吃完药然后肾脏衰竭尿血……
失去儿子与生育功能的张嫣，联络大臣。朝臣在外使力，张嫣在内保护信王，最后，信王华丽变身为崇祯……
老魏和他的阉党，灰飞烟灭。
天启一再让张嫣亲近齐王，就是希望她能被齐王的思想惊醒，让她认清那些人的面目。目前的进展，天启表示满意，起码他的皇后回心转意，终于不再胳膊肘往外拐，终于向着他朱家了。
汪文言回京了，他来京有两件事，一件是为西南筹建的书院召集先生，天下间文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北京南京，南京那边的人吃不了苦，所以汪文言的主要目标是北京。
第二件事，就是把手里掌握的东西还给东林党，将该处理的钉子处理一下，完成交接后他就能安心回西南度过余生，为教育事业燃烧尽最后的生命。